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239節
熏兒小心翼翼地觸摸了一下,拿了化瘀膏替她推拿。 杜清檀收拾妥當,便叫宋大娘和雷燕娘過來議事,安排此去嵩山需要攜帶的相關物品。 “春日陽氣升發,為肝所主,圣人年邁,當以溫養為主,補益脾肺之氣,又因乍暖還寒,還該增強體表衛氣,以防風寒……” 她說,雷燕娘寫,宋大娘補充,不一會兒就開了長長一溜單子出來。 申小紅在門口探了個頭,笑道:“我能一起聽聽,順便也給出個主意么?” 雷燕娘正要拒絕,杜清檀已然微笑點頭:“當然可以。” 宋大娘眼里閃過一絲不樂意,悶悶地低下頭去。 申小紅卻是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徑直取了已經開好的單子細看,出主意。 “韭菜、菠薐菜之類的,咱們宮中倒是好尋,只恐路上不便,不如與尚宮局說一說,讓沿途地方官府提早準備著。” 杜清檀就笑:“一事不煩二主,既然是你想出來的,就煩勞你跑一趟,去把這事兒辦了。” 申小紅高興得不行,蹦蹦跳跳地去了。 等到單子開完,已然夜深,杜清檀打發走雷燕娘和宋大娘,梳洗完畢,準備入睡。 門被人在外頭貓兒似地抓撓了兩下,杜清檀將門開了一條縫:“誰?” “典藥,是我。”申小紅扒著門縫,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杜清檀沒心情陪她演戲,反手就要關門:“若是沒想好就別說了。” “別!”申小紅死皮賴臉地擠進來,低聲道:“宋大娘不可靠。” “坐。”杜清檀嚴肅地看著申小紅,“你要知道,在我這里胡亂攀誣同僚的后果和下場。” 申小紅毫不退縮地對上她的目光,將右手舉起發誓:“我若有半個字胡說,讓我天打雷劈。” 杜清檀這才出去查探周邊是否有人偷聽偷窺,確定安全,才道:“你說。” “宋大娘與尚宮局一名宮人過從甚密,經常躲在角落里說悄悄話,有一回我撞見了,隨口問問,她卻不承認有這么回事,非得說我眼花了。 再后來,又撞上,她就說是她老鄉,可我偶然得知并不是這么回事,她是蒲州人,那宮人卻是梁州人。 我就尋思著,這事兒奇了怪,若是正常往來,哪里用得著這樣遮遮掩掩的,謊話連篇的啊? 再接著,我又偶然聽見袁春娘和她開玩笑,說她竟然藏了整整一袋金豆子!” 申小紅目光炯炯:“典藥,您說,這正常嗎?咱們一同入的宮,誰不知道誰啊,她雖不窮,卻也不曾闊綽到有這么多金豆子的地步。” 杜清檀淡淡地道:“與人交往,錢財不明,倒也不能說明什么。你不也有瞞著咱們的錢財?” 申小紅急的跳腳:“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您對我多有看法,我也確實想要取而代之,隨同您前去嵩山。 但這種事情,真不是我隨便攀誣幾句就能做到的。她真有問題!我怕她已被人收買,要對你不利!甚至于更嚴重!” 更嚴重,就是針對圣人了。 只是申小紅不敢明說,杜清檀也不能挑明。 她平靜地道:“我相信你是好意,但只是這么一點捕風捉影的事,不夠,即便我報到尚食那兒,尚食也不會搭理我。” 申小紅眨巴眨巴眼睛,站起身來:“我懂了,您等著。” 言罷,匆匆忙忙地走了。 杜清檀關好門窗,撐著下頜,看著案幾上昏黃的燈火發怔。 當真是風雨欲來。 這次嵩山之行絕不會太平。 講實話,無論申小紅也好,宋大娘也好,她都不是全然信任。 畢竟當初在太醫署,李岱可是單獨尋找她們所有人,私底下談過話。 他既然能夠暗示她做他的耳目,也能暗示并掌控其他人。 如果一點好處都沒有,他也不必這么用力地cao持食醫選拔培訓。 她只希望,東宮那邊能夠早些把解除婚約的事情辦妥。 次日早起,忙乎完御膳房里的事,杜清檀更衣梳洗,準備出宮授課。 宋大娘趕過來堵住她:“典藥,申小紅是不是說我壞話啦?” 杜清檀驚奇于宋大娘這么快就知道了,卻也只是一笑:“你聽誰說的?沒有這回事。” 宋大娘生氣地道:“您就別替她隱瞞了!我知道您是為了和睦,但這種惡毒小人真沒必要護著她!她就是眼紅我能隨駕,想要栽贓陷害挑撥來著。” 杜清檀靜靜地聽完,又問:“誰告訴你的?” 宋大娘不肯說,只咬著牙道:“您等著,我一定會揭穿這個小人的皮!” 第319章 哭什么呢? 杜清檀剛走進太醫署,孟萍萍就迎了出來,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小聲道:“游珠兒之母死了。” 杜清檀頭痛地捏了一下眉心,嘆息:“果然是有問題。你打聽著什么了?” 孟萍萍道:“游家寵妾滅妻,原配是糟糠之妻,連生四個孩子只活了游珠兒一個……” 游珠兒之母林氏也因此敗壞了身子,游家尚未發跡之前,游父雖然不悅沒有香火傳承,卻也忍了。 到他做生意發達之后,就再不能忍,立刻納了杜小娘進門。 杜小娘進門就懷了身孕,一口氣連生三個兒子,于是病弱的糟糠妻就成了眼中釘,各種被苛待,被冷落。 林氏為了女兒,忍耐著不愿被休,對方變本加厲,面子情都不太愿意顧著。 游珠兒是因為生母病弱,就時常厚著臉皮賴在藥鋪里幫忙,想要借機學點本事救母。 杜小娘和游父把她當成免費的苦力,任由她在藥鋪里忙活,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不想卻給游珠兒遇到了李岱,然后又得了李岱憐憫,有了到太醫署學習的機會。 “就是一本爛賬。”孟萍萍苦笑,“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待我下了課,一起去游家看看,若是發現線索,就報官。” 杜清檀匆匆忙忙趕去教室,果見游珠兒沒來。 一群女學生嘰嘰喳喳:“她娘沒了。昨日午間正上著課呢,她家里突然來人把她帶走了。” “哭得特別可憐,天都塌啦,我們想一起去看看她,吊唁拜祭,先生能不能陪著我們一起?” 杜清檀倒是真有這個想法:“待我稍后與醫令說說。” 女學生們歡呼起來,覺著姓杜的女魔頭其實也沒那么兇殘。 杜清檀下了課,就忙著去找周醫令,不想李岱也在那兒。 她也沒有刻意避開李岱,很直率地把事情說了。 “我和孟娘子曾給亡者開過方子,不想這一劑藥都沒服完,人就沒了,總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此外就是,領著孩子們去看看,算是表達太醫署對游珠兒的關心體貼,這孩子天賦不錯,能吃苦,就是命不大好。 我擔心出了這事兒,以后她家里不肯再讓她來學醫,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張醫令還沒開口,李岱就站了起來:“我同你們一起去。” 杜清檀煩死他了,委婉地道:“我們還得去準備一些祭品,殿下人忙事多,身份金貴,別被沖撞了。” 李岱淡淡地道:“我現下沒有其他事,只專管這一樁,至于祭品,并不用你擔心。” 言罷,昂著頭往外走,見杜清檀沒跟上,就又道:“還不趕緊跟上?”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跟上去,聶公公迎上來,和李岱說道:“殿下,祭品車馬都已備好。” 她就知道,李岱早有打算,甚至于她和孟萍萍在宮外的一舉一動,應該都已落了他的眼。 采藍急急忙忙地追過來,滿臉為難焦急:“五娘,您要出門嗎?婢子有事要稟。” 杜清檀也有事要交待她,就和李岱說道:“殿下,下官這里有些私事急著處理,不然,您先去?我稍后騎馬趕來。” 李岱睨她一眼:“不急,我等你。” 采藍悄悄兒地、狠命地瞪了他一眼,把杜清檀拉到一旁,小聲說了緣由。 卻是獨孤不求之母柳氏,以及獨孤不忮找上門來了。 “怎么辦啊?老的一直在擦眼淚,年輕的那個兇得要吃人似的,婢子瞧著就害怕!” 采藍瑟瑟發抖,很替杜清檀擔憂。 杜清檀嘆氣,耷拉著肩頭去見人。 柳氏果然在抹眼淚,看到她進去,喊了一聲“五娘”,就死死拽著她的手哭。 “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成啦?今早東宮派人來說這件事,老婆子都懵了,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六郎哪里做得不妥,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呀!別這樣,多傷人啊。” 看著白發蒼蒼、脾氣溫軟的柳氏,杜清檀難得內疚,將手圈著柳氏瘦弱的肩頭,只能反復地道:“您別哭,別哭……” 獨孤不忮黑著臉惡狠狠地道:“你憑什么這么對待六郎!他哪里對不起你?換了旁人,誰愿意在青春年少,無怨無悔地等你出宮!” 杜清檀垂著眼低聲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并不辯解,也沒什么悲戚為難之色。 坦坦蕩蕩的,卻是鐵石心腸。 獨孤不忮握緊拳頭,目中兇光四射,死死盯著杜清檀,仿佛隨時可能暴起揍人一樣。 柳氏見勢頭不好,連忙拉住他勸道:“快別這樣!五娘一定是遇到難事兒了!好孩子,你家長輩不在這里,有事一定要和我們說。 即便你和六郎不成,我們也會幫你想法子。縱然我家沒什么大本事,人多力量大,總比你一個小娘子使勁要好。” 真是意料之外的反應。 看著柳氏發自內心的關切,杜清檀喉嚨微哽:“您不怪我,不罵我嗎?” “怎會不怪呢?六郎可憐啊!他那么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