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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雖然參加了這么多場的告別式、公祭與家祭,顧念卻是第一次以一個參加者,而非工作人員的身分來到這個會場,這天是六月三號,顧念來到這種場合,純白色的佈景,淺淺的黃色與粉色,中間擺放著吳慧君的照片。 家祭雖然沒有限制人數,但是畢竟是疫情期間,來的人三三兩兩,都是親戚,后來她沒有拜託爸媽一起來參加,只是用訊息通知了mama一聲。 吳慧君才二十七歲。 她還記得第一次和她初見面的時候,她蓄著齊劉海,挑染成紅色的長發,天真活潑的表情,唐突的進入了顧念的世界里。 「同學,你也是選美容科的嗎?」她掛在臉上的笑容,永遠是最燦爛的一個。 吳慧君的成績很爛,總是吊車尾,所以常常拿些課業上的問題來煩顧念,顧念因為覺得自己成績也不怎么樣,個性又內向害羞,總認為吳慧君態度親密過頭,不懂得掌握分寸。 但是吳慧君就像是認定了這個朋友一樣,不斷的接近她,一次兩次的拒絕也從未讓她退縮,后來習慣了,也就甩不掉了。 15歲認識,18歲畢業,25歲創業,27歲離世,一切發生的怎么能夠那么快呢,像是一瞬間一樣。 時光就是在她們的笑鬧之中,被揮霍得丁點不剩。 「我以后想要開一個化妝美容的工作室!」那時候高職一年級的吳慧君,某天突然興奮的跑到她的面前,興奮的拿著筆記本分享自己的想法:「名字我都想好了,joymakeupstudio!希望每個來我這里化妝的女生,都可以充滿歡喜的笑容!」 「自己開業不是要花很多錢的嗎?」顧念皺眉。 「我現在存!」吳慧君的表情斬釘截鐵,「以后我就不喝飲料了!」 「你少喝飲料能夠存多少錢?」顧念搖搖頭。「畢業之后你要考科大嗎?科大畢業之后我們要先找工作,打工存錢才行,房租和申請店家的費用,一個月就要好幾千……」 「我們?你說我們?」吳慧君又驚又喜,跳上前去抱住了她。「從來沒有人這么支持我的夢想!就連我媽也都說我是白癡!」 顧念皺著眉頭,感覺她抱著自己好緊好緊,都快要喘不過氣了,但她的臉上卻飄著喜悅的紅暈。 情緒總是較為木訥的顧念,雖然反應可能比較緩慢,但也是對于這樣的朋友是喜歡的,心疼的,也對于她的夢想的實踐感到擔心的。 「但是,我們真的要努力做,創業很不容易的。」顧念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好開心!」吳慧君尖叫著說,「我們一起考上科大吧!然后畢業之后,我們一起來開工作室!」 那時候的所有景象都還歷歷在目,她們翻山越嶺,花了很長的時間念書、畢業、考試,費盡心力考上弘光科大進修班后,兩人白天打工,晚上念書,然后終于在二十五歲那一年,開了這家工作室。 joymakeupstudio。 然后一切都沒了。花了十年構思設想,存錢建立起來的小工作室,倒塌只需要半年。 「……」她哭著跪坐在吳慧君的照片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好像一場夢一樣。 「念念……」慧君的mama從南部趕上來,握著她的手哭得亂七八糟,「慧君怎么會死了呢?你沒跟她在一起嗎?為什么她會確診呢?……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找上門來討錢……慧君到底干什么去了?」 面對一無所知的吳mama,顧念什么都說不出口,只能搖搖頭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我們還不出錢怎么辦?」吳mama又驚又怕的表情,幾乎不知所措。 「辦限定繼承。」這時候紀子翼從顧念的身后走來,向吳mama解釋:「拋棄繼承只限于辦理申請的人,地下錢莊的人還是會去找其他親戚去討錢,辦理限定繼承后,那些人就不會再找上門,如果再找就直接報警。」 吳mama這才恍惚的答應了。 家祭結束,顧念都沒有看到那個傳說中出國留學的男朋友,聽說他和顧念一樣都有被感染新冠肺炎,或許他的身體還不是很好,所以沒有過來吧。 顧念去了趟廁所換了副口罩,原本的已經被哭濕了,避免危險,還是換一副吧。 上完廁所,顧念準備回去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豐田汽車開到了廁所旁邊的走道,一個男人走了下來,端詳了她一會兒后,他問:「你就是顧念嗎?」 他是誰? 「我是。」顧念微微皺眉。 「我是吳慧君的男朋友,謝仲學。」男人的表情頹喪,而帶著一種非善意的躁動,讓顧念微微懷疑,「借一點時間聊聊可以嗎?」 顧念心里正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有些猶豫的時候,等得不耐煩的謝仲學走上前去拉著她,將她拉進了轎車之中。 上車后,車門馬上被反鎖。 「……你想要干什么?」 「開車。」在他的手上,赫然亮出一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