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6
泓育雙手各提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啤酒和食物的塑膠袋,快步地往廢棄工廠前進,他暗自納悶著,自已怎么會變成遭人任意頤指氣使的樣子呢? 這都怪自已不好,誰叫自已要挪用公款上酒店揮霍,最后被俊良當作肥羊盯上,掉進他所設計的仙人跳陷阱,俊良揚言要告訴泓育所屬的『彩虹融資』,他私下究竟挪用掉了多少公司的錢,因此跟他恐嚇了三千萬的遮口費。 如果被有黑道組織當作靠山的『彩虹融資』知道這件事,下場可能只有被丟入海里或著是被埋在某處的深山里兩種選擇,泓育一想到這身子就不禁顫慄不已。 俊良提供他一條生路,就是參與他們搶銀行的行動,如果用得手的錢來付遮口費,說不定還會有剩呢!泓育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加入了他們的行動。 「喂,死胖子,你也太慢來了,想要把我們餓死是不是。」眉毛顏色很淡的光頭男邊怒罵邊搶走泓育手上塑膠袋的說 「抱歉,這附近很難叫計程車,所以在路上耽擱了一下。」泓育連忙道歉的說 「沒有被人跟蹤吧?」輪廓菱角分明的陰險男邊說邊抖動了一下刺繡的運動外套 「絕對沒有,我很~~~~謹慎地查看四周有沒有可疑人物。」泓育拍胸膛保證的說 「混帳東西,怎么都只是便利商店的便當,這叫我怎么吃得下去啊!」光頭男拉開塑膠袋后喝斥的說 「算了,非常時期,能填飽肚子就好了。」儘管全世界都因熱浪來襲而熱死不少人,但俊良的聲音還是會令人感覺到寒意。 經過幾天下來的互動,泓育知道經常口出惡言的光頭男與性格古怪的陰險男分別叫做兆豪和正達。兆豪原先是從事暴力討債工作,但因多次慘殺欠債人,而被警方盯上,難怪他的脾氣會那暴躁;正達則是多次計劃性地誘姦少女而被通緝,他的個性與兆豪相反,頭腦相當清晰。 塑膠袋里的食物很快就被一行人一掃而空,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泓育感覺到茫茫然的醉意,說話也開始口遮無掩了。 「我們的搶劫銀行的計劃真的可行嗎?」泓育咕噥的說 「如果jessejames可以,那么我們也可以。」兆豪似乎很崇拜jessejames的說。 1881年,全美知名的搶劫犯jessejames當年34歲,當時他計畫下一起重大銀行搶劫案,同時不斷向想捉捕他以獲取賞金及出人頭地的敵人宣戰。 「不過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啊,他畢竟是傳奇人物,只是一個傳說。」搞不清楚狀況的泓育竟敢笨笨的繼續跟兆豪爭辯 兆豪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瞪著泓育,泓育顯然沒有聽懂他的警告,他一對冷酷的眼神深藏著憤怒,嘴唇扭成奇怪的形狀。 「我說,如果─jessejames─可以─我們也─可以。」兆豪一手抓起泓育的衣領,然后抬高音量,一個字一個字像是從牙齒里迸出來,緩慢地咆哮著說。兆豪相當了解與人溝通重點并不是在的內容,而是在于溝通的方法。 「是…我知道了…」泓育驚恐地回答 討厭死了,自已怎么會淌上這趟混水呢?平常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酒店里拿著鈔票塞進酒店妹的胸部里才對,一想到這泓育的褲襠微微隆起。 「那個…事成之后,你真的能夠放我一馬嗎?不會跟組織提起任何事情。」泓育難掩其齒地對著坐在工廠一隅角落的俊良說 「死胖子,你還敢談條件啊!」正達冷不防的狠狠往泓育的肚子揍了一拳 泓育像是被切掉cao控線的傀儡般,整個雙腳癱軟的跪在地上,喉嚨突然有股溫熱的酸液涌出,泓育將剛才所吃的晚餐全都吐出來。 「咳...咳咳。」泓育雙手撐在地上,尚未消化的小黃瓜就呈現在他眼前 「你只要乖乖幫我們跑腿就好,不需要問太多問題。」正達拉起泓育的頭發說 嘴唇周圍殘留著嘔吐物,泓育邊紅了眼眶邊用手背將嘔吐物擦掉。這時候俊良從角落緩緩地走向泓育,并且蹲在他面前。 「奴隸只要乖乖的幫我這個國王建筑金字塔就好,等金字塔建成之后,榮華富貴自然少不了你。」俊良所說的話語彷彿就像冰塊般,一字一句地往泓育的臉上砸過去。 「奴隸,哈哈哈,好貼切的形容詞。」兆豪在一旁拍手叫好的說 沒辦法了,目前的情勢只能照他們的話乖乖照做了,到時候再想辦法逃脫吧!這群人簡直像是嗑了海洛因的瘋子一樣,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一定會有機會逃脫掉的。 早上九點,一群打扮時髦的大學生走在熱鬧的街頭,他們散發出的氣息與都市的年輕人不太相同,看起來不會過度盲從流行,反而樂于保有自我個風格,或許是這里市區保持著一段理想距離,給了他們適當的空間吧! 嚴文扛起一塊比身高還高了一倍的廣告牌,他藉由觀察路人來打發無聊的時間,抬頭望著在對街的貝克,貝克跟平常一樣有精神地向路人搭話,昨晚臉上的陰霾似乎也全一掃而空了。早上的天氣還是一如往常的炎熱,太陽的威力絲毫沒有因季節轉換成秋天而減弱。 「好想去海邊呀,真想一邊把身體浸抱在海水里面,一邊喝著手上的啤酒哦。」嚴文暗自抱怨著說 貝克扛著廣告看板從對街走過來說:「喂,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嗯,好的。」嚴文點頭同意的說 為了繼續執行跟監行動,這幾天以來,他們都只在早上的尖峰時刻過了之后,就跑去泓育的住所,等待他出門,然后尾隨在后觀察。 得知俊良一行人身處的廢棄工廠位于郊區,如果用步行的話,距離實在太遠了,偽裝成警察搭霸王車又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就在嚴文煩惱之際,貝克牽著兩輛腳踏車走過來。 「出發!」貝克將一輛腳踏車推向嚴文后,跨在做硅膠坐墊上。 「等等,腳踏車從哪里牽來的?」嚴文一臉狐疑的說 「我向那邊店家門口借來的,喏~就在那邊。」貝克努努下巴指向柏青哥店說 「這是犯罪的行為吧!」嚴文看到店門口有二條被破壞過的鎖鍊躺在地上的說 「人類發明了法律,讓人們什么事都不能做,我有用紙條留下聯絡方式,所以不算偷竊啦,快走吧。」貝克催促著說 嚴文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著跨坐在腳踏車的坐墊上后,奮力一腳踩下踏板,一逕地往前駛,貝克也發出朗爽的笑聲追在后面。 迎著和緩的秋風,穿梭過了不甚寬敝的鬧區街道,精品店、服飾店、賣炸物的攤位,個個都還大門深鎖。大樓與大樓之間的空隙,吹進了一陣風,輕彿起嚴文的瀏海,此刻他的心情,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以前常與伙伴騎著腳踏車四處到這個城市的角落冒險。 「圣嬰現象真可怕,熱死人了。」貝克用手背擦拭掉額頭上的汗水說。他們因紅燈而停了下來。 「是啊!再這么熱下去,我們這些舉牌工可就更難熬囉!」嚴文自嘲的說 「哼!真的要追根究柢起來會變成這個樣子,還不是我們人類害的,所以地球要跟太陽聯手起來教訓我們。」貝克嗤之以鼻的說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想要讓文明進步,就必須犧牲掉某些事物啊!」嚴文雙手抱臂的說 交通號志從紅燈轉會成綠燈時,后方的行車隨即就喇叭聲作響,貝克對著后方的車子投以一瞥,不可置否地哼了一聲,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再度踩下踏板。 「不惜犧牲地球的生態所得到文明生活,只會令人類更加自私罷了。」貝克說 「拜託你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人,還是有愿意奉獻自我的無私人類存在啊!」嚴文捍衛自已的言論辯論著激動說 「哈哈哈~~小老弟,你還真是單純啊,我跟你講一個案例,有一對夫婦遇上了船難,當時海浪非常大,丈夫為了不讓自已滅頂,你猜怎么著?結果那名丈夫將自已曾經許下山盟海誓的妻子拼了命的往下壓,就只是想要多呼吸到一口空氣而已,所以人類是自私的,請你務必牢記這一點。」貝克放肆大笑的說 「也對啦,你也是為了生存,然后將妻女…」嚴文連忙用一隻手摀住自已的嘴巴 「不用介意啦,畢竟事情已經過那么久了。」貝克露出淺淺的笑容說 「抱歉…」嚴文道完歉后,眼神不安瞥向天際。 也許是臭氧層破洞導致紫外線變多,又或者副亞熱帶的氣候本來就是這樣,這段時間里,臺中秋季的天空,像極了南邊度假勝地拍攝的廣告場景,是不含雜質的藍。 「等等可能會下雨喔!」貝克仰著脖子看天空的說 「真的假的,天上一片云都沒有耶!」嚴文說 「空氣中的濕氣告訴我的。」貝克張縮鼻翼地說 沿著下坡路段往前騎,這一帶是住宅區,已經距離市中心有一大段距離,因此十分寧靜。橫跨過小橋,橋下是一條已經靜止不動并浮滿了油漬的小溪。 「加油,差不多快到了。」貝克回頭看著嚴文的說 「腳好重,感覺綁了個鉛球在我腳踝一樣,可惡。」嚴文整個人癱在腳踏車龍頭的上說。 他覺得很羞愧,明明一開始就是自已帶頭衝的,不知何時就被貝克超越了,甚至還讓貝克替自已打氣加油,真難以想像貝克已經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路旁的建筑物逐漸變低矮,更凸顯出頭頂上的那片天空是如此廣闊。穿越過一條小巷后,眼前出現聳立在長滿雜草的荒廢土的廢棄工廠。就算是白天,偏僻的地方也是煙下無人,難怪俊良會選擇這里來掩人耳目。 兩人找到一處樹蔭下稍作休息,將腳踏車車體一一斜靠在樹干上放置。樹枝上有幾隻麻雀又跳又叫的,看似很歡樂。 「接下來…所有的動作都要很謹慎才行,萬一被發現的話,可是會被他們滅口的。」貝克化身為特戰隊的士官長發號著施令 「是…的。」嚴文膽顫驚心地回答。他感覺自已也彷彿正準備攻打敵營的特戰部隊的一員 「那么…我們走吧。」子彈都上膛了,貝克士官長領著嚴文步兵朝著敵人大本營步步前進。 背部緊貼著佈滿常春藤的圍墻,貝克稍微抬起頭,觀察著工廠內的動靜。工廠內部黑漆漆的,彷彿另外一個黑暗世界,完全與事隔絕。 「奇怪了,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照理說,他們應該只能躲匿在這里才對啊!」貝克百思不得其解的說 「他們該不會已經開始行動了吧。」蹲在一旁的嚴文猜測的說 「很有可能哦,不能就是遷移到新的據點了,正所謂狡兔有三窟,俊良那傢伙不是個普通的人物,腦袋聰明的很。」貝克接著說 「要不要進去看看?」嚴文提議 工廠內空無一人,但很明顯有人類在此活動過的痕跡,里面幾乎曬不到陽光,濕氣很重,有一股霉味。嚴文發覺腳下踩到了一個空飯盒,他彎下腰拾起,是隨處可見的便利商店所販售的便當。 「喂!你該不會餓到想要找剩飯來吃吧?」貝克半開玩笑的說 「我是要看便當包裝外面的保存期限啦!」嚴文邊解釋邊翻轉著飯盒說:「上面印刷的日期是今天。」 「這么說他們可能隨時會回來囉。」貝克摸著下巴說。這似乎是他在思索事情的習慣動作。 「我看我們還是快閃吧,免得他們突然回來。」嚴文不由緊張起來的說 「你看那是什么?」貝克指著角落的堆高機說 「只不是很普通的堆高機啊,有什么特別的嗎?」 「看清楚點,我是說堆高機旁邊汽油筒上面的東西啦!」 嚴文朝貝克手指的方向走過去,他湊近一看,有半透明的墊板、一些照片以及幾顆被人用力搓揉的栗黃色紙團,凌亂地散落在汽油筒上面。 「這是大樓平面圖呀!」嚴文拿起一張半透明墊板仔細端倪著說 「盛松銀行。」貝克雙手盤在胳膊的說 「咦?」嚴文側過頭的說 「你看平面圖的右下角。」 嚴文將視線游移到貝克所說的位置,上面印著『盛松銀行內部平面圖』:「真的耶!」 「看來他們是要搶劫銀行了,你看那些照片,全是在拍盛松銀行外面的景象,肯定是在勘察路線。」貝克表情沉重地雙手抱胸的說:「每天都有數百萬計的錢幣在這里面流通,他們會選擇這間銀行也是有跡可循的。」 「我到外面看看還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貝克丟下這句話后就逕自地往外奔跑 嚴文將雙手撐在佈滿紅色鐵銹的汽油筒上,俯視著一張張的平面圖,密密麻麻的圖例符號讓不懂建筑設計學的嚴文徹底舉雙手投降,他氣餒地拾起旁邊的紙團時,才發現是用羊皮紙做成的亞美尼亞紙張,價格相當昂貴。嚴文一一將它們攤開撫平。 「這…這個是…」嚴文相當震驚的說:「得趕緊叫貝克來看才行。」 正當嚴文準備往工廠外跑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怒罵聲:「喂!你在這里干什么?」。嚴文像是做錯事被發現的小學生一樣,膽顫驚心地慢慢回過頭看。站在身后是一臉兇神惡煞的光頭男子。 光頭男穿著短袖的黑色襯衫,搭配著膝蓋破洞的牛仔褲。黑底上印著變形蟲圖案的花紋,無論是人品和品味低俗到了極點。 「我問你!你在這里干什么?」光頭男加重語氣又詢問了一次,他眼睛眨也不眨地逼近過來。嚴文睜圓了雙眼,眼角痙攣了一下,他心虛的模樣深怕被光頭男看見。 「哎呀!我不小心迷路了,想要到里面休息一下。」嚴文一邊搔著頭裝傻一邊將小心翼翼地將紙張藏在手掌心地說 「迷路?」光頭男狐疑地挑起顏色很淡的眉毛說。眉毛下那對烏黑的眼睛充滿猜忌,兇神惡煞地瞅著嚴文。 「對…對啊,天氣太熱了,想要找個陰涼的地方歇一會兒。」嚴文此刻連開口都膽怯不已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點滾。」光頭男像是有敵人踏進領域的公獅,發出低吼的警告聲說。 「真是抱歉啊,我不知道這里是小哥的地盤,我馬上離開,打擾了,真不好意思。」嚴文邊道歉邊說 正當嚴文打算就這樣裝傻地抽身離開的時候,看到一旁有名圓滾滾身軀的人走了過來,居然是泓育。這下子不妙了。 「咦?死老頭,你怎么會在這里呀?」泓育帶著混亂的表情對著嚴文說 「非常對不起,我馬上離開。」嚴文趕緊鞠躬道歉的說 「你們認識啊?那么就不能輕易地放你們走了,死老頭居然敢騙我,喂,胖子,這老頭是你什么人?」光頭男說完后就從褲檔間抽出一把的手槍對著嚴文的胸膛。 「切~他才不是我什么人咧,他只是我公司底下的員工罷了。」泓育相當不屑地表示 嚴文身體動不了,雙腳像是被鐵釘釘住一樣,只不過是被槍口對著自已,就全身無法動彈。為什么?他很疑惑,但立刻明白了,他被槍口強大的壓迫感吞沒了。槍口的黑色洞xue深處似乎有什么怪物正目不轉睛地逼視著他,冷汗突然從身上無數的毛細孔滲出。 光頭男的食指就扣在板機上,只要指關節一彎,稍加用力,子彈一瞬間就會埋入自已的胸膛吧。這個念頭讓嚴文渾身血氣盡失。可怕的是不知道何時射出子彈的槍口,不是兇神惡煞的光頭男。 「你…你想干什么?」嚴文的體內彷彿充塞滿了焦急與恐懼 「看你偷偷摸摸的樣子,一定別有居心,快說!你到底來這里想要干些什么事?」光頭男向前走近一步的說 「沒…沒…沒有啊!」嚴文陷入極度恐慌,踉蹌了一下,往后退一步。 天空忽然被厚重的云層覆蓋,小雨執拗地下了起來,貝克的預測下雨戰績已經累積到14勝2敗了。 工廠陰暗處有個矇矓的人影娓娓道來,他的步伐就像是配合著雨聲的節奏,輕盈又俐落。人影逐漸逼近時,嚴文才看清楚這個人影就是俊良。 俊良近看比遠觀時個子還要更高更瘦,左側臉頰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頭發比上次看到的時候還長一些,深藍色的雙排扣牛仔外套給人很灑脫的印象,跟光頭男等人不同,整體有一種素雅的感覺。 「他似乎有可以利用的價值,先別殺他。」俊良的出現,讓人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重,他所投射過來的眼神,簡直就像直接向你丟擲冰塊般的寒冷。 「嘖,你運氣真好。」光頭男咋舌了一聲,他似乎相當不情愿,但也只好服從俊良的命令,將手槍移開嚴文的胸膛。 在槍口抽離的那一瞬間,嚴文彷彿靈魂也跟著被抽掉一樣,全身頓時失去支撐,像是被切斷線的傀儡一樣,整個人癱軟地坐在地上。 「老大…那么可以呢,這老頭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只會礙手礙腳,倒不如現在就把他殺……」泓育話還沒說完,就查覺到俊良眼角馀光正狠狠地瞄著自已,于是他只好把話默默地吞了回去。 「我自有盤算。」俊良簡短地說完。現場陷入一片沉默,靜謐的聲音像是滲入體內似的。 雖然嚴文不知道自已會有什么下場,但目前至少得救了,他稍微張望了一下四周,著急的尋找著貝克,不曉得他人現在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