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Bed and Breakfast?
沉重,這是酷拉皮卡的第一個念頭。 昏昏沉沉地醒來,他的眼皮重如千斤,連動動眼球都覺得吃力。他已經很久沒睡得這么深了。 「我……這是在哪里?」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柔和地映在還扶著頭的酷拉皮卡眼前,久未見光的他花了幾秒才適應。 他躺在一張陳舊的墨綠色沙發(fā)上,身上穿得還是自己的西裝襯衣,只是多了一條毛毯蓋著。 將之掀起,他這才坐起身看了看四周。 該說這里是窗明幾凈,還是家徒四壁才好呢? 極簡明亮的空間內,光禿的水泥墻沒有粉刷,各種水電管線暴露在原本應該是天花板之處。 長形的空間只擺設了零散的家具,除了桌子椅子外就是自己躺著的沙發(fā)。與其說這是個毛坯屋,它更像是一個硬被改造成居住所的廢墟。破舊的房間空蕩蕩但收拾得很乾凈,還有烹調食物的氣味,明顯是有人住的。 酷拉皮卡的記憶有些模糊,他不認識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正當他絞盡腦汁回想時,一個女聲從不遠之處傳來。 「哎呀,你醒了啊!」 貓眼的陌生少女從房里探出頭來。她手中拿著鍋鏟,因此酷拉皮卡猜想那邊應該是廚房。 少女束著隨興的卷馬尾,全身上下只有兩個顏色,一張五官分明且白凈的臉與一身從頭到腳的黑。這樣的穿著在她身上并不違和,但相較于透明清亮的聲音,她的黑彷彿像是為了渲染神祕而刻意打翻的墨水。 除此之外少女看似沒有異樣。她清瘦嬌小,應該與酷拉皮卡年紀相仿。 「這是哪里?」 「賽戈布,你在路上撞到我昏倒了,所以我就把你帶回我的住處了。」那個少女回答,好像她只不過是撿了隻小狗回家一樣。 少女的解釋聽得酷拉皮卡半信半疑。他是一個謹慎的人,怎么可能隨便路上撞到人就會昏倒? 不可能,他不過是……他不過是做了什么來著? 酷拉皮卡想不起來了。他依稀還有印象自己買了飛行船的票要去賽戈布,但剩下的記憶零碎的如酒后斷片。 他肯定沒喝酒,難道他失憶了? 不,他還記得自己是誰,可是的確有什么不太對勁。 「能不能先別胡思亂想了?」黑色的少女打斷酷拉皮卡的思緒,彷彿看穿了他的思緒一樣。她揮著手中的鍋鏟接著說:「你都睡了兩天了,快點梳洗來吃飯好嗎?」 「我……睡了兩天嗎?」 「對啊,你整整兩天都沒醒過。」 酷拉皮卡有些震驚。 「所以你也兩天沒洗澡了。廁所在那,快去。」少女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嫌棄。 酷拉皮卡原本還不愿意就范,但少女沒等他理出個頭緒就將自己給推進了廁所。看來自己不怎么被待見。 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先接受對方的「好意」。 廁所內,酷拉皮卡瞧了瞧鏡子中的自己。 凌亂的發(fā)型貼切的展示著沙發(fā)抱枕的形狀,眼下的皮膚也微微水腫,雖說不上蓬頭垢面,但長時間的昏睡還是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跡。 看來對方并沒有說謊,但她為什么要幫助素昧平生的自己呢? 酷拉皮卡細細考量卻毫無頭緒。 現在他寄人籬下,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又不知道她是否掌握自己的情報。為求穩(wěn)妥,還是暫時安分一點,先順著對方再伺機行動。 于是酷拉皮卡扭開水龍頭,想先洗把臉,清醒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他聽見少女的聲音在外頭喊著:「換洗衣服我放在門口喔。對了,你最好把隱形眼鏡拿掉喔,都戴了兩天了,對眼睛很不好。」 她的話觸碰到了他的雷區(qū)。 砰的一聲,酷拉皮卡摔開廁所的門。 「你……怎么知道我戴隱形眼鏡?」 「……」面對酷拉皮卡的質問,少女光是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是什么人?」見狀,酷拉皮卡又壓低了嗓音問。他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手上俱現出的鎖鏈喀啦喀啦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此時,少女嘆了口氣。她緩緩地說:「……我說啊,酷拉皮卡你一定要這么神經質嗎?」 神……神經質? 少女出乎意料的發(fā)言讓酷拉皮卡霎時啞口無言。不僅如此,她還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傻眼表情。「那么不自然的瞳色,誰都看得出來是隱形眼鏡,你當我沒戴過美瞳啊!」 隱形眼鏡有這么明顯嗎?而且她為什么認識自己? 「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又無奈地嘆口氣,好像酷拉皮卡問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問題一樣。 「拜託,我可是花樣年華的少女,撿尸陌生男人回家也會保護自己。你的證件我翻出來看過了,職業(yè)獵人酷拉皮卡先生。」 酷拉皮卡呆住了,他壓根沒想到還有證件這招。 「你放心,東西我都沒拿,收在你睡覺的沙發(fā)下面。」少女無視酷拉皮卡尷尬的表情繼續(xù)說:「順帶一提,你諾斯拉黑幫的名片我也看到了,少主。」 這下酷拉皮卡完全于無語了。他暗暗發(fā)誓,以后除了工作談判的場合以外,他絕對不會隨身攜帶自報家門的名片。 「如果對我的回答滿意,還請您盡速清洗,早飯要涼了。」 少女接二連三的幾句話有如重拳連擊,打得酷拉皮卡難以招架。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些話能信嗎? 猶豫片刻之后,酷拉皮卡沉住氣,并將無名指追魂練放在少女面前。 他問:「你是誰?有什么目的?」 少女雙手交叉在胸前,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隨后擺出了一個令酷拉皮卡摸不著頭緒的微笑。 「我沒有什么目的。很可惜,有目的的撿尸不是我的風格,還是說少主您對我有期待啊?」 無名指追魂練在少女的回答面前無動于衷。她沒說謊,只是她引人遐想的回答使酷拉皮卡紅了臉。 他悻悻然地收起了鎖鏈。 少女見酷拉皮卡服軟,滿意地笑得更深邃了。 「至于我的名字嗎?」 她優(yōu)雅的抬起一隻手指向餐桌。 酷拉皮卡的眼神隨著少女的指尖延伸,簡陋的桌上擺著一個不起眼的玻璃罐,里面插著一朵開得鮮艷嬌滴的花。 「大麗花?」 「妲利,叫我妲利。」 ---------------------------------------------- 這個叫妲利的可真不好搞! 酷拉皮卡一邊沖澡一邊惱火著,他以為妮翁已經夠難伺候了,沒想到還有更讓他束手無策的女性。從剛剛到現在,他就一直被妲利給牽制著。圍繞她的一切明擺的可疑,卻仍問不出個什么。 不,不是酷拉皮卡問不出來,是妲利根本不給問。 剛剛她還笑眼盈盈的,下一秒居然用腳把自己給踢回廁所! 是有多潔癖! 雖然酷拉皮卡一向對女性不拿手,但靠著自己的外表與些微演技,他也未曾在各種任務中失手過。 妲利捉模不定的程度遠遠超過普通水平。她外表小家碧玉,嘴上功夫卻毒的很,前一秒還高冷著,后一秒又動手動腳。如果妲利會使用念,酷拉皮卡敢篤定她絕對是變化系的,只是那氣質又跟他熟悉的變化系不盡相同。 奇犽跟西索都是變化系的,他們總喜歡披著一幅人畜無礙的臉皮到處招搖撞騙。 妲利雖然也善變,但她給人更多安定的感覺,再說他也還沒確定她是不是念能力者。 酷拉皮卡關上水,伸手拿了淋浴間外的毛巾。他擦乾身體,套上妲利預備好的男性換洗衣物,依然是襯衫西褲,但樣式更為休間。 洗完澡后他覺得頭腦清醒多了,于是他繼續(xù)在腦中進行分析。 妲利身上完全沒有念的氣息,也沒有被念控制的痕跡。假使她別有目的,酷拉皮卡昏睡的兩天應該也綽綽有馀夠她得手了,何必大費周章帶自己回住處照顧? 一時之間,聰明絕頂的酷拉皮卡也被自己的問題難倒了。 無論如何,他目前是受惠于妲利,即使不滿意也沒什么抱怨的立場。或許……他是應該要好好答謝對方才是,只是他必須再確認一次。 收拾好紊亂的思緒,他擬定了一個簡單的計畫。 只要酷拉皮卡不動聲色的在妲利面前發(fā)動念,就能依照她的反應來判斷她是不是念能力者。如果妲利會使用念,她便會不會無視酷拉皮卡的氣。假使她故意隱瞞什么,他也能夠透過凝來察覺。 很快的,酷拉皮卡悄悄地開啟了纏和凝。方才他是光明正大的測試妲利,這次他要安靜的引誘對方露出馬腳。 只可惜千算萬算,酷拉皮卡還是輸給了老天的一劃。 他計畫得不錯。廁所外面的妲利既沒有注意到無聲無息的腳步,也沒有查覺到纏,不過酷拉皮卡還是大吃了一驚。只是讓他意外的不是妲利的反應,而是她散發(fā)的存在感。 妲利在餐桌旁把玩著剛才的大麗花,花莖在她的指間轉動。粉紅色的花朵結構繁復,花瓣小巧交叉重疊在一起,開得似乎燦爛又近乎零落。 在酷拉皮卡的凝中,花朵的色彩無限延伸,粉嫩地暈染在妲利的周圍。 這不是念。 該怎么形容才好?單純的優(yōu)雅,甚至自帶一股親切感。 這究竟是什么?還是他的凝看到了什么其他的東西? 妲利的眼神柔軟的彷彿能沁出水。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揚,可為何酷拉皮卡會覺得她看起來既悲傷又無助呢? 視覺與直覺的衝突相交下,酷拉皮卡愣住了。 這時,妲利查覺到了酷拉皮卡的視線。她轉頭,看著他展開另一種普通的笑顏,開口說:「啊,你洗好了呀?」 「啊……讓你久等了,謝謝你。」酷拉皮卡趕緊回答。他差點看呆了,為了掩飾尷尬,他補上一一句:「你喜歡大麗花嗎?」 「只是不討厭而已,畢竟名字出自于它嘛。」妲利輕巧地回答,好像她剛才根本沒有注視過那朵花一樣。「吃早飯吧!你要咖啡還是茶?」 「咖啡就好。」 「好喔。」妲利一手拿著咖啡粉,一手拿著壺,自顧自的在廚房里忙碌著,道:「也是,這個地區(qū)的咖啡特別好。」 酷拉皮卡注意到妲利的用詞,當地人是不會用這個地區(qū)來形容故鄉(xiāng)的,于是他問:「你不是賽戈布這里的人嗎?」 「我跟你們職業(yè)獵人一樣是旅人喔。」妲利回答。她不慌不忙的從竹籃子里掏出兩個不成對的杯子,解釋說:「我只是暫時住這里,這些家具都是撿來的。」 酷拉皮卡望了望四周。如此,這個簡陋的少女閨房也算合情合理了。 在他東張西望的同時,妲利的手跟嘴巴也沒間下來。她一手端著兩人份的烤吐司跟太陽蛋,一手抓著兩只倒?jié)M咖啡的杯子,繼續(xù)對酷拉皮卡間話家常。 「跟你們比起來,我停留在一個地區(qū)的時間還是長得多,所以我盡量找有廚房廁所的地方。這里還不錯,雖然簡陋但什么都有。」 接著,妲利又絮絮叨叨訴說短期租房的不容易,房東不好打交道,租金要一次繳清,野宿又不是處處都合適。邊說邊端著早餐,廚房跟餐桌短短的距離,她來回跑了好多次,逼得酷拉皮卡伸手幫忙接了一盤又一盤的食物,直到堆滿整個餐桌。 滔滔不絕的聒噪瞬間就快讓酷拉皮卡招架不住,他心想剛才優(yōu)雅的妲利果然是自己看走眼的幻象。 終于,他不耐煩地打斷這令人難以忍受的租房獨白。 「既然這么麻煩,你何不乾脆定居一處?」 「人家命途多舛待不住嘛!」妲利又是一笑而過。 酷拉皮卡此時覺得跟妲利對話簡直是自找麻煩,橫豎她都不會正面回答。他索性放任妲利自言自語,自己安靜的吃吐司,偶爾應付幾句話敷衍過去便是。 煎過的吐司不怎么特別但卻意外的酥脆美味,酷拉皮卡嚼著嚼著,也不知不覺吃了三片。這樣悠間的早餐令他懷念起以前的日子。雖然他仍然記不起來具體的事物,可他覺得自己也曾經這樣與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那是多久以前了? 細想著,記憶卻好像是隔了層霧,也許他是真的撞到頭了。 不知不覺,咖啡慵懶的香氣瀰漫在空氣里,酷拉皮卡的戒心也隨著手心中咖啡杯的溫度融化。 「這里的咖啡果然很好喝呢!」兩杯咖啡下肚后,妲利終于滿足地放下杯子。她有點失落的說:「害得我都不想離開這了,以后喝不到可該怎么辦?」 「咖啡豆都是從南邊進口的,這里只是水質好,所以沖泡出來的也好喝。」酷拉皮卡習慣性的復誦書里的知識。說來也奇怪,他記得他讀過這個地區(qū)的地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過去的片段。 不知道酷拉皮卡心里在掂量著什么的妲利癟了癟嘴,似乎覺得他冷冰冰的回答十分不解風情。 「職業(yè)獵人都跟你一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嗎?」她不甚滿意地問。 「獵人之中什么樣的人都有,但什么都做得好是職業(yè)的基本。」酷拉皮卡平淡地說,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那敢問少主前幾天為什么不好好走路,偏要一頭撞我身上啊?」妲利故意向酷拉皮卡抱怨。她看到他噗的一聲被咖啡給嗆到后偷偷竊笑。 「這……是我的疏失。」 「呵呵……就是說嘛!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你帶回來,沒想到還被你霸佔沙發(fā)兩天。」 酷拉皮卡無言以對,這個妲利果然不好對付! 「咳咳……總而言之,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還有早餐。」酷拉皮卡雙手撐著餐桌,起身說:「我該怎么答謝你?我還要盡快回到工作崗位。」 「啊啦,這你不用擔心,因為你還得繼續(xù)跟我住上一陣子。」 「什么?」 妲利出奇不意的發(fā)言害得酷拉皮卡又差點表情管理失控。 「相信飽讀詩書的職業(yè)獵人一定知道賽戈布是個偏僻的山谷吧!這里除了飛行船以外沒有其他對外交通工具,然后飛行船工人這幾天罷工了喔!」 什么?罷工! 這個消息簡直晴天霹靂,酷拉皮卡一時之間啞口無語,而他錯愕模樣卻把妲利惹得呵呵笑不停。 「要能遠程工作的話,我有行動數據喔!」 「……」 「對了、對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特別去買的,加上住宿、早飯、還有數據,就請少主先從收拾洗碗開始吧!」 「……」 「還有啊,等我手上的食材都用得差不多了,要陪我去市場買喔!」 「……」 「少在那邊一臉不甘愿,我這可不是民宿,而且剛才你說要答謝我的!工作囉工作!」 酷拉皮卡此時確定,妲利不是不好搞,是他根本搞不定! ---------------------------------------------- 作者題外話:血色大麗花的人物地區(qū)設定都是根據現實改的,改法跟友克鑫很類似。有人猜的到賽戈布是哪里嗎?后面幾章有更明顯的提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