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冤枉：“我和四哥沒做錯(cuò)什么呀！”

    李鶯兒搖著扇子猛搧：“沒說你們。我這不是在為小杜大夫生氣么？”

    “說正事。”李岱又將元鶴的話說了一遍：“杜大夫，這事兒你可以選擇私了或是公了。”

    “倘若公了，估計(jì)會拖很久很久，結(jié)果未必好。倘若私了，便由我安排，叫他家管束裴氏，以其他方式賠償你。”

    “我選公了。”杜清檀慢吞吞地道。

    李岱三人都有些吃驚。

    這，是不碰南墻不回頭？

    明知對自己不利，還要選這條路？

    杜清檀目光清冷：“圣人勵(lì)精圖治，我相信一定會給我一個(gè)公道。”

    有些天真了！李啟欲言又止，李鶯兒則道：“四哥，你有沒有法子幫她？”

    李岱沒出聲。

    廬陵王被召回京，梁王等人被貶斥，太子地位岌岌可危。

    作為太子之子，在這敏感時(shí)期，他確確實(shí)實(shí)不能、也不方便在明面上插手此事。

    裴氏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也正是因?yàn)榭礈?zhǔn)了這個(gè)時(shí)機(jī)。

    他緩聲道：“你若肯聽我言，我便為你出謀劃策，如何？”

    “您請。”杜清檀知道他們怎么想，卻不在意。

    李岱道：“選私了，叫他家賠你一大筆錢。然后你們?nèi)野崛ヂ尻枴Ｊト四_下，始終與這里不同。

    且，宮中尚藥局要遴選醫(yī)者，你可去碰一碰機(jī)會。一旦入選授官，身份地位將完全不同。”

    杜清檀垂下睫毛，擋去眼里的亮光。

    武八娘的暗示和焦躁，李岱的頻繁示好，都找到了源頭。

    說起來，還是元二郎提醒了她。

    他說：“聽聞，宮中的尚藥局要招人。”

    一個(gè)開香料鋪?zhàn)拥娜耍衷鯐肋@些事呢。

    嘖！她這果然是遇仙了！

    “你怎么想？”李岱看著她，態(tài)度仍然是不急不躁的。

    “我在長安尚有事情未了。”杜清檀這話等同于婉拒。

    之前只有武氏，尚還好說。

    現(xiàn)下再加上一個(gè)李岱。

    卷進(jìn)去，她有十條命也不夠花，何況身后還有家人。

    李岱低頭飲茶，雖然神情沒多大變化，但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說明了很多。

    李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尷尬。

    他忙著打岔：“不是說要給四哥什么秘藥么？就是專治口舌生瘡那個(gè)。”

    杜清檀也就起身取藥，暫時(shí)避開。

    她專辟了一間屋子存藥配藥，窗戶正好對著薔薇花架，將那三人的反應(yīng)一覽無余。

    李鶯兒早就起身去看菜地了，李岱則是和李啟頭挨著頭說話。

    李岱似有所覺，抬眼朝她這個(gè)方向看來，眼神犀利。

    杜清檀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拎著藥包走了出去。

    第117章 該來的總會來

    “將此藥調(diào)醋，每晚敷腳心涌泉xue，一段時(shí)間后會有明顯好轉(zhuǎn)。”

    杜清檀將藥包交給李岱的隨從，又道：“這幾日太忙，沒來得及登門拜謝。還請郡王不要計(jì)較我的失禮。不知搬動駱駝以及醫(yī)藥花費(fèi)多少？我這便給您。”

    李岱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地一笑：“我若不要呢？”

    他本有些被拒絕的羞惱在里頭，這話也有些為難人的意思。

    李啟趕緊給杜清檀使眼色。

    杜清檀神色平靜，只作不懂。

    武李斗得正酣，她賭李岱不會也不敢強(qiáng)行逼迫她做這件事。

    “郡王若是一定不要，我便記著這情，左右人情已經(jīng)欠下，不在乎這一點(diǎn)金錢。府上若有人需要調(diào)理身體，隨叫隨到。”

    她又不是不懂?dāng)?shù)術(shù)，這東西就是個(gè)等量交換。

    滿打滿算一萬錢，免費(fèi)給他看一個(gè)月的病好了。

    她緩緩解釋：“郡王千萬別誤會。食醫(yī)，并不是生病才能用，長期調(diào)理可延年益壽。我身無長物，人也不夠聰明，只會這個(gè)，便以此還情。”

    李岱已然壓下不悅，溫雅而笑：“那行。我明日將要啟程回洛陽，尚有許多事未曾處理妥當(dāng)，先行一步。”

    從始至終保持風(fēng)度，和氣端正。

    杜清檀和楊氏要送，他也不要，吩咐李啟姐弟：“你們不必送我，只管留下。若是能幫，就幫一下。”

    楊氏不知情由，感激得不行：“您這么忙，還特意上門走這一趟。我們何德何能……”

    李岱誠懇地道：“應(yīng)該的。當(dāng)初永寧坊遭了水患，我無能為力，如今路見不平伸手相助，不過小事一樁。”

    “小杜大夫，忘了和你說，我遵醫(yī)囑用了你的方子后，口瘡明顯改善。”

    他看著杜清檀道：“希望有一天，能在洛陽與你相見。”

    杜清檀默默行禮，待到抬頭，李岱已經(jīng)騎馬走遠(yuǎn)。

    她示意李鶯兒隨她入內(nèi)：“既然來了，我再給您開個(gè)方。”

    李鶯兒趕緊跟她走：“我正想問你呢，昨天那個(gè)羹湯，雖然好吃，但是平平無奇，就是大棗和米，能有用嗎？”

    杜清檀嚴(yán)肅地道：“食療是一個(gè)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這才第一天，您就開始急了？”

    李鶯兒一滯：“也不是。”

    她又解釋：“我不是為了這個(gè)才來的啊，我真是想來看看你。”

    “我知道。這個(gè)方子呢，是需要您挺起腰背，把胸亮出來。”

    杜清檀輕輕扶住李鶯兒的雙肩，示意她別往前縮著：“您也知道我遇過仙，這才得了這些本領(lǐng)。”

    李鶯兒點(diǎn)頭，勉強(qiáng)挺了挺胸，可低頭看到平得不能更平的胸，就又恢復(fù)了原樣，照舊縮著。

    “我給您用的這是個(gè)秘方。您這樣縮著，氣血不暢，經(jīng)脈被阻，養(yǎng)分不能抵達(dá)胸部，它就長不大。”

    杜清檀胡謅著，表情卻是正經(jīng)得不能更正經(jīng)。

    “真的嗎？”李鶯兒睜大眼睛，一雙圓溜溜的貓眼顯得更大了。

    “女人不騙女人。”杜清檀微笑，“我原來也和你一樣，后來得了仙方，這才養(yǎng)好了。您瞧，我是不是隨時(shí)昂首挺胸的？”

    優(yōu)美的儀態(tài)，能夠彌補(bǔ)先天身材的很多不足。

    同理，即便先天條件很好，儀態(tài)不佳，也是毫無美感。

    或許李鶯兒也曾學(xué)過儀態(tài)，但她被心魔困著走不出來，就意識不到并改變不了這個(gè)狀態(tài)。

    從今天起，由她來糾正。

    “我聽你的。”

    李鶯兒看著她，小聲道：“你居然拒絕了四哥！有他在，你怎么也能混個(gè)女官當(dāng)當(dāng)。若是得了圣人青眼，什么蕭家算哪根蔥！”

    杜清檀一笑而已：“我有家要養(yǎng)，且還有好些病人等著我呢。都簽了契書的，我若一走了之，您樂意嗎？”

    “肯定不樂意。”李鶯兒習(xí)慣性地又想縮著，突然想起來，就又挺好了：“老是忘記。”

    “讓身邊人多提醒。”杜清檀給她盛了一份參芪雞rou湯：“趁熱吃。”

    里頭有紫河車，涼了就腥。

    李鶯兒吃得舔嘴抹舌：“真香，除了雞rou還有別的，那是什么？”

    杜清檀笑道：“您要買方子嗎？”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李鶯兒笑瞇瞇地道：“我在家無事，陪你玩會兒好不好？”

    總沒有趕走客人的道理。

    杜清檀就道：“你想玩什么？”

    “聽說你家藏書不少，我看看唄，給我一壺茶就好，我叫我弟回去，你想做什么自便。”

    杜清檀依言安排，端茶過來時(shí)，聽到李鶯兒和李啟說道：“你先回去，我在她這待到傍晚再走。”

    李啟道：“也好，蕭家這幾日肯定會派人盯梢，看到咱們在這兒，行事總會有所顧忌。”

    杜清檀便后退幾步，等到李啟出來，才若無其事地給李鶯兒端茶。

    李鶯兒毫無所覺，繼續(xù)說道：“漱玉拿回去的羹湯全涼了，要不，我都來你家里喝吧？”

    “好啊，只要您不嫌麻煩。”杜清檀再看李鶯兒，莫名就覺著她好看了許多。

    與此同時(shí)。

    一個(gè)瘦瘦高高的人，騎著一匹老得半禿的驢，慢吞吞地出了洛陽，朝著長安城而來。

    日頭高掛，熱浪撲面。

    他歪歪斜斜、吊兒郎當(dāng)?shù)厝斡衫象H走著，嫌棄地道：“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慫樣，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才能走到長安。”

    “也就是我了，人美心善，舍不得鞭打你，舍不得催促你。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把你賣了或是殺了吃rou。”

    老驢斜著眼睛往后瞅他，倒像是翻白眼兒似的。

    他剛好看到，便拍了老驢的頭一巴掌，罵道：“你這個(gè)老不死的，竟敢瞪我？到了長安，我就讓你被豺狼咬死，送給小杜煮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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