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晚上能來好幾趟，這樣會耽誤進度。為了保證工廠的正常運轉(zhuǎn)，他們通常會招三分之一擁有暫住證或本地的工人。

    蘇愛國一想也是，越大的工廠就越不會缺電話，但是他依舊不放心，“人家一聽奶娃娃的聲音，立刻就掛了。”

    他要是接線員，也會以為是哪個孩子在惡作劇。

    這確實是個麻煩，不過蘇以沫很快想到解決辦法，“不用擔心。我可以粗著嗓子說話。”

    于是她掐著嗓子模仿大人說話，電話聲音會失真，如果聲音粗一些就更分不出年齡了。她說話又不像真正的小孩，的確能以假亂真。沒看到本人，還真以為是哪個姑娘在詢問。

    蘇愛國被女兒逗得不行，他有時候覺得女兒聰慧得過分，就好像大人似的，有時候又覺得自己的猜測很可笑。他被她鼓動了，“那你先試試。如果真能行，到時候爸爸賺錢分一半給你。”

    底薪250怎么也比底薪150多100，如果是他，他更愿意辦暫住證。不過鄉(xiāng)下人沒那么多錢，可能不愿意冒險。不管怎么說讓女兒試一試，反正也就是打個電話。接人還是需要來他做。

    蘇以沫就等他這句話呢，“放心吧，我肯定幫你搞定。絕對不讓你cao心。”

    蘇愛國見她這臭屁樣兒，拽了拽她的小揪揪，“你先找到工廠再說吧。”

    蘇以沫打掉爸爸作怪的手，轉(zhuǎn)了話題，“那明天村長打電話來，那些村民想干150一個月的工作，你怎么說？”

    蘇愛國想了想，“我得再去問問上回問的鞋廠還招不招人。你要盡快打電話給報紙上的工廠，看看他們還招不招工？”

    蘇以沫頷首，“放心吧，我放學就去。”她開始盤算下一步，“等他們?nèi)藖砹瞬拍苻k暫住證嗎？還是人不來也可以辦？”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如果來了才能辦暫住證，這意味著他們要給這些人安排住處。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治安隊不僅查工廠，也查民居。要是被抓到就得花錢撈人，風險很大。

    她不可能讓那些人全住進自家。

    蘇愛國一副很好解決的樣子，“放心吧，到時候我找科長幫我蓋個章。等人來了讓他們自己填寫，自己貼照片。”

    蘇以沫瞠目結(jié)舌，居然還能這樣？可仔細一想，不這樣還能怎么樣，這時候可沒有電腦打印，證件都是手寫的。只有印章需要蓋章。當然這么方便也是因為錢到位了。怪不得十幾年后，許多人都說90年代的鵬城治安混亂。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蘇以沫嘆了口氣，她上輩子打工那會兒，治安隊要求辦暫住證，當時她只需要交一塊錢就行。

    換成現(xiàn)在，治安隊發(fā)現(xiàn)沒有盲流沒有暫住證，根本不聽解釋，直接關(guān)進收容所。讓工廠領(lǐng)導或朋友拿錢贖人，沒有錢先送去清遠縣干一個月苦力，期間除了免費供應(yīng)一日三餐，那是一毛錢工資都沒有。

    所以有點錢的人都想盡辦法弄個暫住證。可他們沒有關(guān)系，只能羊入虎口。

    或許等戶口管理制度重新改革，不存在盲流，人員可以自由流動，這個情況才能解決。

    蘇以沫疑惑地看向爸爸，“爸爸，暫住證那么緊俏，你完全可以花點時間倒騰暫住證專門賣給那些盲流，應(yīng)該能賺不少中介費。”

    蘇愛國一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賣給那些盲流？還是算了吧。”

    蘇以沫追問，“為什么？”

    蘇愛國頷首，“暫住證又不是無限量的。發(fā)的越多，治安大隊抓的盲流就越少。他們就指著這些盲流發(fā)財，暫住證都是限量發(fā)放的。”

    蘇以沫恍然，原來是這樣，那她一條龍服務(wù)一次最多七人也很合理。

    翌日，蘇愛國下班并沒有直接去蓮花小區(qū)拿盒飯，而是特地跑了趟上次的鞋廠，想問問對方還招不招盲流。沒想到上次還大量招人，一周過去，他們就招滿了。

    蘇愛國問門衛(wèi)，“什么時候再招工？”

    門衛(wèi)接過蘇愛國遞過來的煙，搖了搖頭，“廠里招收盲流的消息剛放出去，不到半天就有人送過來。你這么久才來問，哪有人給你留位子。”

    蘇愛國倒是知道盲流好招，但是他沒想到速度這么快。那閨女說的盲流收五十服務(wù)非常不靠譜。他這么忙，不可能天天跑去給他們找工廠。

    他從鞋廠出來就去了蓮花小區(qū)，給派出所打了電話，請他們再幫忙查一下。

    這個比較好查，有具體的出生年月，只要去調(diào)一下醫(yī)院的檔案就行。

    對方答應(yīng)明天就給他答復。

    蘇愛國掛上電話接到了村長打來的電話。

    村長這邊已經(jīng)考慮好了，那幾家答應(yīng)到150一個月的工廠。請他幫忙聯(lián)系。

    蘇愛國提出一條龍服務(wù)。

    其他人都站在村長旁邊，村長挨個問他們，有兩個當場表示沒有問題，250比150多100塊錢，尤其還沒人攆，多好啊。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舍得，其他人都在猶豫，想讓他幫忙找150一個月的工作就行。少賺點也沒事，只要不花錢。

    蘇愛國這次卻不愿意了。主要他沒那么多時間幫他們挨個找工廠。愿意一條龍服務(wù)，他就幫忙牽線，不愿意就算。

    有人見他不愿意，立刻急了，搶過村長手里的電話，“之前不是有150一個月的嗎？這怎么又沒了？”

    蘇愛國嘆氣，“之前問過的廠子，他們已經(jīng)招到人了，鵬城這邊最不缺的就是盲流。我前一秒詢問，下一秒他們就有可能招滿。”

    暫住證不好辦，本地人找工作又方便，工廠招不到這兩類人，就會放寬條件招盲流，幾乎消息一放出來，當天就能招滿。

    如果這些人過來，他找的工廠已經(jīng)招滿了，難道他還要管這些人食宿嗎？他哪有時間。

    電話那頭唉聲嘆氣，顯然因為錯過招工而懊悔不已。

    村長讓他們回去好好想想，別在這兒給愛國添堵。其他人耷拉著腦袋走了。

    村長又告訴蘇愛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們家被偷了。”

    蘇愛國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忙問，“丟了什么東西嗎？”

    村長心直口快，“丟了存折，你爸一大早就跑去鎮(zhèn)上郵局把存折掛失了。聽你媽說，好像還丟了幾十塊錢以及你媳婦剛給她買的羽絨服，你爸那件也被偷了。穿了十幾天，衣服臟了，脫下來洗，就晾在院子里。沒想到就被偷了。你媽滿村罵人。我也對不住你，竟然讓村里發(fā)出這種事。”

    蘇愛國哪能怪罪村長，這件跟村長沒關(guān)系。之前露了財，村民們就開始惦記上了。

    蘇愛國問他有沒有報案？

    村長回答，“報了，丟了好幾十呢。你爸媽心疼得要命，掛失后就去派出所報了案。但是村里人來人往的，不少人到村里詢問找工作的事。咱們村來了許多外村人。這事誰干的，我也不好說啊，也沒個人證物證。”

    蘇愛國聽明白了，小偷肯定是抓不到了。所以只能自認倒霉吧。

    蘇愛國讓他勸勸父母，別把錢放在家里。

    村長就怕他知道這事，回頭再打退堂鼓，見他并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松了一口氣，“放心吧，我肯定會告訴他們的。本來他們也沒放多少，就是買菜錢放在家里。得虧你爸沒辦身份證，戶口本又藏在另一個地方。要是連戶口本都被偷了，估計存折里的錢肯定被人取光了。他已經(jīng)夠幸運的。”

    蘇愛國的想法跟村長差不多，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蘇以沫這邊進展非常順利，她放學回來就拽著鄧舒月去小學對面的商業(yè)街，照著她早上剛買的報紙上招工啟示挨個打電話。

    之所以去商業(yè)街，主要擔心打電話時間太長會耽誤mama的生意。

    鄧舒月在邊上幫她劃勾，如果需要工人，她就劃勾，不需要工人，就劃叉。

    她打了六個電話，確定有三家工廠正在招人。

    將所有電話都打一遍，她興沖沖將報紙收好，拉著鄧舒月往回走。

    第69章

    蘇以沫蹦蹦跳跳回到家,mama居然也在。

    這可是一件稀罕事，mama最近早出晚歸，今天居然這么快回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張招娣確實是有事才回來的,但是從丈夫口中得知丈夫要和女兒幫人找工作。

    剛想跟丈夫掰扯,女兒就回來了。

    回來得正好,她要好好跟女兒談?wù)劇?/br>
    張招娣讓女兒坐到沙發(fā)邊，問她為什么要掙錢？“你是不是要買什么東西？”

    蘇以沫呆呆搖頭，“沒有啊，我沒想買東西。”

    張招娣還是不信，“那你為什么執(zhí)著于賺錢,你這個年紀應(yīng)該學習為主,賺錢是大人的事。”

    蘇以沫抓抓頭發(fā)，“我就是覺得這門生意很賺錢,不做可惜了。”

    她上輩子只有兩份工作，第一份是賣房，第二份是賣車。

    經(jīng)濟萎靡的時候，她平均要接待三十位客人才有可能成交一套。就算經(jīng)濟好的時候，最少也要接待十六位客人才能成交。

    賣車好些,接待4至11次才會成交。

    現(xiàn)在給這些人做中介，她只需要打電話，剩下的事就由爸爸來做。她就可以大賺一筆。這么劃算的買賣,她不做就是傻子。

    張招娣居然覺得女兒說得挺有道理。她撓撓女兒腦袋，“那就做吧。要是覺得累就放下。”

    蘇以沫頷首,“我知道的。”

    這事就算敲定了,翌日一早,蘇以沫興沖沖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爸爸呆呆坐在沙發(fā)上,他雙手捧著書態(tài)度很端正，但他視線并沒有放在上面。

    鑒于上回差點把爸爸推倒了，蘇以沫躊躇上前按住他肩膀，“爸？你沒事吧？”

    蘇愛國回神，呆呆看著女兒，然后問了個傻乎乎的問題，“你mama呢？她咋還沒回來？”

    蘇以沫無語，“我媽去羅湖區(q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愛國垂下腦袋，抓了抓頭發(fā)，有些難以置信，還有些崩潰，“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

    蘇以沫眼睛一亮，把爸爸的肩膀掰正，直視他的眼睛，“派出所有消息了，是不是？”

    蘇愛國沉重地點了下頭。

    他這神色可不對，蘇以沫蹙眉，“我猜對了？爺奶當初確實生的是雙胎，是不是？”

    蘇愛國神色復雜，終于沉重地點了下頭。

    剛剛他去蓮花小區(qū)拿盒飯，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對方已經(jīng)調(diào)查出結(jié)果。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民警說，他們當時生的是龍鳳胎。”

    蘇以沫一拍巴掌，“因為孩子被換了，你親生父母不知道，所以他們才沒有報警。”

    哪怕29年前的醫(yī)院不像現(xiàn)在這么規(guī)范。但是剛生下孩子，家屬就可以知道孩子性別，這是幾千年的傳統(tǒng)。如果爺奶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換掉孩子，家屬還沒有起疑，需要醫(yī)生和護士的配合。但是爺奶在縣城根本沒有人脈。他們辦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私自偷換孩子。嬰兒的長相都是差不多的。換掉衣服，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蘇愛國整個人處于崩潰當中，如果真是女兒猜的那樣，那他這些年豈不是很蠢？居然對人販子感恩戴德？

    蘇以沫沒空安慰父親的糾結(jié)，她站起來在客廳徘徊，低頭思考一會兒，聲音有些艱澀，“爸，雖然你查到了，但是咱們依舊沒有證據(jù)。”

    雖然知道爸爸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但是這也是事實。

    蘇愛國猛地抬頭，“啊？這還不算證據(jù)嗎？”

    蘇以沫斬釘截鐵搖頭，“這怎么能算證據(jù)。你起碼得找到你親生父母，然后驗dna，爺奶才會承認自己換了孩子。你現(xiàn)在質(zhì)問他們，他們可以說那個男孩在回家途中病死了。因為失去親生兒子，看到垃圾桶里的你，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所以決定收養(yǎng)。”

    這理由合情合理，蘇愛國居然無話反駁，他想了想，“那我讓民警幫我把那一周出生的男嬰家庭全找出來，然后讓我跟他們的父母dna比對。”

    一般來說，生完孩子只會在醫(yī)院待一周。

    蘇以沫拍著巴掌，“對！就這么干。只有找到確切證據(jù)，他們才無話可說。現(xiàn)在直接質(zhì)問爺奶，他們不會承認的。”

    蘇愛國覺得女兒說得對。他確實應(yīng)該找到證據(jù)再質(zhì)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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