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癮 第102節
別人說她是啞巴,說她可能不會講話,確實如此,文徵參加爸媽葬禮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過,一個人的安慰也沒理,因為人到最難過的時候是什么也聽不進去的,誰的安慰都不想顧。 后來跟著宋蘭春回家,慢慢讀書學習,跟著她,文徵有了很優渥的生活環境,讀書資本。宋蘭春資助了好多學生,文徵是唯一一個能住進她家里的,也是最漂亮的。 她也見到了宋南津。 那個比她大五歲的哥哥,天生就是目光焦點。 他有好多朋友,他的圈子橫跨北京和北美圈。 文徵當時還不知道北美是什么概念呢。 只感覺像是北京的什么美術學校,都沒想到國外那層去,后來長大了才知道。和他同一屋檐下,每每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都是文徵最無措最局促的時候。 聽見外面的談笑聲,她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她覺得她可能這輩子都只能局限在這小方天地下。 她感恩,她努力學習,她只希望有一天,等她完成自己愿望的時候回頭,可以帶著學位證書去見宋蘭春,感謝她的養育之恩。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來。 可直到大學那年,她在病房見到宋蘭春。 女人依舊如平時優雅知性,也是笑,也是把親和做到極致。 可她的話語在春日里比誰都涼。 “你怎么能讀書呢,文徵,我資助了你十年,十年,是個貓貓狗狗也該知道知恩圖報了。我把□□用點手段給別人怎么了,哪怕輪到了你姨媽,那也是要有錢才能辦事的。你可以不聽姑母的,主動退出競爭把那位置讓給在你同系專業的那位女同學,你也可以堅持你自己的,繼續考你那研究生,但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哪怕你明年考上了,可以讀了,我有的是手段讓你不讀,有的是能力讓你考了也讀不下去,到時候位置還是人家的,你不讓我造福自己又怎么樣,你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她丟來一張照片,微笑:“以前總帶你見的叔叔們你知道吧,有個一直沒結婚,文徵,我沒讓你去做人家童養媳那都是我法外開恩。你想不想嫁給他,想不想?他去年和我私下說了,說你漂亮,他很喜歡你,五千萬,你就可以過去,這錢哪怕你拿到了學位那也一輩子賺不到的。” 文徵看著那張照片,遍體生涼。 她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宋蘭春所有的真面目。 全部的。 她恨極了,她記住了宋蘭春說的話,她要告訴宋蘭春,她不是沒有辦法,宋蘭春可以想出這種招,她也可以拿別的辦法應對。 那時候張寄母親還沒過世,她的姨母也還在彌留之際。 兩人都是為同一件事憂愁的苦命人。 站醫院走廊沉默很久,文徵說:“張寄,我帶你去見一位我原來認識的老師吧,因緣認識的,他很厲害,是位我們專業相關的教授,等明年要考試了,希望你能努力一點,把排名盡量拉高一點,就當是為了我,行嗎?” 沒有人知道文徵當時是為了什么。 都以為她是傻了,考上那么好的成績不去讀,主動退出空位給人替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一刻站在宋蘭春面前,看著女人逐漸難以維持的面色,微笑著說是她自己不干了的時候心里有多爽。 互弈贏了的感覺就是很爽。 她就是要拿這種方式來報復宋蘭春。 報復自己。 報復所有人。 那一刻,她承認她是快意的。 那種快意就和她當年和宋南津上床的感覺一致。 可快感過后是漫無邊際的落寞。 如清晨過后的失神。 十字路口的徘徊。 面對人生未來時文徵也迷茫過。 可她覺得沒關系,人有能力,去哪里都可以有新起點,她可以在一個地方跌倒,就可以在另一個地方站起來。 她并不怕,哪怕換一個職業,換一個全新的,她從沒接觸過的行業。 所以她坐到了電視臺hr的工位對面。 面對對方的提問。 她回答說:“因為,想嘗試觸碰這世界更多的未知面。” 問她還恨嗎。 好像這么多事過去,早就麻木了。 平靜了。 直到宋南津去年回國,她一潭死水的生活又起了波瀾,且延伸到現在。 - 宋南津再次見到宋蘭春的時候,公司剛午休。 頂層辦公室空寂無人。 四十六樓背闊天際,落地窗前能俯瞰城市,宋蘭春坐沙發上接過他助理遞來的熱飲。 她溫聲道謝:“南津,你公司規模做真大,旗下也橫跨很多行業了吧。年紀輕輕的,能把事業做得和你爸一樣有聲有色也是你能力了。” 宋南津剛進來,拿著外套放椅背上,沒什么面色。 “姑母過譽,也就一般水平。” “這怎么能是過譽呢,你還是那樣,和姑姑我說話這么客氣,這么些年了你老在國外也不常回來,跟姑姑感情都生疏了,其實姑姑一直心里都惦記你,這一年你在國內待得久了,咱們見面也才多了些。” 宋南津笑笑。 他也在桌前坐下,只說:“新上的茶,姑母請品。” 宋蘭春平常不喝茶,她喜歡喝咖啡,或是一些跟名媛貴婦聚會時用的下午茶,蛋糕點心。 她覺得茶味澀,品不出什么。 難喝。 但宋南津一句,她得顧他面,還是端了起來,抿了口。 想到這些天知道的消息,還是有些微微按捺不住內心的忐忑。 “上周收到電聯,那三十億,你真的愿意投資給姑母?” 宋南津手指輕捻桌上還未完全風干的茶壺泥塑邊沿。 那是他上周去自己弄的泥塑。 親自練泥,制坯,花了好大工夫,才出來這小小的還不算成型的。 結果底下人沒注意,泥塑的把給斷了。 “我做事從不后悔,姑母是不相信?” “也不是不信,就是……”宋蘭春就是覺得跟做夢似的。 “我跟你爸說,你爸都沒有理我,你知道他這些年是不顧家里兄弟姐妹的,自己移民了,在外頭怎么過就好,他不管我這個meimei,我說合作,我說我也有那方面想法想賺錢,他不理會,可你知道我只會和人打交道,什么金融什么股市什么投資的,我完全不懂。沒有引路人,根本無從施展,你愿意幫姑母,我真的很感動。” 宋南津笑了笑。 “姑母別客氣,喝茶。” 宋蘭春還有一堆掏心肺腑的話想說,可宋南津只有這句,她話被卡回去,只得端著茶杯繼續喝。 泥塑的邊緣終于復原弄了上去,宋南津收手,抽出旁邊紙巾輕輕擦著有點濕潤的手。 “姑母很缺錢么。”他問。 “嗯?” 宋南津眼也沒抬,只說:“這兩年姑母好像收益也不錯了,資產應該也有上億吧。您認識那么多人,有別墅,有小纖,其實現在生活也算不錯,怎么突然那么著急想賺錢。” 宋蘭春笑了聲:“你說這個,那錢這方面誰能滿足呢。人一旦有了目標,總會想朝著更好的前進,有了一個,又想要十個,有了十個,想要一百個。你是跟著你爸出來的,見過國外更多風光吧,那些資產幾十億的,百億,甚至千億。” “世界這么大,誰不想繼續看看,誰愿意只有那幾套房幾輛車,姑母不怕告訴你,我是想賺錢,還想賺非常多的錢,能和你爸那樣比擬的,那么高的。” 宋南津扯了扯唇。 不算笑,卻也是笑。 “姑母這樣說,我不是不能茍同。只是有時候您幻想的那些,什么所謂國外的,未必就比您現在好,您所說的大好風光,腳踏實地靜置原處也未必沒有,有時可能等您自己出去了才會知道,高處不勝寒,有時站得越高,看到的不是前路廣袤,而是萬丈深淵。” 他一番話說得人不懂。 宋蘭春從不是那種會拿捏這些的人。 她像極了牌桌上那種只知叫胡叫吃的貴婦,這種談事時候,一般只在意這把能勝多少,自摸又是翻多少倍的利益。 “南津,你只用告訴我,這事成不成,你愿不愿意幫。” 宋南津說:“姑母這些年辛苦,您的請求,我當然無條件地全力以赴。” 宋蘭春有些感動:“南津,你對姑母真好。這些年我誰都不惦記,只惦記你,有時候想想我真想也要你這樣一個兒子,要不是不能生育了,我肯定還會再要一個。” 宋南津只是笑。 他只是傳了個外呼,沒兩分鐘,有人走了進來,拿著一摞文件還有筆記本電腦。 宋南津又介紹人給她,說:“姑母,這是我在國外認識的知名投資顧問,也是我目前知道的一個新項,正好我想投,可以拿出這三十億,加上您不是要做生意嗎,初次嘗試確實需要領航人,如果您愿意信我,那么就可以試著信他。只是我們這個啟航項目如果要投資入股,保守還需要一個億,您知道,我資金流也拿不出很多,三十億已是周轉出來很急用的了,所以……” “所以?”宋蘭春看了眼那人,微有些緊張。 宋南津似細想事情,說:“所以,姑母有一個億么。” “一個億。” 宋蘭春本來聽人的話想投項目,保守想要一千萬。她自己不想出,想找宋南津在美國的老爸,沒想到她哥真是不講人情,生意做那么大了也不愿拿一分出來給親戚。 也是這時候宋南津的消息來了。 他說他可以幫她,想學著做生意,了解股盤,沒關系,他可以帶著她來。再不濟,他以身作則,以身示范。 他有錢,可宋蘭春才沒那么多,她這些年跟人接觸努力打拼也不過就說的這些資產,要真拿出來,那真是全部身家了,再沒有了。 可想做大生意就要賭,就要抓住機會,她不知道什么才是機會,沒接觸過頂層的,不知道他們做事是什么樣,可有宋南津在,她莫名就是放心,更何況宋南津本身就很有錢了,他不缺,總不至于讓自己賠本。 宋蘭春也不知道,要她拿錢出來的時候,她是真要斟酌的,畢竟這關乎她的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