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若真要柳默欽歸類并定義,他會把晏軒函定義在,「天生、同性戀」。 或許不過是,一種男人的直覺;但他,便是如此認為的。 晃悠在街頭,腳步絲毫未見想像中的輕盈。 柳默欽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了。 有喜有悲,是人之常情。 悲勝于喜,連年不絕,便積累成山,化作連綿不絕的壓力;猶如排山倒海,接連不斷地,用鮮血腥羶,淹沒他的口鼻,使人窒息于,喉間揮之不去的梗塞。 腳步踩在地磚,每一抬起,仍是鉛塊似的重若千鈞。 柳默欽也不愿管了。 他便是這么一步、一步地,朝著家中的方向走去。 途中,摩托車隆隆地從身邊呼嘯而過,車水馬龍,喧囂錯雜。 不時,也來臺或黑或白的汽車,霎時間不見了影蹤。 綠蔭下,柳默欽仍是緩步而行。 他看著,自己踩上陰影的灰黑,隨著步伐,忽暗忽明;和左右車流相比,自己卻又似是永恆的靜止,任憑迅疾如影的行車,連連經往,在身前暈成了重影,猶不覺察。 柳默欽依然持著一杯拿鐵。熱騰騰的。 縱是鮮奶香甜,咖啡的本質仍是苦意盎然的;不過是增添了幾疊層次的風味,把樸實無華的苦味,添加一點偶有的芬芳馥郁。 小口地,他繼續啜飲逐漸涼卻的拿鐵;難得,他也喝些溫熱的飲品。 聊勝于無吧。 溫熱,本不是屬于他的一個名詞。 柳默欽仍是習慣,苦澀而冰冷的溫度。 與他,最為貼切,最是相稱。 一杯黑中帶白的飲料,逐漸見底成棕褐色的雪白;幾點零星污漬,留在不曾真正沾溼的杯底,有些刺目。 便是如此緩慢地,柳默欽打開了家門,松了一口氣。 所幸,家中無人。 可以避過,一陣激烈責難的時刻。 走入廚房,柳默欽擰開水龍頭,嘩嘩作響的水流,帶走了斑點零碎。 沖淡了污穢不錯,不過心中,尚是有些波盪罷了。 冷水澆上十指與雙腕,有些刺痛,也有些麻木。 然而,習慣了。 習慣就好。 隱隱作痛的雙手,成為了冰涼。 并未迸裂,并未見血,不過在原先的傷口上,當頭淋下了一場冰冷。 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 真正的感受,或許也只有體會過的人們,方能感同身受吧。 瀝乾紙杯與杯蓋,柳默欽坐回了房間,伴著滿柜子的書本,靜靜坐著。 早已售出許多,換來些零花;仍是滿坑滿谷似地,堆積成山。 他隨手抽出一本。 或許是,儒林外史?可能是,老殘游記?又或者,覺世名言、唐人傳奇? 左右也閱讀了不下數次,再次瀏覽一番,卻又何妨? 手機隨手放上了一旁,關閉通知;柳默欽順著心神,沉浸在書海的懷抱。 有用嗎?或許。 至少,有些事情,得以打發這惡劣的世界。 只有極致的空白,不好;會被心中燒灼的烈焰,燃作飛灰。 至此,湮滅無跡,再難得見。 這樣子看下去,一算,便也是幾小時,頃刻成空。 總比全然無事可做,好上些許。 些許而已?的確。 沒有退步,便是最大的進步。 柳默欽能要求,自己進步些什么嗎? 他想,至多是徹夜不眠,為了手邊的事務諸多。 有了目標,便是要求了。 非他放縱自我。 怎能指望,日日夜夜沉淪在責罵的遷怒時,擁有多少間心,去奔忙些自己真心所愛的興趣? 他努力了。 努力拽住自己,丟入書海浩瀚;只有他,和它,沒有那兩人的怒吼與尖嘯。 然而,抓住在黑與白的交際,掙扎不已的他;憑仗得,只有這些牽掛與聯系。 不能再多。 也不會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