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的吧。

    她想。

    只是這個喜歡的人不能輕易說出口罷了。

    -

    十二月底的時候學校提起下個月要開家長會，因為后面還有這學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試，學校對這次家長會尤其重視。老錢開會明確指出，所有家長必須到場。

    下學期要全力備考，不會再有任何活動，這次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長會，也關系著學生明年大學的選擇情況，因此一月底的家長會是這學期的重中之重。

    林漾回家跟卓季芳提起此事，她當時正看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的：“開什么，你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

    “開家長會。”林漾奇怪地看她一眼，見她收了手機，目光閃躲，微微蹙眉，“媽，你最近怎么了？”

    “沒事。”

    卓季芳又仔細問了時間，才點頭：“行，到時候我會過去一趟。”

    家里只有她們母女兩人，李姨出去散步還沒回來，林漾不放心，又問了一遍：“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屋子里明亮的燈光打在卓季芳不自然的臉上，她勉強笑了下：“沒事啊，我能有什么瞞著你？”

    她說著起身要走：“哦對了，你爸那邊有沒有再聯系過你，我聽說他前幾天還為他那兒子專門舉行了個宴會。”

    卓季芳冷笑，哼了聲：“也是，老年得子他是挺寶貝的。”

    “還有，他公司那股份該你的他一分也不能少，別以為有了個兒子就想拋棄你這女兒，他林賀別給我想這便宜的事，那女人真以為生個孩子就能拿捏你爸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

    一說起林賀，卓季芳的情緒就激動。

    林漾安安靜靜地聽著，剝了個砂糖橘并未搭話。等卓季芳罵的差不多了，她才背起書包上樓：“媽，你早點休息。”

    卓季芳看她這淡然的模樣也來火，正要說什么，手機鈴聲響起，她忙迅速地拿起手機，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時又急匆匆地跑到外面。

    站在樓梯上的林漾狐疑地看了會，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她媽應該是有什么事瞞著她。

    上了樓林漾先去洗漱，等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才看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沈妄。

    下午周婕的話在她耳邊回蕩，林漾猶豫了會才回撥：“哥。”

    “嗯。”電話里夾著風聲，沈妄的聲音帶著些疲憊的啞音，“剛去洗漱了？”

    林漾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說：“剛剛是在洗漱。”

    “哥，你現在還沒睡覺嗎？”已經十二點多了，沈妄上了大學應該不需要熬到這個時候。

    “最近有些忙，還沒睡。”沈妄最近是真的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即便是在周末也沒那么悠閑，輔導員看重他，提前就給他介紹了一位有名的導師認識。

    林漾“哦”了一聲，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說些什么。

    “今天心情不好？”沈妄察覺出。

    林漾否認：“沒有，作業有點多。”

    沈妄回想了下，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給她講解題目了。安靜了幾秒，他說：“過年放假的時候我會回去。”

    “不用留在海京嗎？”林漾驚訝。

    他每年都是在海京過年，今年大學就在海京，家里還以為沈妄放假會直接留在那。

    這丫頭反射弧太慢，沈妄無奈捏了下眉心：“不留在海京了，今年回去過年。”

    她明年就高三了，最后一個寒假，沈妄想回去陪她一起過。

    意料之外的回答，林漾抿了抿唇，壓下心中暫翻騰的小激動，佯裝鎮定地回應：“嗯，那我明天跟沈叔說。”

    說不說其實對沈妄來說無所謂，他回去本就不是為了沈柏裕。

    林漾瞥到桌子上的日歷本，忽然想起什么：“哥，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海京大學放假并不早，再加上放假后沈妄還要在那邊忙一段時間，怎么說也得2月中旬快過年的那幾天回去。

    如果這樣的話，那他自己1月31生日那天肯定是趕不回來了。

    林漾抱著電話，唇齒咬了下，有些心虛地開口：“今天沈叔還說到你生日，問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禮物，可以給你提前準備。”

    生日？沈妄都快忘了這回事。

    他手肘搭在陽臺邊上，看著遠處沒有星星的夜幕，忽然想起高考成績下來那天兩人在足球場上，林漾幫他協助完成的那個塑料瓶蛋糕。

    沈妄突然有些懷念。

    “不用給我準備什么禮物，到時候買個蛋糕拍給我看看吧，至于我想要什么，”沈妄瞇了下狹長的眸子，“我想要的很簡單，生日那天再告訴你吧。”

    林漾把日歷表上那一天劃上記號，應聲：“好，知道了。”

    -

    要開家長會那天，林漾一大早出門的時候就跟卓季芳又提醒了一遍，把家長會的進場時間和開會時間段都發到了她手機上。

    卓季芳說自己要先出個門，到時候辦完事了直接去學校。

    三中因為開家長會的原因，整個校園內都拉上了橫幅，班級內水果、零食也都備的齊全，林漾進班的時候大家還在討論在黑板上用哪種藝術字體。

    看這樣子，上午基本不會再上課。

    事實也的確如此，各科老師連著發了幾張試卷讓他們自習，老錢也忙著準備每位學生的分析報告，把這半學期的排名、對比全都詳細地做了表格，準備下午發到每一位家長的手上。

    中午的時候林漾又給卓季芳發了消息。

    卓季芳回復的很慢：【知道了，已經趕過去了。】

    只是這個“已經”一直到大部分家長全都進班她也沒到。林漾怕卓季芳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全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又給沈柏裕和家里都打了電話，李姨說卓季芳中午還回來吃了飯，吃完飯就出門了。

    這么一直不安地等到家長會開始，卓季芳也沒出現在班級門口。

    班長拿著簽到表出來找她：“林漾，現在班級里就差你的家長沒到了，老師讓我問你怎么回事？”

    外面有幾個還沒走的同學看過來，隔了一個二班的三班幾個女生哼笑了一聲：“像這樣的重組家庭估計就是這樣吧，本來就是拖油瓶，親媽都不來難不成找她后爸過來給她丟人啊？”

    林漾本不想和這些人爭吵，但也知道自己忍下去那幫人只會更過分，她先跟班長致歉：“你跟老師說一聲我媽會來遲點，讓老師先開始吧。”

    班長朝她小聲道：“那幾個女生就這樣，今天開家長會，你別跟她們起沖突。”

    “我知道。”林漾說。

    等送走了班長，林漾一邊拎起自己的書包一邊瞥了下那幾人，神色很淡：“這種對比自家孩子成績的公開大會你們確定是我更丟人？”

    幾個女生被她一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漾的成績遠在她們之上。

    林漾也沒再跟這些人繼續墨跡，她拿著書包先下樓，快到學校門口時終于收到卓季芳的消息：

    【漾漾，mama現在有點事，你跟你老師說一聲，我可能要去的遲一點。】

    她腳步在門口停下。

    門口停了不少的汽車，還有剛趕到的家長急匆匆地從出租車上下來往校園里跑，林漾往旁邊站了站，給人讓路，她重新撥通號碼。

    剛嘟了兩聲，又被掛斷。

    卓季芳就是不接她的電話。

    班長又從里面追出來，跑得氣喘吁吁的：“林漾，老師讓你別走，說一會讓你家長開個電話會議。”

    手機屏幕暗下去，林漾有些心累地舒了一口氣，把手機揣兜里：“走吧。”

    班長見她一瞬間低落的情緒，好心安慰：“沒事啊，她們幾個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家長有時都會有事的，可能你家里人比較忙。”

    全班所有的家長都來了，除了林漾的。

    老錢早就叮囑過，這次家長會不準缺席，至關重要，但誰也沒想到，林漾會是這唯一一人。

    “謝謝你，班長。”林漾仰頭看著天，暖陽刺的她眼角酸澀。

    林漾在辦公室坐了將近兩個小時，老錢開完會邁著步子進來，瞥見林漾他才想起自己交代的事：“林漾，怎么回事？你家里人呢？”

    “我媽她臨時有點事，來不了。”林漾站起身低著頭說。

    “那除了你媽，你爸呢？你家里其他人呢？”

    “……”林漾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就像那些人所說的，她親媽都不來她還有什么資格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過久的安靜讓老錢忽然意識到她家的特殊情況，隨手把表格整理了下，放緩了語氣：“這次家長會我早就說過不準任何人缺席，你還是物理課代表，你這樣不配合我工作讓其他學生怎么想？”

    “老師，對不起。”

    “林漾，老師不是怪你，但這種錯誤確實不應該發生在你身上，你想想我提前多久就提過這事了？”

    老錢從上個月12月份的時候就說了學校對這次家長會的重視，因此也越發愧疚。

    “哎，行了，你先給你媽打個電話吧，她人不來開個電話會議總可以吧，你的學習情況我肯定需要跟她交流交流，你最近的成績也不太穩定，學校也要每個家長會議上的發言內容。”

    他抽出那張表格，示意：“這上面的內容得需要跟你家長溝通完才能填寫。”

    林漾猶豫了會，在老錢再一次的注視下還是撥通了卓季芳的電話。

    陶文霜抱著本子敲門進來。

    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那接連的幾聲“嘟”后響起的機械化的冰冷聲音：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陶文霜嘲笑的眼神望過來，故意地往上湊：“林漾，你爸今天帶著你弟弟在我家做客，現在應該還沒走，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讓他抽空過來給你開個會啊？”

    林漾攥緊了手，沒吱聲。

    老錢擰眉：“出去。”

    他朝陶文霜訓斥。

    陶文霜撇撇嘴，自己班老師不在，老錢不是她班老師她到底還是不怕的，無所謂地開了門出去。

    盡管那些老師素質極好地都沒看過來，但突然的安靜也讓林漾意識到她如今是這個辦公室所有人的焦點。

    老錢也不知道說什么了，知道這學生家庭情況復雜卻沒想到這么復雜，他也沒讓人在這樣繼續待著，想著自己想辦法把表格填了算了，擺擺手：“你先回班吧，別多想。”

    林漾沉默地轉身，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