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頁
招搖四起的陣陣陰風在每一寸角落里蔓生, 教堂的每一塊磚石仿佛都被注入了靈氣一般蠢蠢欲動。頭頂上的水晶吊燈在風中仿佛快要掉了下來,站在底下的人岌岌可危。 那些不知道什么時候生長出來的紋路有點像曼珠沙華的模樣,可卻是刺目耀眼的黑, 生長在與之相襯的白墻墻根處, 張牙舞爪, 稍有不慎可能就會直接從里面蹦出,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 厲安汰正在費勁地讀著禱告詞, 并非是他不認識那些字,也不是在光芒的照耀下看不清楚,只是那字跡在搖搖晃晃,明明燈光是那么亮眼, 他的眼睛卻是那么模糊, 就像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得了白內障的老人, 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只能任其融化在沉沉的白翳里。 厲安汰忽然感覺到一陣恐慌。 大腦短暫的刺激中,像是有什么爬上了他的肩膀,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早在第一個晚上來臨的時候,厲安汰其實就對夜晚極其避諱,不同于在外面的夜生活, 到了副本里面以后他開始怕光、怕黑, 就像是童謠里面描寫的云雀。 “只要不在夜晚,我就會當執事。” 只要不在夜晚嗎? 風吹得燭火搖曳,愈發模糊的視線里, 厲安汰眨了眨沉重的眼睛。 他的手很疼, 又疼又癢, 恨不得拿把刀來把自己的手給砍掉來緩解這樣的暴躁情緒。 …… “畫眉小姐,請你去為美麗的知更鳥歌頌贊美詩。” 教堂門口架起來的一束燭火傾塌, 濺起的火星讓哪怕遠在另一側的劉子欣都是嚇了一跳,似乎在拿到了夏千闌的那個火炬之后,劉子欣就對火種有著異常的恐懼。 教父的聲音宛如從幽幽遠古傳來,聽不真切,南椰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手中的小冊子朝外面走了過去。 “你在那邊等我,我在這邊看著安汰,待會就過去。” 夏千闌是戰術當中唯一的自由人,她說自己已經把火炬給了別人,現在就是作為后勤保障每個人的安全。樂玉珊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女人親昵地捏了捏鼻子,趁著其他人不備時,側過頭去悄然在唇瓣印上一吻。 樂玉珊臉色一紅。 樂玉珊作為“鴿子”是主祭,是要從南椰讀完一整首贊美詩的,于是就在黑黢黢的夜晚跟著她一起朝教父指引的叢林里走去。 “沙沙沙”,是風拂過樹叢的聲響,那是一片荊棘橫生的灌木叢,尖銳的刺掩映在色澤寡淡的小白花下,倒不失為一個朗誦祭奠文稿的好地。 只是夏千闌心中的那種感覺越來越沉重,她甚至能看見樂玉珊神色焦急地朝她使眼色,那是在想要從她的手里要回自己的東西。 夏千闌在之前把鳥羽還給了她,手里卻還有那個戒指在。 ——但沒有信物,是沒有辦法完成自己的事情的。 就像是甲蟲遺留下來的針線,被朱虹拿起來,因此就能完成甲蟲該制作喪衣的這個工作。現在有教父在那邊看著,樂玉珊不敢直接說出口自己的目的,但她和夏千闌向來都是配合默契的,不該對方聽不懂那么明白的暗示。 “琉瓔。”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叫夏千闌,語氣焦急,卻讓人聽不懂,這個名字不大像是現代人的名字,倒像是什么古色古香的筆名,讓人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 可如今,就算她已經這么暗示了,夏千闌卻依舊無動于衷,讓樂玉珊在心急如焚的同時不由得懷疑起她的目的。 天空中已經響起了幾聲歡快的啾啾鳥鳴,盤旋在山雨欲來的濃稠霧氣里。 教父臉色微微一變。 樂玉珊當然不會懷疑眼前的夏千闌是什么人假裝的,她能夠分得清楚夏千闌是真是假,只是現在的場景讓她不得不懷疑夏千闌是要背著自己做什么危險的事情。 她想做什么呢? 一豆燈光下,南椰清甜的嗓音念著那首詩歌,卻已經有些焦急,不管她怎么念,似乎現在的劇情都毫無推動,甚至心里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在催促著、暗示著她朝另外一處走去。 目標是那片荊棘叢。 南椰想要摒棄掉那種念頭,可潛意識里忽然生根發芽了的催促卻迫使著她必須得盡快做出抉擇。 “你怎么了?” 樂玉珊剛剛的注意力完全是在夏千闌的身上,當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再出聲卻已經晚了。 身形嬌小的南椰宛如一只畫眉鳥般輕盈地跳向灌木叢,可人類的身體怎么可能會有小鳥那么輕松,在她的身體剛剛觸碰到的剎那并沒有像小鳥一樣佇立—— 即使南椰已經憑借著自己的靈活性在空中翻身打轉避開了致命的尖銳,那延伸而上沖天的荊棘卻宛若屠戮的刀刃,刺破了少女嬌嫩的肌膚。 樂玉珊眼睜睜看著一條荊棘刺穿了她的大腿,疼得南椰悶哼出聲,可卻在長滿了黑色荊棘的灌木叢里盡量穩住身形朗讀文稿。 南椰的聲音依舊是那么清甜動人,如泠泠珠玉,朗讀著美好的辭藻連成贊美詩的句式。而血,從她的身體里流淌出來的鮮紅的血卻噴濺上素白的無名小花,把那花卉也渲染成了奪目的色澤。 贊美詩在忍著疼痛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里讀完時,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知更鳥飛速振翅盤旋而下,唧唧啾啾地尖叫著沖入了教堂。 而就在此時,心頭掠過黑色恐怖的危機感,剛剛準備離開的厲安汰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邁出腳步,頭頂上的那個大吊燈就突兀砸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