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柳默欽知道,很難受。 還有什么,會比孤獨地偽裝著自我,茍活于天地不仁間,來得難受不堪? 「咳、咳咳咳。」 看來這夜,注定又不是一個能睡的夜晚了。 為了完成那些事情,無數夜晚,還不是,這樣熬過來了;還不是,這樣數夜未眠來了。 殊途同歸,結果向來相仿。 也沒有什么,不同了。 口中遺留著,胃酸到來的侵襲;胃部殘留著,酒精翻騰的痕跡;手腳冰冷著,一夜受寒的自厭。 柳默欽并非千杯不倒,卻也從非是三杯黃湯下肚,便不省人事的樣貌。 一年算來,他也只醉在假期,再無其他。 他也無力于,去取毛毯裹身了。 只是蜷縮在寒涼的地磚上,一點點,一點點,捲成了小小的一團;用自己的溫度,自己替自己溫暖著身軀。 不多,是沒錯。 但他也只剩下了自己。 或許,有人會問:怎么能這么說呢?大多數人,不都懷著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心思? 救得了嗎? 走得近,走得進,他鎖已銹極,心防日漸的心房嗎? 此生真正觸及的,不多;而今望去,早已蕩然無存。 自然是,剩下了他,獨守著,昔日的悲戚與美好。 面上觸去,及手盡是濡溼;不知是汗水、淚水、口水,抑或是偶然濺起的自來水。 很累呀。 真的很累了。 偏就是,睡也不著。 整整一夜,或許,又會如此過去;若再過了幾夜,他還是會,著那一身固定不變的制服,銬鎖住了身心,用例行公事,麻痺著自我的消沉。 有時,再累不過,也想來點*nssi。 卻也只有在夜闌人靜之時,是被允許的。 以往的他,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先今的他,仍是眾望所歸的目標。 柳默欽不能倒下。 柳默欽,只能永遠屹立不搖。 「很*tra嗎?」 「還好,沒有*a;*q1h來一次,狀況穩定。」 草草和對方交談幾句,大致了解了狀況,又是柳默欽接班的時刻。 一床接著一床的巡視,看著一瓶又一瓶的點滴架,有條不紊地漏著,日復一日。 不主刀,又或是少了幾臺刀時,他便必須在人力不足時,協助這些事務;雖說,這也是他巡視工作份內者的任務之一。 單單巡視,不會太過累人;最怕,看到沒事找事的患者,糾纏不休。 柳默欽不會記得,所有在他面前見過血的人們;他的頭腦,永遠只用來記住,最為重要的事項,再無其他。 若真有,勢必等待cao勞的一日落幕,才有間心回想,究竟當下,遺漏了什么東西。 每當工作上崗,所有不是工作性質的東西,都必須被暫時隱藏,避免干擾心神、阻斷判斷。 他的一句話,可能決定了人們生死。 不容差錯,更是不容謬誤。 「*ohca。」 這是一個,讓人們忙碌起來的縮寫。 柳默欽也想過,自己躺在那張帶有輪子、鐵質製成,上頭鋪著床墊、枕頭與棉被,在一片心急如焚的醫護間,被向內推去。 然后,也沒有什么家屬,需要簽署cpr等等的許可。 便這么等待著,等待著,直到了證明的開立,世間便再也不會有位柳默欽的存在。 有句話,他也說過不計其數。 不是想死,真的不是想死。 但是茍活于世,真的有比一死了之,好上半分嗎? *nssi:non-suicidalself-injury,非自殺性自傷。 *tra:troublesome,棘手的。 *a:昏迷。 *q1h:every1hour,每一小時。 *ohca:out-of-hospitalcardiacarrest,到院前心肺功能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