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44節
這得心里藏了多少不甘和憤怒,才能氣成這樣。 所以說,婚姻仿若二次投胎,運氣不好,人生便被毀了一半,甚至全部。 但也還好,至少知道反擊,而不是一味忍受。 “為何不說話?”武八娘抬眼看過來,咄咄逼人:“是在看不起我,或是在嘲笑我嗎?” “您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在想,您是圣人的侄孫女兒,身份地位這般高貴,卻也過得不是很如意。 那么普通女子,大概過得更不舒坦吧?這個世道,終究還是女子更艱難些。” 杜清檀很平靜地道:“所以下次,夫人不要再欺負不如您的女子了。” “我……”武八娘十分難為情,便有些惱羞成怒:“我就是脾氣不大好,又不是壞人!” “我知道。”杜清檀遞了一塊香軟潔凈的手帕過去:“我們一起治好壯實郎,讓他變成一個健康強壯的孩子,做夫人的驕傲。” “我們?” 武八娘用力擦了一把眼淚,不是很理解。 “難道這不是你的事嗎?我花大價錢,給你配車配刀,還親自趕早接你,為的就是讓你拿出看家本領啊!” “您是壯實郎的母親。要靠著您的羽翼護佑,他才能健康長大。” 杜清檀耐心地解釋:“我只是大夫,治病不治人。病好了,其他沒跟上,他也難以成為夫人的驕傲。” 武八娘沉默下來,良久之后,她沉聲說道:“我懂了。對于這件事,你有什么建議嗎?” 采藍原本一直藏在角落里裝死,聞言立刻拽了杜清檀的袖口一下,示意她趕緊把劉嬤的事說出來。 這么大個絆腳石,必須搬開才行,否則以后不知會出什么幺蛾子。 杜清檀卻沒有提及劉嬤,只道:“我只希望,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請夫人信我,然后,堅持。” “我會的。”武八娘笑了起來:“你也替我調養身體吧,我想變得更好,不是為了誰,是為了我自己。” 杜清檀給了她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是的,對自己好是應該的,不是為了誰。”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和蕭七郎重續前緣嗎?” 將要下車之際,武八娘問了早就想問的問題。 “應該由蕭家來問我,是否愿意再給他家一次機會。答案么,肯定是不。” 杜清檀跳下馬車,很自然地回身對著武八娘伸出手:“您請。” 武八娘捂著嘴笑了起來:“誰要你扶。” 本該是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優雅禮貌地要扶淑女下車,如此才協調。 此時由杜清檀這么一個嬌弱模樣做來,就顯得非常違和。 武八娘很懷疑她是否能承受住自己的體重。 手誤!手誤! 杜清檀迅速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笑道:“夫人不辭辛勞去接我,我投桃報李也是應該的。” “嗯,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壯實郎。” 武八娘難得母愛泛濫,終于想起并愿意在清早去看望孩子。 “夫人,再忠心體貼的下人,始終不能替代母親。” 杜清檀笑道:“倘若您能多抽時間陪伴壯實郎,興許他會好得更快。” “知道了。”武八娘躊躇滿志地去了。 采藍一邊清洗藥材,一邊抱怨:“五娘為何不提劉嬤的事?這種惡奴刁奴,留著就是禍害。” “我且問你,他家知道劉嬤不好么?” 杜清檀將羊rou上的經絡油脂統統清理干凈,再切成塊,放入用蔥姜、料酒熬成的滾水中灼燙去味。 “那肯定不知道啊,如若知道,哪里還會讓劉嬤繼續帶孩子?”采藍說道。 “她伺候了壯實郎十年。而你我,與他家只是初識,是陌生人。” 杜清檀撈起汆過水的羊rou,放入瓦煲,再將黨參、黃芪、當歸、生姜放進去:“大火燒滾。” “換作別人來和我說,采藍是個壞東西,總是悄悄虐待團團,我該不該信?” “啊!”采藍叫道:“誰那么壞,五娘把他打出去!” “對啦,就這么回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咱們不急。” 杜清檀警告她:“不許背著我干事兒,我自有分寸。” 采藍噘起厚厚的唇,不甘心地道:“好嘛好嘛!” “去清理鯽魚。”杜清檀一笑,著手清洗處理銀耳和木瓜,準備給武八娘做一道補血益氣的銀耳木瓜鯽魚湯。 另一邊,武八娘制止了要通傳的下人,悄無聲息地走到壯實郎的房間外面。 里頭已經掌了燈,劉嬤在惡聲惡氣地罵人:“小郎且還小呢,你們這些骨頭沒有二兩重的小賤人,就敢一個個挺著胸往前湊,也不怕壞了規矩!” 小憐聽著不像,就要出聲阻止。 武八娘抬手止住了她,默默地立在外頭靜聽。 只聽劉嬤又道:“個個兒都跟著杜五娘那個sao蹄子學,看到主君就往前湊,生怕別人看不到她那張臉。我告訴你們,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等著看她的下場!” 一個小婢女道:“劉嬤,您說的這個怕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親眼看到的!” 劉嬤的聲音驟然高亢起來:“好好的良家女子,不在家里待著,非得跑出來拋頭露面行什么醫! 分明就是來釣金龜婿的!也是夫人仁善想不到,依我說,就該吐她一臉唾沫趕出去!臭了她的名聲,叫她再見不得人! 噯,我和你們說,昨天主君回來,不出聲不叫人通傳,就擱門外頭盯著杜五娘瞧得目不轉睛! 杜五娘也是拼命顯擺,就怕主君看不到她,記不住她!嘖嘖嘖,男人愛俏,咱們夫人啊,說不得要吃個啞巴虧了!” 小憐驚出一身冷汗,悄悄看向武八娘。 第65章 怎么不合適? 武八娘面無表情,仿佛劉嬤說的人和事,與她全無關系。 這怕是氣狠了……小憐正想勸一勸,就見武八娘做了個手勢,要她通傳。 小憐趕緊退回去幾步,叫道:“少夫人來啦,小郎似乎還沒起呢。” 屋里的聲音立時沒了。 武八娘推開房門,只見劉嬤站在床前,正溫柔地哄壯實郎起來。 壯實郎并不理睬,嘟囔著往被窩里鉆。 “夫人來啦!小郎再不起來要挨罰了。”劉嬤回頭望著武八娘微笑,表情十分憨厚本分。 壯實郎將被子拉起蓋住頭,煩躁地道:“哄誰呢?阿娘怎么可能來看我!她又不喜歡我!” 仿若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武八娘的心臟。 她疼得臉色刷白,以至于蹙起了眉頭。 她不愛這個孩子嗎? 并不是的。 只是因為不幸而遷怒罷了。 也是因為這孩子越長越不親近她,越大脾氣越糟糕,越讓人討厭。 所以她遠著他,他也遠著她,母子之間就到了這個地步。 “您是壯實郎的母親。要靠著您的羽翼護佑,他才能健康長大。” “我只是大夫,治病不治人。病好了,其他沒跟上,他也難以成為夫人的驕傲。” 武八娘突然想起杜清檀的話。 她抬手扶了一下額頭,似哭又似笑。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即便這孩子的眼疾治不好,那也只是夜里看不見罷了,并不耽擱他成為她的驕傲。 “退下。”她下達了命令。 “啊?”劉嬤沒明白過來,站在那里傻傻地看著她道:“可是小郎不會穿衣服,也不要別人給他穿衣服的呀?” 武八娘掃了劉嬤一眼,眼神兇殘。 劉嬤一陣膽寒,低頭退了下去。 小憐示意屋內所有人都退出,再貼心地關好了門。 “壯實郎,是我,是阿娘。”武八娘坐到床邊,試探著伸手觸摸孩子。 “騙人!”壯實郎從被窩里探出頭來,捂得滿腦門子的汗。 待到看清楚武八娘,他就嚇得打了個嗝,瞬間清醒。 “我這就起床,阿娘別生氣,我就是太困了,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很困……” 他急急忙忙地解釋,自己拿起衣服往下套,卻將左袖穿到了右手。 他慌張極了,小心翼翼地偷瞟著武八娘,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武八娘什么都沒說,默默地替他穿好衣裳,然后小心翼翼地摟他入懷,低聲道:“是阿娘不好,阿娘對不起你,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 淚水落到壯實郎的臉上,他緊張地替她擦淚,小聲問道:“是不是阿耶又罵您了?咱們不理他啊!不,等會兒我去找祖母,讓她替您出氣!” “不是的呀,阿娘只是做了一個夢,突然醒了。” 武八娘又哭又笑,圣人也是女子,可以做皇帝,她為什么要把日子過成這樣? “阿娘做了什么夢?可以說給我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