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會圓滿落幕，當日的活動相片被張貼在教學樓公佈欄，就算是過了一週之久，依然有許多來來去去的學生停下腳步觀看。

    「哎呀，看看他們，都過了一週了，那最頂端的照片還是看不膩呀。」林文浩撇向身旁走在一起的兩人，調侃道。

    言奕辰和方禹樂在迎新晚會上公開交往了。

    當初會場中說有多沸騰就有多沸騰，就連學生會攝影組在驚訝之馀，都不忘多拍幾張他們的照片當作珍寶存下。

    「學生會什么時候要撤下照片？」方禹樂擰眉。

    雖說公佈欄上的那張照片中，她和言奕辰的身影只佔了那照片的小小一角，可那擁吻的模樣還是成了一大看點。

    她從沒想過和言奕辰交往的事，就這么透過那張照片告知了全校師生。

    況且，每每經過公佈欄，她都羞得恨不得直接被當作透明人，若無其事地離開。

    「我覺得這樣挺好。」言奕辰勾唇。

    學生會倒是替他省去了許多麻煩。

    「可我會害羞啊！」方禹樂噘嘴，「現在走在路上都有同學一直看我……」

    「那有什么？就是因為有了那張照片，他才不用耗費心力去鏟除那些對你虎視眈眈的小雜草嘛。」紀亞璇攤手看向言奕辰，「沒錯吧？」

    后者聞言挑了挑眉，「聰明。」

    「什么小雜草？」方禹樂一臉懵。

    「哎，這小朋友不用懂。」紀亞璇掩嘴偷笑，隨后問：「你們想好圣誕節要做什么了嗎？」

    「我想在家開個圣誕派對。」方禹樂牽起言奕辰不斷湊來的大掌，繼續道：「正好我的朋友要回國了，當作她的回國歡迎會。」

    「真的？」林文浩眼前為之一亮，「那我們可以去吧？」

    「當然可以呀，本來就是要邀請你們的，畢竟我的朋友也就你們而已。」方禹樂淡笑。

    紀亞璇拉起她的手晃了晃，「沒事，你有我們就夠了。」

    方禹樂點點頭，笑瞇了眼。

    和言奕辰確認關係后的幾天，她將以前到現在與劉謙文的種種都告訴了他們三人，從自己對劉謙文的依賴，到如今的莫不相識。

    現在的她，是完整的自己，沒有劉謙文的庇護，她也能過得很好。

    因為她身邊，還有更重要的人在。

    週末下午，方家夫妻兩人出國游玩，留下了方氏姐弟顧家。

    兩人平時除了書店、圖書館之外，通常都是待在家里，哪兒都不去。

    客廳桌上的手機螢幕亮起，跳出了一則訊息。

    正和來家做客的言奕辰打電玩的方禹希瞥了一眼，對著廚房的方禹樂喊：「姐，你有訊息！」

    此時方禹樂正忙著研究近期新買的甜點食譜，雙手和面前的麵團奮斗著，絲毫沒有想走開的念頭。

    「你幫我把手機拿過來一下，看是誰傳的？」她頭也不抬，隨意說道。

    方禹希暫停了游戲，抓起桌上的手機剛起身，手機又連續震動了幾下，螢幕再度亮起，在看到來訊息的名字和訊息內容時，整個身子微微怔住了。

    是張婕熙。

    那個在兒時，間接導致方禹樂被關在幼兒園小倉庫的女孩。

    雖然后來她和自家jiejie成了朋友，自己卻還是無法對當年的事情釋懷。

    他一直認為，如果她沒有把jiejie帶到那間漆黑毫無光亮的地方，jiejie也不會因此而生病。

    方禹希知道，其實當年的事，做錯的根本不是張婕熙，只是他自己走不出那道坎罷了。

    「怎么了？」

    他的思緒被言奕辰一句話拉回，方禹希隨意擺了擺手，又坐回原位，道：「沒什么，只是垃圾訊息。」語畢，便將方禹樂的手機畫面關閉，放回桌面，繼續專注在游戲上。

    言奕辰瞇了瞇眼，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無奈沒有笑容的方禹希根本就是個面癱，盯了三秒之久，毫無收穫。

    兩人結束了幾場游戲，門鈴彷彿手機鈴聲般瘋狂地響起。

    方禹希擰眉，起身往大門反方向的廚房走，「姐，去開門。」語落，不等她反應就上樓了。

    「欸，你干嘛不開？」方禹樂停下手邊的工作，簡單清洗了雙手，嘴里還念念有詞：「是爸爸mama忘帶什么了嗎？」

    大門緩緩敞開，面前站著的，是手中握著超大行李箱的女子，她身穿簡單的t恤搭淺色牛仔褲，外邊套上一件米黃色大衣。

    「樂樂！」

    「婕熙？」方禹樂雙眸亮了亮，全然忘了身上滿是麵粉，便向前撲到女子面前抱個滿懷，「我好想你，你終于回來了！」

    前陣子才聽說張婕熙想要回國讀高中，之后沒消沒息的，沒想到現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哎唷，你是不是變漂亮啦？」張婕熙跟著她進入屋內，發現了玄關放著一雙男性帆布鞋，低聲疑惑道：「家里有客人？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不會的，他剛剛都跟小希在客廳打電玩呢。」

    聽到方禹希的名字，張婕熙微微一頓，緩緩開口：「那個，我在你家住個幾天，沒問題吧？」

    她匆匆回國，連個住的地方都還沒找呢。

    「可以是可以，但是現在客房是曉璐在住，另一間可能要整理一下。」

    「曉璐是誰？」張婕熙眨了眨眼，完全不知有這號人物。

    「哦，是學校的學妹啦。」方禹樂笑了笑，替她拉著行李箱往客廳走，「她自己在外租屋，結果房東臨時說不繼續租了，所以暫時住來我們家。」

    「這樣啊。」張婕熙點點頭，表示瞭解。

    她停在客廳口，看到客廳只有一人獨自坐在地上，向方禹樂使了個眼色，「不是說方禹希也在嗎？」

    「我也不知道，他剛剛跑去廚房叫我開門，結果自己就上樓——」方禹樂一愣，驀然想起了什么，看著她問：「你剛剛有傳訊息給我嗎？」

    「有啊，傳了好多個呢，只是你都沒有回覆我，所以我就直接來找你了。」

    方禹樂靜了下來，目光飄向樓上。

    過了這么多年，方禹希依舊放不下當年的事啊……

    「沒事，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張婕熙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輕聲說道：「這次我不會再走了，我會好好彌補當年的錯。」

    「那明明不是你的錯……」

    張婕熙淡笑不語，目光聚集到方禹樂身后，坐在客廳地上轉過頭來要從桌上抓零食吃的男子。

    方禹樂順著她的目光回過身，看到眼前的景象，雙腳在原地跺了跺，氣噗噗走到言奕辰面前搶走他的零食，「小奕！我跟你說了，洋芋片這種東西要少吃！」語落，一把搶走了桌上的所有零食，「沒收！」

    言奕辰雙眸瞅著離他越來越遠的洋芋片，輕嘆口氣，「我一口都還沒吃到……」

    「一口都不能吃！」方禹樂往前走了幾步，停下腳步回過身道：「不過我做的餅乾還是可以吃的。」

    「真的？」言奕辰的雙眸瞬間抹上了一層光。

    問是這么問，其實前幾次方禹樂做的甜點全都是進到他的肚子里。

    雖是照著食譜試做，可方禹樂做出來的成品不管是味道還是蛋糕裝飾，跟他在國外吃過的簡直無法比，讓他都懷疑她是不是在課馀時間去上甜點課了。

    「我哪次做的不是給你吃？」方禹樂笑了笑，雙手不自覺湊向他，揉了揉他的雙頰。

    大概誰也沒想到，在學校人氣極高的言奕辰是個很愛吃零食甜點的人，就連她自己剛開始都不敢置信。

    「你們……」兩人之間散發出的微妙氣氛，讓杵在一旁的張婕熙有些訝異。

    這是她頭一次看見方禹樂和除了劉謙文之外的男生有過這么親近的舉動。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她，張婕熙這才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對上他的雙眸時，整個人都怔住了。「……angus？」

    言奕辰擰眉，雙眼瞇了瞇，「jessie？」

    「你怎么會在這里？」張婕熙一臉茫然。

    「你們認識？」方禹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

    「我跟她在國外總是同班。」言奕辰勾唇，在沙發上落座，「沒想到我才回國不到半年，她也回來了。」

    「什么叫『也』？我不是看你回國才回來的好嗎？」

    「是是是，張小姐說的都對。」

    「所以你們在一起了？」張婕熙拉著方禹樂在另一張沙發坐下，一副認真的模樣，「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會答應他？」

    從房內偷偷摸摸出來的方禹希聽到了這番話，默默地在他們看不見的樓梯口坐下了。

    「怎么會這么說？其實小奕對我很好，很多時候都是他照顧我比較多，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不太聰明，經過了很多事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張婕熙擰眉，「那劉謙文呢？他不也是從小到大都對你好嗎？」

    話一出口，方禹樂沉默了。

    言奕辰向張婕熙使了眼色，對她搖了搖頭。

    「小婕，我從小到大，認識的朋友除了你就只有他了。」方禹樂淡笑，「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從他那里聽說過什么，但是這次，我對他真的挺失望的。」說完，還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什么想法，但就以前的我來說，我的交友圈除了他沒有別人。他就是我生活的唯一重心，別人怎么看我、怎么想我，說我依賴他也好、喜歡他也好，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我在他心中是個什么樣子的存在。」

    「他知道我渴望自由，所以盡力的將我拉進他的圈子，這點我很感謝他。但是等到我自己有更好、更棒的機會時，他又硬生生地把我拉回去，不惜一切代價，只為強留我在他身邊。」

    「小婕，我知道他對我好，只是他用錯了方式。」方禹樂落下了淚，從沒有任何時候像此刻一樣難受，「我也是會長大的，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認識一些朋友。我不介意他限制我的交友，但他不能限制我敞開心門，去和其他人交心，這樣子，你明白嗎？」

    張婕熙點點頭，將她擁進懷里，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說你這小小年紀的，怎么會藏這么多心事？」

    她難過，難過在方禹樂經歷這么多事情的時候，自己卻不在。

    在樓梯口怔愣許久的方禹希緩緩起身，轉頭回到房間里，輕輕帶上了房門。

    「暫時，至少就這一陣子，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等我自己想開。」

    坐在一旁的言奕辰看著方禹樂，心里莫名涌上滿滿的心疼。

    那是她喜歡的女孩啊，從小到大承受了這么多，卻還是一個人堅強的撐到了現在，她是多么的不簡單？

    「別說這個了。」方禹樂離開張婕熙的懷抱，重拾笑容扯開話題：「我想要開個圣誕派對，連同你的回國歡迎會一起，你覺得怎么樣？」

    「你都精心準備了，我怎么能說不要？」張婕熙抬手撥開方禹樂額前的碎發，淡淡一笑。

    說到底，當年要不是因為她，方禹樂也不會因此而把劉謙文當作生活重心這么多年，自己還一心想撮合他們在一起，現在想想，她還真有點蠢……

    但如今看到方禹樂身邊有言奕辰陪伴，還是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