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15節
獨孤不求為難道:“這事兒里頭有個隱情。是人家的祖傳秘方,想用它換個前程。” 武鵬舉就有些為難了:“想做官啊,那可不容易,我得先給我伯父說說。還要看這藥方是否有用。” “不是做官。而是他家得罪了人,想求梁王庇護。” 獨孤不求嘆息著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權貴人家,就是仗勢欺人罷了。只要梁王輕輕一句話就能解決。” 武鵬舉便問:“誰家?” “蘭陵蕭氏。”獨孤不求湊在武鵬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武鵬舉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明日我領你們走一趟。” 獨孤不求笑起來,與他勾肩搭背,猜拳吃酒。 天剛剛亮,杜清檀就起了身。 照例先來一段五禽戲,然后擦洗換衣,準備吃早飯。 因見楊氏遲遲不來,便去她房外叫人。 喊了好幾聲,才聽見楊氏有氣無力地道:“你們吃吧,我不想吃。” 杜清檀便猜怕是病了,索性開了門進去,果見楊氏燒得面色潮紅,呼出的氣息都是燙的,又兼頭痛鼻塞,咽喉腫痛。 卻是接連多事,走投無路,心中郁結,撐不住了。 團團嚇得只管拉著楊氏的手叫“阿娘”,杜清檀先讓采藍給楊氏擦洗降溫,再診脈看舌,見是風熱感冒,便開了一劑上感清湯。 開好藥方就叫于婆去買,她自己在家守護楊氏。 沒多少時候,于婆買來藥材,煎好之后要給楊氏服下,杜清檀道:“且慢,先用藥湯熏蒸口鼻一炷香,再服。” 楊氏昏昏沉沉的,也沒想著這藥是侄女開的怕是不能服,由著她們一通安排。 不想喝了藥之后沒多會兒就開始出汗退熱,昏昏沉沉熟睡過去,卻是安生了。 于婆等人驚喜不已,采藍更是燃起了幾分希望,總覺得杜清檀這一趟梁王府之行,怕是真能得到些好處。 杜清檀背著眾人松了口氣。 記性好,能背藥方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不過也就僅限于這些小病癥了,再大再復雜的,她真弄不來。 上次買回來的男裝已經熨燙整齊,她穿戴妥當,又將于婆和采藍細細叮囑了一番,走到窗前坐等獨孤不求。 第23章 梁王府 午時剛過,獨孤不求就敲響了門,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米色男袍上面掃過,淡淡頷首:“穿這個方便。” “是。”杜清檀見他還雇了馬車,少不得道一聲謝。 忽見隔壁王家的大門打開,王娘子探出頭來,警惕地盯著獨孤不求,問道:“五娘要去哪里?你家大伯母呢?怎不帶上采藍或是于婆?” 杜清檀也沒嫌她多管閑事:“我有事需得出門一趟,我伯母病了,團團還小,若您方便,三五不時過去瞅一眼,我很快就能回來。” 杜家的事,王娘子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的,想著杜清檀孑然一身跟個陌生男人出門,不免擔心:“你去做什么事?我讓我們當家的陪你一起去?” “不了,謝謝。”杜清檀把眼睛笑成彎月亮。 此去梁王府是冒險,她之所以沒帶采藍和于婆,就是不想牽連太多人。 王家與此事無關,何必把他們也牽扯進來呢,不過這份心意,是真難得。 “可是這位公子……”王娘子不肯就此放過獨孤不求。 “這是我們家的恩公,他是好人,會照看我的。”杜清檀爬上馬車,示意車夫起步。 獨孤不求坐在一旁默了片刻,突地笑了:“看來你昨天給的那個白果雞蛋起作用了,不然你這鄰居不會這樣熱心。” 杜清檀也笑,事情太急,她都沒來得及問,不過看來結果應該是好的。 獨孤不求懶洋洋地伸長雙腿,軟綿綿地癱在馬車上,打著呵欠道:“莫要怪罪啊,我一夜沒睡,得瞇會兒。” 他雇的車,又是陪她去辦大事,杜清檀哪里能有意見? 她甚至很體貼地挪到角落里,盡量給他騰位置。 獨孤不求很快就睡著了,濃黑的眉毛配著紅艷艷的唇,加上一夜未睡,襯得那張臉白得像鬼。 杜清檀瞧見他換了一身衣衫,是嶄新的灰色素錦所制,靴子也換了新的,腰間系的蹀躞帶也是新的。 她突然想起他那頭老禿驢,似乎后面再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賣了。 獨孤不求睡得很沉,就連馬車碾上石子,各種顛簸,也沒能影響他的好睡眠。 杜清檀隔著車窗看外頭。 長安的街道寬闊通直,天空又高又藍、明凈如湖,道旁的槐樹高大強健、綠葉點點,道上行人行色匆匆,偶然可見金發綠目胡人拽著駱駝走過街頭。 是很繁華的景象。 她不知道,這片天空之下,這座城池里頭是否能有她的容身之所,是否能夠如她所愿,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到了。”馬車停下,車夫討好地道:“梁王府到啦!” 獨孤不求就和裝了彈簧似的,猛地坐直起來,將手掩著口打了個呵欠,眼尾微紅,美貌又慵懶。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他半俯了身子,看著杜清檀笑:“怕不怕?” 杜清檀正大光明地看著這張俊美得過了頭的臉,緩緩搖頭:“不怕,落子無悔。” “那行!”獨孤不求跳下馬車,回身伸手,準備扶杜清檀下車。 卻見杜清檀已經輕巧地跳下了車,仰著頭,專注地看著梁王府的大門,神情堅毅,眼里并沒有他。 “正之!”武鵬舉大步走來,目光掃過杜清檀,調侃地沖著獨孤不求擠眉弄眼。 獨孤不求視若無睹,一本正經地介紹:“這是京兆杜氏的杜五娘,她有方子要獻給梁王。這位是我朋友武鵬舉,稍后由他領著你入內,你有什么可以給他說。我不方便入內,會在外頭等你。” 杜清檀就給武鵬舉行禮:“見過武公子。” 武鵬舉虛虛還了她一禮,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進去罷。你跟著我,不要亂看亂走。” 杜清檀便低了頭跟著武鵬舉往里走,即將跨入門檻之際,她回頭看了一眼獨孤不求。 獨孤不求立在那里注視著她,見她看來就沖著她微微一笑,做了個讓她安心的手勢。 杜清檀就看著他,彎起眼睛真誠一笑。 梁王是女皇愛侄,權柄極大,王府修得金碧輝煌,各處景色旖旎,穿著統一服飾的男仆、婢女往來其中,規矩肅然,不聞雜音。 武鵬舉也顯得極為肅穆,一舉一動十分小心。 穿過長長的游廊,走到一處四周無人之地,武鵬舉突然停下來,回身看著杜清檀道:“你和獨孤是什么關系?” 杜清檀不知道獨孤不求是怎么和他說的,但總歸謹言慎行不會有錯,便道:“獨孤公子是我的恩人。” “嘖!恩人這個說法可多了!” 武鵬舉肆無忌憚地打量了她一通,搖搖頭:“這家伙無利不起早,怕是從你這里得到什么好處了罷。” 杜清檀不吱聲,沉默是金。 武鵬舉繼續領著她往前走:“你們認識多久了啊?” 這回杜清檀撒了個謊:“祖上就是認識的。” 各大門閥世家不都時興彼此通婚聯姻么? 她這么說也沒錯,仔細盤一盤,理一理,說不定還真是什么拐彎抹角親。 武鵬舉就不再說話了。 與頭等高門的五姓七望,以及次一等的弘農楊氏、京兆杜氏、蘭陵蕭氏、瑯琊王氏、長孫氏、宇文氏、獨孤氏等比起來,武家啥也不是。 若非出了個女皇,他們根本算不得什么名門。 杜清檀不知道武鵬舉為啥不說話了,不過于她而言是好事,省得絞盡腦汁地去想會不會說錯話。 “到了。”武鵬舉領著她在一座雅堂前停下,含笑和門前的宦官說道:“伯父好些了么?” 那宦官瞟了杜清檀一眼,捏著嗓子道:“不好,正疼得厲害呢,才剛打了個粗手笨腳的婢子。” 武鵬舉也跟著瞟了杜清檀一眼,小聲道:“我這里領了個人過來獻方子,聽說是有特效。” 宦官挑眉:“聽說是?十一郎,你在開玩笑嗎?殿下用的醫藥,不試過怎么能進上來?” 武鵬舉道:“我倒是想試,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個得了同樣病的人啊。” 說著,就塞了個東西遞到宦官手里。 宦官這才笑了:“等著,待咱家進去瞅瞅。” 第24章 以項上人頭作保 一盞茶的時間,杜清檀卻覺著像是過了幾個時辰那么久。 好不容易宦官才出來,聲音壓得低低的:“疼得厲害,看什么都不順眼,十一郎小心些。” 武鵬舉點點頭,問杜清檀:“聽見了吧?” “是。”杜清檀深吸一口氣,跟著武鵬舉往里走。 這件事于她是很關鍵、很重要的事,她沒辦法做到安之若素,是以藏在袖中的手浸出了冷汗。 轉過一道銀平托花鳥屏風,就看到了一個側臥在榻上的肥胖男人。 杜清檀看其打扮,便猜是梁王本人。 梁王靠在玉枕上閉目假寐,身旁立著三四個貌美婢女,個個都是低頭垂目,呆若泥塑。 武鵬舉正要開口,就聽梁王咳嗽了一聲,似要吐痰。 離榻最近的婢女飛快地捧起痰盂湊過去,不知怎地,梁王轉手便一掌掄到了她臉上,把整個人都打得飛了出去。 婢女不敢哭喊,爬起來就趕緊跪伏在地上,無聲地拼命磕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