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診間的紛亂中,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發現了無措的新手醫護,與不省人事的柳默欽。 確認過,對方失去意識后,男子從側背包中,掏出方才在便利商店購買的果汁,估算了一瓶養樂多的大小,側過柳默欽的臉龐,一點點灌入含糖飲料。 「50%glucose2gmivstat.」他和這群人中,一位看起來較為年長的護理師,說著專業術語──「共注射兩公克,濃度百分之五十的葡萄糖液」。 并且,他請他們前去查詢柳默欽的病例,是否擁有低血糖類型的病史;結果并無。 男子蹙了蹙眉頭。 不可能。 只有隱匿未醫,并非未曾無病。 但他仍是說了句:「*cbc加*dc。」 坦白說,執業執照多年未更新過的他,正實行著違法的舉止;事急從權,卻也顧不上,如此冷硬的規范了:「可以考慮,量測胰島素水平、c肽、皮脂醇;然后三十分鐘再測一次*f/s,之后*q2h兩次,然后*q6h,順便要替他,找專業醫師檢查、評估,與治療。」 若未有其他併發癥等,大抵上,吊上不久的葡萄糖,便可出院。 出院后,再持續追蹤,新陳代謝科門診的部分? 男子整整衣裳,夾回了領帶夾,便成了一副循規蹈矩的上班族模樣。 他抬手,看了看表──他陪meimei來探望的朋友,十之八九得到了妥善的照護。 「小柚子?你朋友現在可以嗎?」 「可以。」電話一段,是平靜的聲音;至少,沒有了方才的驚惶失措:「要去回診,然后批價了。她剛剛只是魚骨頭卡住了,處理好了。」 「好。」 看了看手中所剩無幾,本是要送給晏祐婕的果汁;晏軒函坐在了外頭,一排排批價的等候區。 有朝一日,燒成了灰燼紛飛,或許會認不出你。 但是戴副墨鏡也好,換身衣裳也罷,你的皮囊,仍是煥發著隸屬于你的光彩。 若有所思,他只是細細咀嚼著,曾經發生過的,曾經受傷過的,曾經不忍過的,曾經不接受的。 「你不知道。」晏軒函低喃了一聲。 他不曾過問于柳默欽;但他,收到過一本筆記,棕皮白頁。 寄件者,也不過三個正楷書寫的大字。 徐于姸。 或許吧,那稱得上一冊小說──小說體記載的日記,虛實參半,剩下供人遙想的留白。 他可以想像。 想像也會萌生的矛盾,想像也會生病的于姸學妹。 *** 「親近如你,看得出來嗎?我在現實,你看過多少個朋友?看過多少個,精神支柱?又見過,多少次真實的我?這樣子,我的感情與歸屬,能夠齊全嗎?」徐于姸笑了起來,鋒利得有些咄咄逼人,像是叛逆,才忘卻,一如往常地設身處地,替柳默欽預作考量。 最后的激問,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不能。 柳默欽沉默了。 要如何開解對方,他也不甚明瞭。 「有些事情,我還是沒有和你說過的。」徐于姸見對方不答腔,便又自顧自說了下去:「比如,霸凌詳細的經過;比如,離開你們,我僅有的幾個出口,我會有什么后果。」 有時候,不想要對方離開,選擇了自己先走,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她只是缺少,一個決絕的心態。 若柳默欽聽聞,一定會斬釘截鐵地和她說,你瘋了。 其實,徐于姸早已瘋魔,不是嗎? 物極必反。 瘋癲成了常態,反而一切正常──何其諷刺。 用情緒勒索的手段,干涉道,你不要去北部,我會孤獨? 誰知道,這社會上,這世界上,有些事情,也是無法明言的。 說了,傷感情。 說了,平白給人壓力。 說了,只怕就無法回到從前。 徐于姸之所以習慣用書寫小說,麻痺自我,或許,也有說不出口的因素在。 她還是怕了。 懼畏種種未知的因素。 每一次透露,都是一種賭博。 徐于姸贏得家財萬貫了嗎?還是輸得傾家蕩產了?她不知道。 所以徐于姸不說。 所以徐于姸沉默。 沉默,是金。 不見得帶來益處,至少不使人失去,短期之內。 *cbpletebloodcellt;全套血液檢查。 *dc:differentialt;白血球分類計數。 *f/s:fiick;指尖血糖。 *q2h:every2hours;每兩小時一次。 *q6h:every6hours;每六小時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