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長：“疾控那邊來人你不用管，我一會兒就到了，你先跟著胡教授好好做事。”

    薛春榮又回到了胡新研身邊，此時三個人都在休息室等著檢測結果，為了打發時間，他干脆說起了這只獼猴的“來歷”。

    胡新研聽完，不由抬頭看過去，“你是說你們這里還有一個年輕人，是獸醫？”

    “對，是他先發現情況不對的，這才跑來我們獸醫站。”

    “那還等什么，趕緊把人帶過來，獼猴所在地在哪里，傳播時間線究竟多長，不要以為是猴皰疹就松懈了，那也是一項傳染病。”

    胡新研開口，哪敢有人阻攔，張朝陽直接被帶出來，帶到了休息室。

    他還不知道情況，自以為自己可能是個病毒攜帶體，進去后只是站得遠遠的。

    胡新研沖著招手，“小伙子過來坐，我們問你些問題。”

    “我站在這里就好，免得傳染給你們。”

    “讓你過來就過來，哪那么多講究！”

    胡新研看向薛春榮，薛春榮一秒會意，趕緊把張朝陽拉過去，又是道歉又是解釋，這才把事情說開了。

    薛春榮趕緊問了幾個重要問題，首先搞清楚獼猴的來源地和傳播時間。

    張朝陽：“獼猴是峨眉山猴區的，我昨天過來旅游，無意中碰到這情況。”

    “峨眉山猴區？”

    薛春榮不由吃驚，這是他從沒想過的可能，那里的猴子可是每天接觸成千上百的游客啊！

    張朝陽想到什么，又說了句，“昨天有個游客被猴子搶背包，最后跌下山了，救上來時臉和手上都有傷口，但不確定是否有被猴子抓傷。”

    如果是，那就有感染的可能！

    薛春榮意識到情況嚴重，急匆匆出去打電話。

    胡新研依舊安穩坐在位置上，他看向張朝陽，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聽剛才說話的語氣以及對猴痘和猴皰疹的見解，應該認識并不深，這是剛大學畢業的嫩苗子。不過憂患意識很強，且防范性不錯。

    “小張，我這么叫你可以嗎？”胡新研看過去。

    張朝陽愣了下，點頭，“胡教授您隨意。”

    “那小張，就猴皰疹病毒，你有什么想法？那只獼猴是你帶過來的，如果讓你上手醫治，你準備怎么做？”

    張朝陽懵住，不明白眼前的中年人怎么會問他這個問題。

    這還不夠，后面又拋出來好幾個問題，都是和傳染病相關的，那一副樣子特別像是導師在考核。

    張朝陽對傳染病方面沒有專門研究過，大學時也是只學了個皮毛，可是胡新研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眼前這位可是這方面的專家，在動物傳染疾病研究上有很深的造詣。

    并且還不止精專一項！

    被這樣的人提問，張朝陽一瞬緊張了，猶如小學生面對班主任。

    胡新研沖著和藹一笑，“別緊張，我就隨便問問，這事情還得等著處理呢，得費不少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嘮嘮嗑。”

    邊上的年輕人默默喝茶，心底卻在瘋狂吐槽：開始了！開始了！師父的忽悠大法又上線了！廣撒網，大海撈魚技術——

    張朝陽完全不知對面師徒的心思，他老老實實的按照自己所想做了回答，之前何孟來有專門教導過，他在敘述病理方面的能力有很大提升。

    如今在胡新研面前的表現，就變得十分可圈可點。

    胡新研聽完挺滿意，嫩是嫩了些，不過也算有優點，如果對方能夠考個研，再跟著他學兩年也是不錯。

    胡新研看了眼旁邊的小年輕，頓時恨鐵不成鋼。

    明明是自己收的徒弟，結果倒頭來為他人做嫁衣，小兔崽子要跟著他師伯去了，真是禁不住糖衣炮彈。

    眼前這個就不錯，老實。

    老實人好啊，以后手把手教出來，肯定不會跑的。

    于是胡新研笑呵呵的開口問：“小張你大學剛畢業吧，獸醫這個專業只是個本科生估計不太行，還得往上讀，考個研，學的再精細些，跟個好老師，等畢業出來路子寬一些。”

    張朝陽笑起來，“胡教授說的是，不過我這人資質愚鈍，考研就不指望了。現在在一家寵物醫院當醫生，工資待遇方面也還好，還有師父帶著我，我已經滿足了。”

    “你有師父了？”胡新研表情微變，之前的熱心思瞬間消散。

    果然，他就不適合挖墻腳，像他這么老實的人，只有被師兄弟挖墻腳的份！

    第67章

    獸醫站站長很快趕到, 一同趕過來的還有疾控中心的兩個人。

    他們第一時間就對疑似傳染病這件事進行確認，最終證實只是一場誤會，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站長卻不敢松懈, 猴皰疹病毒也是厲害的傳染病, 又是秋冬高發季節, 這件事得小心處理好。

    “我們這邊有人特意送獼猴過來獸醫站，具體情況我讓那位和你們說一說。”

    張朝陽在休息室坐了會兒，就被請到外面, 和疾控中心的人進行對接交流。這是必要過程, 他將知道的所有都詳細告知。

    “峨眉山猴區？”疾控中心的人眉頭皺起, “這個范圍太大了。”

    峨眉山猴區究竟生活著多少只猴子，這是誰也沒有統計過的, 而最近和那些猴子接觸過的游客又有多少，也是一個無法統計的量，這件事根本沒法辦嘛！

    “朝陽哥哥！”

    一只麻雀在獸醫站院子里飛來飛去, 它不靠近人類，只在樹枝頂端站著。

    張朝陽聽到聲音，總算放心, 就怕他被暫時“隔離”這段時間，小麻雀著急的亂飛, 到時候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它。

    “啾啾, 過來。”

    趁著沒人注意時, 張朝陽沖著小麻雀揮手, 等它落到自己肩膀上, 就把小獼猴的情況告訴它了。

    想到疾控中心的擔憂, 張朝陽心里有些想法, 只是不知道該怎么提出來。

    一人一鳥站在旁邊說話, 恰好休息室的門打開，胡新研帶著徒弟從里面走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張朝陽肩膀上的麻雀，笑著問：“你的寵物？”

    張朝陽有些詫異，一般人看到麻雀第一反應就是野生的，這位胡教授眼神好犀利！

    “嗯，我養的小寵物，跟我一起下山的。”

    “灰撲撲的小東西，挺有意思。”

    胡新研拿手指逗弄兩下，這才看向獸醫站幾個人，“猴皰疹病毒的傳播速度并沒有想象中迅速，聯系景區暫時關閉猴區，對近三至五天的游客瀏覽人次進行統計發通知，做到自主檢測觀察，一旦發病立刻就診。剩下的就是切斷源頭，猴區全面消殺，所有獼猴進行大范圍檢測，做到盡量不遺漏就行。”

    動物不同于人體，它們和病毒處于一種微妙的共存關系，在它們身上攜帶著某些病毒，只要沒有一定的觸發機制，是不會發病的，除非是突發性的大面積感染，例如瘟疫之類，才會造成動物成群死亡。

    胡新研提供了幾套方案，都是他這些年的經驗總結，疾控中心的人欣喜萬分。

    “有胡教授你做指導，是我們的榮幸，這件事一定能盡快解決的。”

    胡新研擺擺手，笑了聲，“我算哪門子指導，這還得靠你們自己呢，得費不少人力。”

    張朝陽在獸醫站待到天黑，確認小獼猴渡過危險了，這才放心。他找到薛春榮，詢問小獼猴什么時候可以帶走？

    薛春榮挺驚訝，這不是峨眉山猴區的猴子嘛，怎么整的跟他養的寵物一樣？

    張朝陽卻說：“我當時是從兩只成年獼猴手里接過來的，靈長類動物通人性，想來是它們有求于我，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總得將完好健康的小獼猴帶回去還給它們。”

    薛春榮當場怔住，他從沒有聽說過這樣古怪的事情。

    倒是獸醫站站長不以為意，反而教育薛春榮，“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通人性的動物，這世上可不止少數。”

    “站長也見過？”

    “見過，不過如此聰慧的動物總是少數，猴區上面那兩只獼猴，估計是和人類相處久了，這才有了變化。”

    站長親自過去看了小獼猴，觀察了它的恢復情況，和張朝陽估算了時間。

    “這只獼猴先放在我們獸醫站，最多三天就能恢復過來。這幾天猴區要進行消殺，這么小一只猴崽子，也不適合送回去。”

    張朝陽回到峨眉山，剛踏進猴區，老獼猴從隱沒的樹叢后面跳出來，跟在它身后的是小獼猴的父母。

    “我的孩子怎么樣？”

    母獼猴一見張朝陽就急切詢問，并且用眼睛不斷看向他身后，等沒看到小獼猴的身影時，當下就暴躁了。

    “吱吱——我的孩子在哪里？”母獼猴朝著張朝陽撲過去。

    張朝陽側身躲開，母獼猴想要再往上撲，就被老獼猴拉住了。

    “別著急。”它眼神安慰，轉過去看張朝陽，“小猴崽子還好吧？在山下接受治療嗎？”

    張朝陽點頭，說了小獼猴大概要在山下獸醫站接受三天治療的事情，也請它們放心，三天后自己會親自把小獼猴接回山上的。

    母獼猴表情僵滯住，回過神沖著張朝陽道歉，“對不起張醫生！我太著急了，我太著急了，我……”

    “可以理解，但希望不要有下次。”

    張朝陽看向老獼猴，說了猴皰疹病毒一事，他是希望老獼猴能夠起帶頭作用，盡量的將猴區的獼猴都召集在一起，也方便疾控中心的人進行檢測確認。

    “猴皰疹病毒相對于人類而言，不是致命的傳染病，但是你們猴子一旦感染傳播開，沒有相應的治療，無論是自行痊愈還是感染死亡，都是很痛苦的過程。現在疾控中心的人進行消毒檢測，如果有其他獼猴也感染了，正好可以一起醫治。”

    張朝陽想的挺美好，覺得這是雙贏的局面。

    然而老獼猴卻反問一句，“張醫生，你能確保其他人類也存有善心嗎？你能肯定他們檢測到生病的猴子，會給我們進行治療嗎？”

    “額……”

    “我們只是猴子，和你們是不一樣的，死一兩只，又或者死十幾二十只的，對你們人類完全沒影響。猴區的猴子這么多，每年都有新猴崽誕生，誰又真正在乎我們的數量？”

    張朝陽心里預感不妙，老獼猴已經先一步講出來了，“他們會將感染的猴子處理了吧，治療是不可能的。”

    張朝陽回到旅館時，心情很沉重，老獼猴的話讓他不得不進行思考。

    “啾啾，我是不是太想當然了？總把所有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可如果事情朝著另一面發展，那又該怎么辦？”

    小麻雀歪著頭站在床頭邊，它不太懂對方的愁苦，在它看來，每天吃好喝好玩好就夠了。

    張朝陽失笑，“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你這小腦袋瓜兒就知道吃。”

    “啾啾知道的，生病了要死，可是朝陽哥哥，不是有你在嘛！”

    “嗯？”

    “你幫助了小獼猴，也可以幫助其他猴子呀，那些生病的猴子，你來幫助它們就好了。”小麻雀在床墊上歡快跳躍著，“朝陽哥哥這么棒，一定都能救到的。如果不可以，那也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