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辰走到盡頭時，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蹤影。

    他一間間教室查看，最后才發現了正對走廊的那間教室。

    門只是虛掩著，上頭還掛著已經開了鎖的鎖頭。

    他猛地推開門，整個身子捲曲在一起的嬌小身影就這么映入眼簾。

    「樂樂！」

    他輕輕扶起她，方禹樂的小臉蛋蒼白得不像話，上頭滿是淚痕，雙唇還跟著身子微微顫抖著。

    言奕辰的心狠狠一揪。

    「樂樂，醒醒！」他輕撫著她的臉龐，不斷喊著她的名字，「樂樂！」

    「小伙子！」警衛伯伯在這時趕來，只見他一人抱著一個女孩叫喊著，道：「等會兒救護車就來了！」

    他看了眼倒臥在言奕辰懷里的女孩，輕嘆一聲，「看來是失去意識了，她還有沒有其他癥狀？」

    言奕辰簡單查看了她的手腳，沒有捆綁之類的痕跡，但她燙手的體溫還是讓他緊緊擰起眉，「她在發燒。」

    「這么冷的天，怎么穿這么少就出門？」警衛伯伯擰眉。

    言奕辰脫下自己的大衣外套，蓋在方禹樂身上包裹住她的身子，用手掌溫暖她的臉龐。

    沒一會兒，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整片黑暗。

    張婕熙帶著醫護人員到舊校舍的盡頭，看到昏倒在言奕辰懷中的方禹樂時，在眼眶內打轉的淚終于落下。「樂樂……」

    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沒有阻止方禹樂，她也不會被關在這種黑到幾乎看不見手指的地方。

    言奕辰轉頭，連忙退開身子，讓醫護人員將方禹樂抬上擔架，他看著雙眼通紅，正巧在抹淚的張婕熙，問：「劉謙文聯絡到了嗎？」

    她搖頭。

    言奕辰擰眉，偏偏這時候方禹樂的親舅舅allen已經不在國內……

    「方禹希呢？」

    張婕熙一怔，看向他。

    「現在叔叔阿姨還沒回國，方禹希是她唯一的家人。」

    她抿唇，低頭盯著手機，遲遲沒有按下撥出鍵。

    當年的事，方禹希已經和她冷戰多年，如今又出了同樣的錯誤，她該如何彌補？

    言奕辰嘆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

    張婕熙抬眸，看著他。

    「jassie，人不能總是把錯誤怪在自己身上，你會活得很累。」

    兩人跟著醫護人員到救護車旁，方禹樂被抬上救護車，醫護人員轉頭看他們，「只能上一位家屬，誰上來？」

    「你跟方禹希聯絡吧，我先跟去醫院，晚點再訊息聯絡。」語畢，言奕辰拍拍張婕熙，轉身上了救護車。

    眼見救護車漸遠，張婕熙由原先的流淚變成了啜泣，身子一抽一抽的，盯著手機螢幕許久，一旁的警衛伯伯都看不下去了。

    「meimei呀，你就撥出去吧，這任誰看都不是你的錯。」

    她揉揉眼，點了頭，按下撥出鍵。

    電話嘟了好幾聲，終于被接通了。

    「喂？」她弱弱地開口。

    「你好？」

    張婕熙一愣，接電話的是個女生。

    「我找方禹希……」

    「他現在在洗澡，有什么事我可以幫你轉達。」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張婕熙深呼吸，開口道：「幫我跟他說他jiejie剛剛送醫了，哪家醫院我再傳訊息。」

    「jiejie送醫了？為什么？」

    另一頭的語氣瞬間轉變，張婕熙有些疑惑，「jiejie？」

    「我是蔣曉璐，現在暫住在方家。」

    遲疑片刻，張婕熙這才想起，方禹樂似乎有說過他們家客房有人住。

    「詳細情況到了醫院再說吧。」語畢，迅速按下了通話結束鍵。

    張婕熙垂下拿著手機的手，嘆了口氣。

    「meimei，怎么樣啊？」

    「伯伯，已經沒事了，今天謝謝你。」她勾勾唇，沒再多說什么，轉身離開。

    「哎呦喂呀，現在的年輕人呦，嘖嘖。」警衛伯伯搖搖頭，回到警衛室，將事情上報給了高層。

    事發后三天，童欣枂和方謦彥才匆匆回國，提著行李直奔醫院。

    童欣枂拉開門進入病房，發現陪在方禹樂身邊的是言奕辰。

    聽到開門聲，言奕辰回頭，見到來人連忙起身，「叔叔、阿姨。」此時方禹樂正閉眼休息，他的聲音放得很低。

    童欣枂看他眼里有些血絲和眼袋上明顯的黑眼圈，想來這三天，都是他不離不棄陪在方禹樂身邊。

    「對不起呀，麻煩你照顧樂樂了。」童欣枂握起他的手拍了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們就好。」

    「可是你們才剛回國——」

    「你回去。」方謦彥瞟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疲憊的眼神時，瞬間沒了底氣，「好好休息再來吧，樂樂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言奕辰一愣，點點頭。他回過身看著方禹樂片刻，隨后才和兩人道別，離開病房。

    他離開不久，醫生正好進來病房，沒見著言奕辰，反而是童欣枂和方謦彥陪在方禹樂身邊還有些驚訝，「什么時候來的？」

    醫師和方謦彥是好友，方禹樂從小的病痛都是由他負責。

    「樂樂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方謦彥開口。

    「剛送來醫院的那天情況特別不理想，幾乎是毫無意識，但是小伙子在她身邊，情況好的比我想像中來得快，說不定過幾天就能出院了。」醫師低首，驀然想到什么，開口問：「對了，聽樂樂說，這小伙子就是小時候火災救了她的那個？」

    「什么？」童欣枂一怔，回頭看方謦彥。

    他一臉嚴肅，竟是點了頭沒反駁。

    「我之前就有猜到了。」他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繼續道：「前陣子無意間看到他左手臂上的燒傷，和當年那個小男孩受傷的地方一模一樣。況且，就算只是小學一起玩半年，不至于他惦記樂樂這么久，想必他也知道樂樂是他在火災中救的那個女孩。」

    「哇……這真是……」醫師感嘆，「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看你嫁女兒了。」

    「……這跟嫁女兒有什么關係？」方謦彥擰眉。

    「你想啊，樂樂這么一個令人想保護的小女孩，現在就有個從小保護她到大的真男人，你不讓你女兒嫁，那她還要上哪找比這小伙子更好的？」

    他一說完，方謦彥沉默了。

    一旁的童欣枂有些無語。

    自家女兒都還躺在病床上，怎么就開始幫她考慮起結婚的事情了？

    「爸爸、mama？」方禹樂睜眼，看到他們時有些驚訝，「你們提早回來了？」

    原先他們的旅程有半個月之久，沒想現在就見到他們了。

    「你都出這么大的事了，我們難道還玩得下去嗎？」童欣枂坐到床沿，輕輕地扶起她，拿了枕頭放在她背后讓她靠著，「竟然還是學校通知，我們才知道你住院！」

    「我讓小希不要跟你們說。」方禹樂淡笑，「你們難得出國玩，我不想打擾你們，而且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你這可是病發！」童欣枂的情緒有些失控，「都吃了幾年的藥控制了，怎么會……」

    「mama，我真的沒事了。」方禹樂拉起她的手，直視著她的雙眸，輕輕開口：「我沒事了。」

    「真的？」童欣枂顯然無法相信她的話。

    「mama，我住院的這些天，都是關燈睡覺的。」方禹樂還有些蒼白的臉逐漸露出笑顏，「我可以關燈睡覺了。」

    童欣枂將她擁入懷，淚珠無聲落下。

    這天終于到了嗎？

    童欣枂想過無數次，方禹樂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睡覺，可盼了多年，藥物治療的效果并不大，沒想這次事故，竟讓她的病痊癒了。

    「痊癒了就好……」她抬手撥了撥女兒的發，理了理自己的情緒。

    「小希呢？」往日最受不了jiejie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的方禹希沒在病房內，著實讓方謦彥有些訝異。

    「我讓他去陪曉璐了。」方禹樂微微擰起了眉，「她說這幾天總感覺有人跟著她。」

    「跟蹤？」童欣枂驚呼。沒想她和方謦彥才出國不到兩週，竟出了這么多事。

    「叩叩——」

    方謦彥回頭，走向門口開了門，見到來者時，遲疑片刻，「于律師？」眼眸一飄，發現了躲在他身后的女孩，還有余若凌。

    他讓三人進門，自己坐到沙發一角去了。

    「阿姨，好久不見了。」方禹樂看著面前就算過了多年面容依然姣好的余若凌，出聲打招呼。

    「今日敝人是帶小女來道歉的。」于邢誠看了眼身旁的于愷樂，「道歉。」

    于愷樂的頭從進了病房就沒抬起過，抬首見到坐在病床上的方禹樂，羞愧不已又低下了頭，「學妹，對不起。」

    「這是怎么了？」童欣枂一臉茫然，將目光投向還站在門口的余若凌。

    「欣枂，很抱歉這么久沒聯絡，竟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再見面。」她走到病床旁，愧疚道：「前幾日聽謙文說，我們才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家愷樂就在學校欺負禹樂。」

    沙發上，正翻著報紙的方謦彥手微微一頓。

    童欣枂轉頭看方禹樂，只見她面無表情，心中瞭然。

    「關于這次的事件，原先的被害者本是小女。」于邢誠開口，繼續道：「敝人管教孩子不當，小女從小便目中無人，在外惹了不少事，才有這次的事故，卻沒想對方找錯了人，敝人先在此向你們致歉。」語音剛落，他對著童欣枂方禹樂二人深深鞠躬。

    「樂樂。」方謦彥淡漠開口：「這整件事你都是當事人，爸爸mama沒辦法替你做任何決定。」

    言下之意便是告訴于邢誠，原諒與否，全看方禹樂。

    病床上的女孩看著距離病床不遠，一身西裝、手里還拿著公事包的于邢誠。

    「叔叔。」半晌，她開口：「我可以和學姐兩人單獨聊聊嗎？」

    「好，那我就不打擾了。」于邢誠應允，瞅了于愷樂一眼，分別與童欣枂和方謦彥點頭示意，帶著余若凌離開病房。

    「那我跟爸爸也出去了。」童欣枂起身，又道：「有什么事我們都在外面。」語畢，連忙拉起黏在沙發上不想離開的方謦彥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