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42節
劉嬤躬著身子小聲道:“夫人,并沒有什么用,小郎起了好幾次夜,也不知是不是吃雜了的緣故。 又或者,她悄悄兒往里頭放了什么藥材,卻沒和咱們說。就算是御醫,也要給主家看方子的。 老奴這心里頗不踏實……稍后夫人還得過問一下。” 武八娘皺起眉頭,正要出聲,就見小憐領著杜清檀主仆走了進來,于是換了笑容:“今早吃什么呢?” 杜清檀道:“小郎才剛開始調理,不宜吃得太多太雜,早飯很簡單,但對他的癥狀也很有用。若是可以,夫人平時不妨多給他吃些蛋黃和奶。” 仿佛聽到了劉嬤背后的閑話一般。 武八娘有點尷尬,問道:“飯食里用了藥材嗎?” 杜清檀笑道:“還未曾,不急,這是個長久的活兒,先要小郎能吃能吸收,才能事半功倍。” 武八娘看向小憐,小憐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她便道:“知道了,按照你的安排來。” 壯實郎先是被香味驚醒了瞌睡,然后看到了手牽著手的小熊餅,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直接上手抓起餅子開吃。 “唉喲……我的小郎,您這……” 劉嬤立刻上前阻擋,卻被壯實郎推了一把,不耐煩地道:“走開!” 杜清檀微笑著道:“要讓孩子好好吃飯,就得讓他有個好心情。就像咱們大人,心情不好也吃不下去。” 仿佛什么都說了,又仿佛什么都沒說。 武八娘呵斥劉嬤:“退下,別打擾他吃飯!” 劉嬤臉色慘白,退到角落里去,恨恨地瞪著杜清檀。 杜清檀視而不見。 “嗝……”壯實郎連吃了三塊小熊酥餅,滿足地打了個嗝,小憐遞過杏仁奶:“小郎試試這個,可香了,和平時不一樣。” 壯實郎又把那碗杏仁奶喝了,然后笑瞇瞇地道:“好吃!我昨晚睡得可香了!夢都沒做一個!” 武八娘看了劉嬤一眼,問道:“不是起了好幾次夜么?” 壯實郎道:“沒有啊。” 劉嬤連忙道:“小郎睡糊涂了,忘了!” “我沒有!”壯實郎喊起來。 劉嬤微笑著,很堅定地道:“有,一共起了四次,壽香她們都知道的。” “我沒有!”壯實郎氣憤地喊起來,沖過去要踢劉嬤。 劉嬤捉住他的手,寵溺寬容地笑著,看著像是要抱他,卻隱蔽地將膝蓋往他的胃部頂去。 這就過分了。 才吃飽的孩子,又是生氣又被這么一搞,不得馬上吐出來? 杜清檀飛快地將手隔在二人中間,笑瞇瞇地道:“無論是真是假,都不宜在飯后引得孩子生氣憤怒,會積食,嚴重的還會引起嘔吐。 這樣很傷脾胃,中一次招,十天半月才能恢復過來。日積月累,就成了大問題。” “原來如此!”武八娘恍然大悟:“我說呢!壯實郎為何這么不愛吃飯,就是因為這個呀!” 劉嬤已將膝蓋收了回去,垂著頭愧疚地道:“幸虧杜大夫提醒,都怪老奴行事不周,還請夫人責罰老奴。” 采藍撇撇嘴,覺著這老狗奴真是jian詐,卻聽杜清檀同樣熱情地道:“我也斗膽替劉嬤求個情,不知者不怪嘛。” 武八娘神色復雜地道:“五娘真是個厚道實在人。” “是呀。”劉嬤微笑著朝杜清檀看過來,眼里的恨意已經無法掩飾。 杜清檀笑得比她還溫柔,細聲細氣地道:“都是為了壯實郎好,我不熟悉情況,還請劉嬤多多提點。” 第62章 考校 “《素問·天元紀大論》里說,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便是日常醫家說的五志,分別為喜、怒、憂、思、恐。” 杜清檀對著滿屋子的人掉書袋,“情緒對于人來說很重要,志和則康健,志傷則致病……” “子有三不責,睡前不責,飯前不責,早起不責。只因睡前責罵孩子,他憂思恐懼,就睡不踏實,睡不踏實就容易生病。” “飯前、飯中、飯后責子,憂思恐懼,便會吃不下、吃不好、不克化,于孩子的腸胃是一種損傷。” “早起責子,孩子一整天都不高興,傷了情志,就什么都不好了……” “好有道理!”武八娘聽得津津有味:“五娘,沒想到你竟然還懂這些。” 劉嬤不懷好意地道:“是呀,杜大夫瞧著年輕,也未出閣,竟然懂得養孩子。” 沒經驗的人,是胡扯的吧? 杜清檀有些羞澀地道:“實不相瞞,我家中有個堂弟,比壯實郎還要小,因我大伯母要cao持生計,弟弟自小就粘我。此外,我在遇仙之時也曾見過仙人怎么養孩子。” “是了,聽聞你是遇過仙的。” 武八娘沉吟片刻,叫劉嬤領壯實郎下去:“我有話要和五娘說。” 劉嬤眼里閃過一絲冷光,低眉順眼地道:“是。” 采藍覺著這老狗奴要使壞,有心跟上去卻又沒立場,正著急呢,就聽杜清檀道:“且慢!” 武八娘道:“何事?” 杜清檀語重心長地道:“是有話要交待劉嬤。” “壯實郎還小,不懂得養生,要靠身邊人提醒照顧的。才剛吃過飯,不宜跑跳哭鬧大笑,也不能吹涼風吃冷食,還該細心照顧才是。” 總之,如果壯實郎發生以上情況,都是劉嬤的錯。 杜清檀看著眼里快要噴出火的劉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本不敢開口,是怕劉嬤有想法,但之前你也說希望我能多提醒,畢竟是為了孩子……” 劉嬤咬著牙道:“瞧您說的!老奴心疼小郎還來不及,又怎會生氣。” 杜清檀莞爾一笑,回身對著武八娘道:“夫人恕罪,我僭越了。” 武八娘當家多年,豈能看不出來這二人間的火氣,不過一笑而已,招手叫小憐過來。 “自今日起,除去接洽杜大夫這邊,壯實郎這里也要多上心,待到他果真好了,都有重賞。” 小憐笑嘻嘻地應了一聲,當即牽著壯實郎走了出去。 “來,和我說說婦人養生的事兒。” 武八娘叫人給杜清檀設了座,親熱地招呼她:“還沒用過早飯吧?與我一起。” 杜清檀從善如流,言談舉止無不自如。 吃完早飯,武八娘已經自動把手腕遞到她面前:“你來替我號脈,瞧瞧我是怎么回事。” “實不相瞞,我這段日子以來,總是睡不著,好不容易入了睡又總做夢,要不就是心慌煩躁,頭發也掉得厲害,月事還不協調……” 杜清檀一笑,并不多言:“我給夫人做碗羹湯罷。” 武八娘期待地道:“我就等著了。” 杜清檀很自然地遞了一疊圖紙過去:“這是我之前和夫人說過的刀具。” 全是細線勾勒而成,有大有小,有寬有窄,有長有短,還有一把帶鋸齒的大剪子,尺寸大小都很適合女子使用。 武八娘很大方地叫了心腹仆婦進來:“用好鐵制一套出來。” 杜清檀又道:“因這東西是我在用,將來我也會帶走,所需花費,在我酬金中扣除即可。” “嗐!哪里就至于了。”武八娘笑瞇瞇地催促她:“快去做藥膳罷。” 天將向晚,武八娘與壯實郎端坐桌旁,期待地盯著門看。 盼望著,盼望著,杜清檀來了。 “此湯久服可補中益氣,養血安神,滋潤肌膚,減少色斑,防止脫發。” 杜清檀把一道麥棗甘草排骨湯遞到武八娘面前:“您嘗嘗味道,若不喜歡,下次可以改進調味。” 武八娘捏起銀匙,先喝湯,再吃rou,滿意點頭:“好吃。” 壯實郎迫不及待地揭開了碗蓋。 是一道谷芽麥芽燉鴨胗湯,健脾開胃,消食化滯。 主食是柔軟清香的時令蔬菜餅,甜品是牛奶燉花生。 見那母子二人吃得心滿意足,杜清檀微笑著起身告辭。 “依你所言,該讓壯實郎睡夠才好生長,以后早上也就不必那么急了,我派車去接你。” 武八娘道:“怪遠的,又早,萬一被人沖撞了不好。” 杜清檀便知她曉得了早上的事,笑著應了:“多謝夫人。” “不必,安心做事即可。”武八娘半真半假地道:“還是那句話,治好了,不會虧待你,若是治不好,哼哼~” “請夫人放心。”杜清檀轉身要走,卻見門前默默立著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正是薛鄂本人,也不知在那立了許久,看了許久。 杜清檀微微頷首,讓到一旁,目不斜視,話不多半字。 薛鄂走進來,淡笑著道:“已經吃上了啊。” 武八娘起身去迎他,解釋道:“以為您還和平日一樣回得晚,我便陪著壯實郎一起先用了。對了,這是我才請來的杜大夫。” 杜清檀沉默行禮,并不抬頭。 薛鄂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說道:“聽說你的醫道與眾不同,走的是食醫。” 杜清檀道:“是。” “梁王那病,是你獻的方子?” “是。” “聽聞你曾遇仙,一身所學,皆為夢中得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