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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哀家和竹馬掌印he了 第57節

    “……”

    既然兩位當事人都不覺得有問題,周書禾也沒什么意見, 只是心里一直懸著的事莫名其妙落了地,反倒生出幾分狐疑來。

    “你們不會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吧?”

    歲歲眼神漂移,周書禾正要多問,卻見祁遇擋在了他面前,表情格外誠摯:“怎么會呢小禾?我們怎么會瞞著你呢?”

    周書禾默然片刻,抬手想要扒開這個面皮厚的, 好去逼問那個面皮薄的, 誰知手下的身子看似單薄,真要扒拉起來居然半分也推不動。

    她哼哧哼哧廢了老大勁兒,無事發生。

    “好哇!”周書禾惱羞成怒, “士別三炷香當刮目相待, 你倆都長本事了, 合起伙來欺負我是吧!”

    歲歲經不起激,漲紅臉些就要叛變,祁遇及時拉住他,后退半步,毫不心虛地轉移話題。

    “時辰差不多到了,還請陛下和娘娘前往靈前主理大典?!?/br>
    這樣天大的喜事當然不能錯過,周書禾望向窗外,天色確實不能再耽擱了,沖他冷哼一聲,抬頭挺胸大步走了出去。

    “對了,”她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腳步,回頭上下打量著落在身后的孩子,“喜事要喪辦,陛下,別傻樂呵了,記得露點兒悲色。”

    “……哦?!睔q歲肅然。

    *

    大行皇帝出靈,朝臣們哭得卻不太盡心。

    朝議大夫周少忱斜著眼睛,瞄到前排的刑部侍郎從袖中拿出一小片切得細細的辣椒圈,偷偷往眼睛上抹了抹。

    “——先帝?。 ?/br>
    嗯,這下他哭得稍稍真誠了些。

    周少忱收回目光,自己也開始醞釀感情。

    六萬大軍圍在城墻之外,城中戒嚴,百姓關門閉戶,做臣子的心中本就焦躁不安,這一醞釀,周少忱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因為有城墻的優勢,守城遠比攻城容易,需得三倍、五倍乃至十倍十五倍的兵力才可能被攻破,如今京中有三萬軍士,理應不懼六萬攻城軍,可皇城之戰又有所不同。

    一般而言,在一坐城池的攻守之戰中,最重要的并不是這城墻內外的打殺,而是在于時間。

    守軍有一城之力作為后備,有糧商儲備的米面,有河流井水、有房屋醫館,還有百姓親朋,他們無需瞻前顧后,只管守住這座城。

    守城在于“守”,守得越久,越能等到援軍。

    而攻城軍不同,他們需要后勤源源不斷運送糧草,需要住在簡陋的帳篷營地里,需要圍困、需要熬,熬到城中彈盡糧絕,不戰而勝。

    攻城在于“熬”,熬得越久,越能攻下城池。

    這是一場關于時間和耐心的對決,可這一次,守城的是皇城,要守住的便不僅僅是這一座城池。

    大寧內部生亂,四方虎視眈眈,如今除了在北境同狄人的戰事以外,西北突厥、遠東夷族、嶺南百越蠻族也都躍躍欲試,若京城開戰陷入僵局,他國難免趁機生事。

    皇城或許有時間守,四方百姓卻只有一條命,人命經不起煎熬。

    他們等不起。

    “誒!想什么呢?!?/br>
    胳膊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周少忱一驚,把自己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抬眼往身側看去,是安鳴。

    他眉頭皺得死緊:“安大人,這是先帝出靈大典,你休要失儀!”

    安鳴搖搖頭,悶笑一聲:“周大人您打這兒發呆呢,不也挺失儀的?反正陛下和娘娘都不在乎,用不著那么死板,就問你這一臉愁容是在想什么?”

    “還能想什么?不就趙王那些事?!敝苌俪滥J了他的說辭,視線移向宮墻外,“今晨太陽還未升起,城下就打了起來,雖說只是小打小鬧,兩方兵士傷亡不過十余人,卻終究是兩兵相接,若傳出去,邊境怕是會不穩?!?/br>
    安鳴笑道:“是啊,趙王那里應該也收到了邊境的消息,但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要么登帝要么身死,今日攻城不為攻城,而是在逼迫宮里那幾位盡快做出決斷。”

    周少忱默然片刻,瞥了他一眼,還是沒有憋住話頭:“你說,陛下會做出什么決斷?!?/br>
    安鳴挑眉問:“敢問周大人怎么看?”

    周少忱想了想,認真地說:“趙王為謀權位不顧大寧百姓安危,對外敵進犯之憂視而不見,不是好人,不堪為伍。”

    安鳴頷首:“也就是說,周大人也不贊同趙王殿下說的‘清君側誅祁遇’之舉咯。嗯,周大人果然仁善?!?/br>
    這些日子,朝中關于祁遇和周書禾的風言漸起,周少忱本就心中煩悶,雖然旁人只是說說,沒幾個當真,可他是個知曉內情的,越不情愿想,越是從心里就默認了真。安鳴此話一講,他就跟被咬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引來周圍幾個臣子不贊同的目光。

    周少忱尷尬地低下頭跪坐回原位,梗著脖子小聲斥道:“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放任jian佞挾幼主令天下,無論是王侯還是閹豎都與我無關,我只看誰死誰活對大寧子民更有利。”

    安鳴垂下眼簾,淡笑道:“是啊?!?/br>
    午時過后,先帝的靈柩從皇宮被移到了殯宮,周書禾回到永寧宮,換下一身累贅的朝服,叫寄月把她私藏的鮮rou酥端上來。

    國喪期間不可沾染葷腥,但反正又沒人發現,偷吃點rou算不得什么。

    拿到鮮rou酥,她招呼寄月:“要不要一起吃?”

    寄月嘆息一聲,滿目愁容:“娘娘怎么還吃得下?!?/br>
    周書禾悶頭咬了一口酥,放在嘴里細細咀嚼著,含混道:“有什么吃不下的?!?/br>
    寄月小聲說:“趙王大軍壓城,要殺祁掌印,娘娘就不擔心么?”

    “擔心,但我有自知之明?!?/br>
    她放下咬了一半的鮮rou酥,顰眉道:“我這人是有些小聰明,但政事、軍事、他國外務……這些事我都一竅不通,既然不懂行,沒法提出好的建議,看著還容易自己氣自己,不如干脆不管?!?/br>
    “我能做的就只有管好自己,然后相信祁遇,等他想出應對的法子?!?/br>
    殿中地龍彌散熱意,把人燒得又暖又懶,周書禾強壓下心頭不安,看了看窗外,雪還在下。

    “寄月,幫我卸妝散發吧,咱們去做屜梅花酥,秋天那會兒他還念叨呢,正好這幾日梅花也到時候了。”

    *

    而祁遇想出的應對趙王的法子,不能說好不好,只能說幸好周書禾不曉得,不然定是要被他氣死。

    自從趙王入京,養心殿幾位議事大臣商議的都是如何穩住他,如何避免兩軍開戰,如何防止他國進犯。

    這是為守成之道。

    而祁遇的法子比這些都要簡單直接。

    ——斬叛賊、殺趙王。

    只要趙王死了,這群八成以上都是由新兵組成的叛軍,便會立刻土崩瓦解,叛亂如果能迅速平息,就和沒有叛亂是一樣的,四海諸國亦不敢妄動。

    這話說來簡單,邏輯上也沒有漏洞,只是若談起實行,難免會讓人覺得說這話的人狂妄自大、狗屁不通。

    六萬軍士,就算都是些蝦兵蟹將,人擠人聚在一起,也要足足五十畝地才能裝得下,想殺掉被這么多人護在中軍的趙王,無異于癡人說夢。

    太極殿側殿,幾位議政大臣都被賜了座,只一人垂手立在殿中,環顧諸臣,緩緩開口。

    “我麾下有一名百步穿楊的弓箭手,配備特制的弓|弩可于百丈之內取人首級?!?/br>
    皇帝年幼,太后為表與趙王對抗的決心,在出靈大典上同眾臣高呼“犯我者死”,將此事交給了全天下最不可能與趙王談和之人。

    ——監察院都督祁遇同趙王不死不休,大寧皇帝同所有意欲謀反者不死不休。

    皇家立場之強硬,如定海神針般安魂定魄,穩住了文武百官躁動的心神。而其信重內宦之舉給諸臣帶來的隱憂,則是由這個內宦本人,用最謙遜的姿態和最激進的手段,將其暫且蓋下。

    內閣首輔王大人眉頭緊鎖:“弓|弩手……的確可作為殺招,只是趙王身在中軍,越過數萬將士直取他首級,難于上青天?!?/br>
    “卻是如此,”兵部尚書范大人點頭:“還需有人帶兵沖破趙軍陣型,露出其空門?!?/br>
    “正是?!?/br>
    “是得有一人?!?/br>
    “得是一武將。”

    其他幾位大臣也一一附和,眼神大力掄向右側的禁軍總統領洪將軍,洪將軍受到四面八方的矚目,頭皮一陣發麻,顫巍巍道:“下官老邁……”

    “老邁啊?!?/br>
    “呵呵,這樣的理由倒是不新鮮?!?/br>
    “嘖,養兵千日,用兵無時?!?/br>
    在各種或失望了然或輕蔑憤恨的目光下,洪將軍坐立不安,惱羞之下實在受不住,猛然起身,破罐破摔地開了口。

    “是是是,老邁云云只是托詞,我一大老粗和你們這些文臣掰扯不清,反正就是,咱們擱這兒說人家六萬大軍是蝦兵蟹將,呵!也不瞅瞅咱們禁軍!”

    “你什么意思?禁軍怎么不好了?”范大人不滿。

    他是兵部尚書,主管軍隊車馬、甲械之政,因為先承平帝格外怕死的緣故,兵部每年在京城三大禁軍里撥款最多,意圖鑄就一支大寧一等一的強軍。

    洪將軍冷哼:“是,說是甲胄最全俸祿最多的精兵良將,可那金吾衛,多花些銀子就能進,還有羽林軍,不都是被各位大人們塞進來鍍金的紈绔子么?也就黑甲衛強一點,監察院直屬,名聲不好聽,有錢有權的但凡有別的法子都不樂意進,總算便宜了些身手好的普通士兵,勤cao苦練擠破頭好歹能爭上一爭。”

    “人家的雜兵是莊稼漢出身,再愚鈍好歹能有一身力氣,咱們那群公子哥呢?要什么沒什么。光靠著器械守城還好說,真要沖出去,一個個屎滾尿流哭爹喊娘,將軍士兵一起送命!”

    隨著他最后一句話音落地,殿內陡然陷入寂靜。

    爐邊碳火燃燒著熱意,人們心中卻隱隱發涼。

    居于首座的王大人神色幾番變化,半晌后咬牙道:“我長子王傳武以武入仕,可堪一戰?!?/br>
    洪將軍沉默片刻,彎腰坐下,語氣稍微和緩:“如果只是送命,我老命一條也沒什么可金貴的。但即使是送了這性命,也沒法徹底擾亂趙軍陣型斬下賊首,又損兵折將,如果導致本來穩穩的守城之戰落入劣勢,又該怎么辦?”

    這……眾臣陷入沉思。

    而從洪將軍起身起,便退到屋內陰影處的祁遇,正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打量著這群大寧的肱股之臣。

    挺有意思的。他默默地想。

    這位王大人是王皇后的父親,出自簪纓世家,自小便教育自家子女竭誠盡節,如今亦可把自己的愛子,送去上一場幾無歸途的廝殺,這般瞧著,不愧是被周書禾選中的忠臣良將。

    可是方才洪將軍所譏刺的,“被各位大人們塞進來鍍金的紈绔子”中,亦有他王家子孫的一份。

    有些人啊,大難臨頭時可全一分忠勇無私,太平年歲里卻免不了些小動作,更令人唏噓的是,那潑天大難,竟正是出自于他們平日里私心的侵蝕。

    人非圣賢,濁世凡塵皆有齷齪,他們都不是壞人,卻會被私利誘出不那么高潔的一面。

    如何激發他們的好,又怎樣壓制他們的壞,這些事都是小皇帝日后要慢慢學會的。

    而他……

    祁遇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不若讓我一試?!?/br>
    洪將軍不屑:“你?”

    大殿之中,七八雙眼睛齊刷刷望向那唯一站立的人影,等祁遇說完后面的話。

    “趙王向他的兵士們承諾過,取我項上頭顱者可得賞金百兩,若我這百兩黃金隨軍出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從軍時日短、服從性低,又窮苦出身的莊稼漢,如何能守住自己的貪欲?若他們要爭相取我性命,又如何能夠各司其職、護衛中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