他頓感舒爽許多，眉眼不由自主舒展，詢問著話，“抓我的人是……”

    “是夔。”

    “啊？”他詫異看向昊微。

    昊微解釋道，“夔抓你是為了取你的血，恢復(fù)他的容貌，現(xiàn)下他已經(jīng)被懿德關(guān)押在地牢中。”

    司瀾張了張紅嘴，察覺到不對勁，“不是夔，你快帶我去地牢內(nèi)！”

    昊微心中也覺得不是夔，只是見到夔的面容忽然恢復(fù)，且身上有司瀾的鮮血氣息，這才認定是夔做的。他聽到司瀾這樣說，沒有多問什么，便立即帶他去地牢。

    然而兩人剛走出殿門口，便看到天空的異樣，只見遠處天空被劈開了一道裂縫，裂縫兩側(cè)是藍天白云，一派風(fēng)和日麗。而裂縫中間黑氣洶涌，如海浪一股股涌過來，離近看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些黑氣其實是無數(shù)惡鬼的面容。那些惡鬼仿佛受到什么征兆，瘋了一般朝瀛洲撲過來。

    撲的方向正是夔所在的地牢內(nèi)。

    昊微剛要朝地牢走過去，剎那間一盞散發(fā)著銀光的八角金銅琉璃燈愈變愈大，恍若從瀛洲島拔地而起，渾身充斥著詭異的銀光，變化成若有若無的幻體，籠罩住整個瀛洲島。

    那些惡鬼朝琉璃燈撲過來，猶如飛蛾撲火，剛一碰到燈光便煙消云散，恍若被燈光吞噬了。

    司瀾和昊微見此情形，異口同聲道，“須臾燈！”

    須臾燈是牽引鬼魂之燈，既能指使鬼魂，亦能消滅鬼魂，為梵嶼所創(chuàng)造，隨著梵嶼離世后，這盞燈不曾再出現(xiàn)過，卻沒有想到它竟然藏在瀛洲島內(nèi)。

    半空中俱是惡鬼們的尖叫驚恐聲，即使它們生前都是做盡惡事的惡人，但在這一刻看見自己將要魂飛魄散，還是嚇得凄厲哀嚎起來。

    整個瀛洲島上空都被惡鬼聲籠罩住。

    而那個本來被困在地牢里的夔，已經(jīng)死掉，此刻化作厲鬼，漂浮在半空中，他作為開啟須臾燈的引路人，卻不像其他惡鬼那樣不受控制被須臾燈吞噬掉。他下半身被黑氣籠罩住，若隱若現(xiàn)，本已經(jīng)毀容的右半邊臉復(fù)原，頭發(fā)悉數(shù)攏到身后去，露出整張面容。

    藍色左眼在張俊美詭異的面容上異常顯目，兩顆眼珠子一動不動，目光直視須臾燈前方，冷冷看著無數(shù)厲鬼魂飛魄散的場景。

    這些厲鬼，吞噬了阿虎的三魂七魄。

    須臾燈能讓這些厲鬼血債血還，還能收集阿虎的碎魂。

    只要能收回碎魂，哪怕只有一點，也能讓阿虎重新活下來！

    懿德和伯陵二人也察覺到不對勁，從房間里出來，見此情形兩人亦是面色大驚。

    懿德手指輕捻，算著東西，不知道算到什么，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夔竟然將須臾燈和瀛洲島融為一體了，若是阻止須臾燈吞噬惡鬼，那就要將瀛洲島毀了。”懿德說完話，面上血色褪盡，無助的看向昊微。

    須臾燈有個門，開門容易，關(guān)門卻極難，需要將門上的陣法毀掉。而夔竟然將須臾燈和瀛洲島合二為一了，毀掉那門上的陣法，便是要毀掉瀛洲島。

    司瀾聽到這，恍然明白為什么瀛洲島的方位改變了，想來夔面上前幾日假裝平靜的樣子，實際上暗地里謀劃此事，將須臾燈的門與瀛洲口的方向合二為之，對準九幽的「鬼門關(guān)」。

    這些惡鬼，雖然作惡多端，但是鬼也有鬼法，懲治他們是冥界之事，夔這般做法已違反了六界運行之道。

    司瀾也看向昊微，昊微卻望著須臾燈陷入到沉默中。

    他在須臾燈上感受到了一絲黑煞的氣息，這氣息與當初破壞他渡劫的人一模一樣，腦海中思緒不由紛亂起來。

    九嬰，大甬，夔，背后都有那個人的影子。

    現(xiàn)在那個人又恰巧出現(xiàn)在瀛洲島，與玉無瑕的蹤跡重合，難道……那個人與玉無瑕有關(guān)系？

    或者說他就是玉無瑕？

    司瀾看昊微表情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通過神識問著話，“怎么了？”

    昊微收回思緒，“我當初渡神皇之劫時，造人破壞，靈虛留下神傷，這才會每隔一段時間出現(xiàn)內(nèi)息紊亂，神智不清，甚至化作幼童的情形。而那個破壞我渡劫的人曾留下一絲黑煞，與這須臾燈上縈繞的黑煞一模一樣。”

    這還是司瀾第一次聽昊微解釋出現(xiàn)幼童的原因，上一次他問昊微，昊微卻是言簡意賅，隨口帶過，不肯將實情告訴他，想必是怕他這個魔尊知曉實情后會利用這一點針對他。

    現(xiàn)下怎么又把實情告訴他了？

    不怕他做什么嗎？

    司瀾壓下心中的狐疑，開口道，“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玉無瑕？”

    “需得見過玉無瑕之后才能確認。”

    兩人說著話間，須臾燈又吞噬了不少猙獰惡鬼。

    司瀾凝起眉頭，“夔點起須臾燈為了什么？”

    “興許是因為那位阿虎是被萬鬼吞噬掉的，他要為阿虎復(fù)仇。”

    司瀾踟躕問道，“隨意殺戮惡鬼是何罪？”

    “惡鬼雖是惡人所化，但亦要由審刑臺來處理。夔此舉，忤逆六道運行規(guī)則，只怕……萬劫不復(fù)。”

    司瀾揮了下翅膀，抬頭看向昊微。

    所謂萬劫不復(fù)的結(jié)局，歸根結(jié)底不還是要看昊微的意思？

    但他知曉昊微并不是個會徇私枉法之人，便道，“須臾燈打開后要怎么關(guān)上？”

    昊微道，“夔大抵是知道我們一定會阻止他關(guān)掉須臾燈，他便將這須臾燈之門的陣法與瀛洲島合在了一起，只有毀了瀛洲島，才能關(guān)掉須臾燈。”

    瀛洲島內(nèi)，子民萬千，斷不可能會因為去救惡鬼而害了他們。

    如今實在是陷入到兩難境地之中。

    “只有毀了陣法這條道路嗎？”

    昊微輕輕搖頭，“是，須臾燈為梵嶼所創(chuàng)造，只為梵嶼一人使喚，外人要想阻止須臾燈，必須得直接毀了須臾燈之門的陣法。”

    “……”

    司瀾聽到這，眉心不由攏起。

    須臾燈這等邪物怎么會落到夔的手里？

    雖然夔是梵嶼的一滴血所化作，但是畢竟已經(jīng)過去十萬年，夔不可能再擁有須臾燈。

    還有抽走他血的人，不是夔。那么夔的面容是怎么恢復(fù)的？

    罷了，現(xiàn)下阻止須臾燈吞噬萬鬼才是當務(wù)之急。

    司瀾按捺住雜亂的思緒，撲棱翅膀就要朝夔沖過去，卻被昊微一把扯住翅膀，施法將他化作小雞崽模樣，揣進了兜里。

    “你不要自大，事情交于我便是了。”

    自大……

    司瀾嘴角抽了抽。他以前說他心大，現(xiàn)在還說他自大。

    嘖嘖，這人搞得就跟對他很了解一樣。他忍不住回懟道，“我大不大，你怎么這么了解。”

    昊微攻擊夔的動作一頓，手中長劍差點掉落下去，眼神向下覷了司瀾一眼，一邊說話一邊施法將長劍幻化出無數(shù)道劍影，“應(yīng)是除了我，還未有人如此了解你的大小。”

    話畢，長劍幻影疊在一起，幻化出寶塔模樣，直接蓋向夔。

    夔長袖收攏，藍眼閃過一絲幽色，手中戾氣化作藍光，擊向?qū)毸糜埃糜八查g便被擊散，但很快長劍幻影又重新疊在一起，幻化出大小不一的寶塔，將夔圍繞在其中。

    司瀾忿忿道，“你怎么會了解我？”

    “自然是親眼見過。”昊微cao控著長劍的幻影，那無數(shù)個小的寶塔突然連接在一起，幻化出一個巨大的寶塔，直接將夔封禁在里面了。

    夔見狀瘋狂攻擊寶塔，奈何每攻擊一次，便反彈一次，打在他自己身上，饒是如此夔也不放棄，一次次揮劍想要劈開寶塔。

    在他的視線中，他是被寶塔所封禁住，實則在旁人看來，寶塔為無形之物，他是被陣法封禁在原地，此刻像是在漫無目的攻擊著空氣。

    “放我出去！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為阿虎報仇而已！”

    司瀾還沉浸在昊微親眼見過這一事上，本想反駁他，但發(fā)現(xiàn)他還真的親眼見過。那次在極音八卦陣內(nèi)，他泡澡時，小白龍扒拉著他的大腿……

    司瀾面色微微窘迫，努了努嘴道，“彼此彼此，半斤八兩。”

    “……”昊微。

    懿德和伯陵這時飛到二人身側(cè)，之前見他們邊打架邊說話，還以為他們在討論著策略，然而離近了卻聽到什么大小，半斤八兩之詞，懿德和伯陵面色都有些古怪。

    “陛下。”

    昊微側(cè)目看了一眼這二人，眼神冷淡，并未多說什么，將目光移到陣法中的夔。

    夔見沖破不了禁錮，便面露兇相，從左眼處漫開詭異的藍色花紋，很快便遍布半張臉，花紋隱隱浮動著幽光，這顆藍眼睛不僅是繼承了梵嶼的容貌，也繼承了梵嶼的部分修為。

    “那些惡鬼本來就該死，我殺了它們又有什么錯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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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是啊。

    殺了惡人, 又有什么錯誤。

    但是萬事萬物，都有其規(guī)則，不按規(guī)則行事便是錯誤。

    惡鬼自有法令來懲處, 而非夔擅自處置。

    司瀾飛到夔對面去, 勸道，“夔, 你快關(guān)掉須臾燈, 你這樣做罪責(zé)深重，恐怕無法再入輪回，你不想和阿虎再續(xù)前緣嗎？”

    “阿虎的魂魄已經(jīng)被這群惡鬼撕碎了, 我也不怕魂飛魄散, 只要能殺死他們就行！”夔說著話間，目光落到須臾燈上，只見須臾燈中間，燈芯處蓄積了一簇微光。

    這是從惡鬼身上收集到的阿虎靈魂碎片。

    還差最后一點, 便能湊夠阿虎的一魂一魄。

    只要收集夠一魂一魄, 就可以復(fù)活阿虎。

    想到這，夔看向司瀾, 藍色的眼睛閃動著異光。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夔……”

    昊微卻沒有那么多心思和夔在這里講道理, 直接施法逼迫夔, 只見陣法內(nèi)迅速燃起業(yè)火，再戾的鬼都怕地獄業(yè)火。果不其然, 業(yè)火撲到夔身上時, 夔頓時流露出痛苦之色, 身體近乎扭曲到極致, 只是饒是如此, 夔依然不肯關(guān)掉須臾燈。

    他艱難喘著氣, 藍色眼睛隔著烈火望向司瀾，司瀾在對上他的那雙眼睛時，心臟忽然一梗。隨后背過夔，不去看他的眼睛。

    夔大抵是太難受了，喉嚨里發(fā)出痛苦聲，整個人趴下去，面目漸漸猙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