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姐跟朋友去玩了，電腦留在家里。』

    『這樣啊，謝了。』

    『既然謝謝我，給我一些她的消息吧，你已經避開這個話題很久了。』

    這些年，言奕辰一直沒有忘記方禹樂，都透過向瑞揚得知方禹樂在校的消息，可最近幾個月，向瑞揚總是避開有關她的話題，讓他有些擔心。

    『她……過得不太好，詳細情形，還是等你回來吧。』

    『嗯，謝謝。』

    他蓋上電腦，走到書房前敲敲門，「媽，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

    他開門步入書房，就見言母從文件堆中抬首看他。「決定好了？」

    「嗯，我要回去讀高中。」他的眼神無比堅定。

    他想，該是時候回去了。

    這次，換他保護那女孩。

    清晨時分，方禹樂緩步踏入公園，花香撲鼻而來，她嘴邊噙著笑坐到鞦韆上，兩隻小腳晃呀晃的。

    這座公園前年改建后，籃球場變成了小小的廣場，但籃球框依舊還在，而游樂設施比原先多了幾樣，其馀的空地就種了許多花花草草，附近居民稱之「花花步道」。

    每日清晨時分，方禹樂總會早早起床，來到這公園，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一待就是半個多鐘頭，還得要方禹希晨跑完來公園找她，她才肯回家。

    她曾經想過，為什么自己總是這么執著于這座公園，可想了許久都想不出答案，索性天天都來，或許能想到些什么。

    今日，依然不例外。

    她在鞦韆上盪呀盪，抬首看向蔚藍色的天空。「今天天氣好，會有好事發生嗎？」

    她沒注意到，一個男孩在另一頭的入口看著她，目光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他鼓起勇氣，向她走去。

    「這么早在這玩盪鞦韆？」

    聞言，方禹樂一愣，停下了鞦韆看向走到面前的他。

    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孩。他頂著一頭微亂的短黑發，身著一套休間服，看起來就像是剛睡醒。

    「怎么這樣看我？」他笑了笑。

    方禹樂見到他的笑容，愣在了原地，良久才開口：「你的頭發，有點亂。」不知怎么的，她覺得面前的他一點都不陌生。

    男孩抬手理了理發絲，輕笑道：「抱歉，剛下飛機，沒來得及整理。」

    「剛下飛機？」她歪頭。

    男孩見她的模樣，又是一笑，「嗯，一回國就迫不及待到這里來。」

    「這里有什么回憶嗎？」方禹樂重新盪起鞦韆，隨口問道。

    男孩坐到她身旁空著的鞦韆，轉頭正欲開口，目光驀然捕捉到她頸脖上的星形項鍊，身子一僵。

    「你……」他盯著那條項鍊，久久開不了口。他不知道，原來她一直把當年他送的那條項鍊戴在身上。

    「嗯？」方禹樂停下鞦韆，疑惑地轉頭看他。

    「那條項鍊……」

    「項鍊？」方禹樂抬手輕輕拂過頸脖上的星形項鍊，淡淡一笑，「這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哦。」

    男孩的心一顫，半晌后試探性地丟出問題。「你還記得他嗎？」

    「當然，怎么會不記得呢，他可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呢。」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蹙起好看的眉，剛要開口就猛地被人從身后推下鞦韆。

    「欸！」方禹樂一驚，轉頭看向來人，喝斥：「你在干嘛？」

    方禹希沒有理會她，反而皺著眉，狠狠地瞪著坐在地上還未回神的男孩。「你是誰？」

    男孩抬首看著面前的人，起身歪著頭淡淡開口：「你又是誰？」他可不記得方禹樂身邊還有除了劉謙文以外的男生。

    「我是……不對，我干嘛跟你說我是誰？」方禹希嘖了一聲，轉過頭對著方禹樂道：「姐，我們回家。」

    「等等！」男孩起身攔住了方禹希，指著方禹樂，急著問道：「你是她弟弟？親弟弟？」他想，最清楚方禹樂近況的，一定就是面前這個他一直很想見的弟弟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誰？」方禹希看著面前高出一顆頭的男孩，莫名有些心急了。以往這種情況都是劉謙文在處理，這也是他頭一次遇到，沒想到自家jiejie都招來這么難纏的，他在心里默默佩服劉謙文。

    「你剛剛不是叫她jiejie嗎？」男孩無奈地扶額，「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你不要這么緊張。」

    「談談？我、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想大概只有劉謙文見過我。」男孩淡淡道：「哦，還有你mama。」

    方禹希一驚，竟然連mama都見過了？

    「小希，你認識他嗎？」方禹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他認識謙還有mama呢。」

    男孩似是有些震驚，轉頭去看她。

    就算是過了九年，他這面貌也不至于認不出來是誰吧？

    「姐，你先回家吧，我晚點就回去。」沉默半晌，方禹希開口。

    方禹樂眨了眨眼，撇嘴道：「好吧，那你快點回家唷。」語畢，還扯開笑容向男孩揮了揮手才轉身離去。

    兩人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園路口。

    「所以，你到底是誰？」方禹希退了兩步坐在一旁的長椅，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男孩邁開步伐坐在另一頭，淡淡開口：「言奕辰，我是言奕辰。」

    「你就是言奕辰？」方禹希上下打量著他。他可不會忘了當年jiejie為了他哭了多久。「可我怎么記得我媽說你是個小胖子？」

    言奕辰的嘴角抽了抽，沒有理會他，顧自地說：「她是不是發生過什么事？」

    語落，方禹希沉默許久。

    「姐去年……被人推下樓梯，傷到了腦部。」他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剛開始以為，她只是和班上同學打打鬧鬧，所以有時候回家制服總是臟臟的。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在學校一直都過得不好，被班上同學排擠了都裝作沒事，每天回到家都和往常一樣，和爸媽說說笑笑，沒什么不同。」

    言奕辰的雙眸暗了幾分，這才知道向瑞揚所說的「她過得不好」是指什么。

    他還一直認為方禹樂是在和他玩，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他沉聲道：「她的傷，都恢復了嗎？」

    「你也看到了，她剛剛完全認不出你是誰。她在醫院醒來后，失去了部分的記憶，連事故發生的當下都不記得。」

    「所以，她把我忘了，還誤以為那條項鍊是劉謙文送的。」言奕辰苦笑，笑里是滿滿的苦澀。他怎么樣也沒想到，樂樂在這段時間里都經歷了這些。

    方禹希看著他黯淡的眼神，莫名感到疑惑。「你是為了姐回來的嗎？」

    「如果我說是，你信嗎？」言奕辰對上他的眼，目光堅定。

    「信，我信了。」方禹希淺淺一笑。「你知道嗎，當年你離開之后，姐她哭了很久很久。」

    言奕辰身子一怔，看著他的眼神是滿滿的震驚。「哭了很久？」

    「小時候的事我記的不多，就只有那段日子我記的最清楚。那陣子她每天放學都跑到這座公園，一坐就是好幾小時，有一次到了晚上九點都還沒回家，后來爸媽出來找人，才發現她縮在溜滑梯里睡著了，臉上是滿滿的淚痕。」

    他一句句的話敲在言奕辰的心上，讓他久久說不出話。

    「那段日子，是謙文哥帶她走出來的。但也是因為處處有他保護，姐就好像成了全民公敵，沒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最后，就變成我剛剛說的……」

    「霸凌。」言奕辰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抬首對上他的眼，「對吧？」

    方禹希頷首，看向遠方。

    「劉謙文在做什么？」半晌后，言奕辰開口。

    「什么？」

    「我說，樂樂被欺負的時候，劉謙文都在干什么？」言奕辰有些慍怒，「他沒有幫樂樂嗎？」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方禹希回道。

    「什么意思？」

    「謙文哥每次都是事后才出現的。」方禹希頓了頓，「像是姐跌下樓梯的那次，他是在姐住院后第二天才到醫院看她。」

    言奕辰沉吟半晌，開口道：「好，我知道了。加一下聯絡方式吧，我想你之后大概會有很多事想問我。」

    「啊？」方禹希抬首看著他拿著手機走到自己面前，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好。」

    兩人交換了通訊軟體的帳號，言奕辰率先開口：「那我先走了，晚點見。」

    方禹希看著他的背影，怔愣片刻，問：「什么晚點見？」

    言奕辰的腳步頓了頓，回頭輕笑道：「樂樂怎么會有你這傻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