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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現在這個本該萬籟俱寂的時間點內,樓底下卻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確切來說應該是傘。那一柄柄五顏六色的傘在黑夜里顯得尤為詭異,并且無一例外開得很大,像一朵朵色彩鮮艷卻又含有劇毒的蘑菇。 電梯在緩緩下降,上面的數字距離“1”也越來越靠近,象征著那家人很快就要回到地面上。而滂沱大雨里佇立著的那些人對她們來說也是龐然大物,貿然出去,很可能就會陷入包圍。 在兩人無所適從的猶豫間,電梯門緩緩打開了。 ** 深夜的兒童醫院,精神科門口,一個低頭垂眸的人坐在那邊,腦袋軟塌塌地靠在門邊上。最上面的燈牌上流瀉下來的燈光是一片森然的血紅,將那小小的人仿佛籠罩在血海里。 乒乓碰撞的刀刃聲響從里面傳來,在整個靜謐的醫院內就顯得格外突兀,上面懸掛著的大牌子“急救中”在不停閃爍,昭示著一個生命在死神的懷抱與人間在被來回搶奪。 瑟瑟寒風夾雜著零星的雨滴吹拂到了坐在門口的人臉上,滋潤了那干澀的面頰。須臾,在那個紅燈熄滅的剎那,世界繼續沉淀在深不見底的黑暗里。 而空空蕩蕩的走廊在這一刻卻忽然有了人氣,傳喚聲,走路聲,壓低了的哭腔全部顯形……門口的人突兀從地上站了起來朝那邊看了眼,隨后推開了急救室的門,里面是胡亂擺放的冰涼的手術器材和一張臟兮兮的床。 床上還殘余著動過手術后的血污痕跡沒能來得及清理。 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張張嘴,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從進入副本幾天后還沒能習慣,好在他和哥哥一直都是心有靈犀,靠現場編出來的手語也能讓對方懂。高泉和他說的那個方法果然有用,在服下那一劑藥物之后,他果不其然就獲得了“通靈”的能力。 他看到了無數冤魂死者,甚至還有之前的桃子、薯條、莎莎等人慘死之后沒有完全散去,但是在漂浮不定的殘余魂魄。 他也看到了哥哥,在他能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發現白天里那些無所事事的庸醫全都成了一具具枯骨,反倒是在晚上開始神氣活現起來。 他們正在準備一臺手術,那個被推進來的人全身都蓋著厚厚的白布,因此看不清任何面目。啞巴弟弟發現那些人看不見自己以后就急匆匆跟了過來,在門口蹲了半天,終于等到這場手術結束,卻發現里面的人影都沒了。 啞巴弟弟抿抿唇,剛想借此機會趕緊去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能找到的線索,卻感覺到一股森寒氣息如附骨之疽般攀附上他的脊背,一點點剝離開身上還殘留的溫度。 劇烈的風向前一推,毫無征兆地,門啪地一下忽然關上了。 ** 雨越下越大。 夏千闌是第一次慶幸在這游戲里自己的身形是個孩童模樣,否則剛才在雨中穿梭的那一會肯定就已經被淋濕了。 外面的雨水不知道會有什么古怪的作用,還是不沾染上為好。兩人一起在那些撐開來的雨傘底下穿行,一路朝小區門口跑去,跟在后面的一家三口窮追不舍,那些撐傘的人還就跟愣了似的站在原地。 車停在很遠的地方,兩人到是到了,敞篷沒蓋子,里面滿是積水,而且沒有車鑰匙哪怕翻上去了也沒用。那些舉著傘的人烏泱泱站在原地沒動,因此追逐過來的身影就愈發清晰了,沒有車,根本回不去孤兒院,兩人站在末尾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那個穿著皮鞋的男人呼哧呼哧追了過來,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輕而易舉地把兩個人給抓住了。夏千闌和樂玉珊在他的手里毫無反抗能力,握著兩人胳膊的手是涼冰冰的: “怎么大半夜的跑出來了?阿姨跟你們開玩笑呢,她一直……” 后面的話就淹沒在朦朧的水霧里,像是被吞沒了似的化開。他后來是直接把兩個人給一手一個抱起來了,迎風送來的雨水有部分潑灑到了她倆的臉上,似乎含有一股很讓人難受的硫磺味,嗆得夏千闌拼命咳嗽。 “阿嚏!” 夏千闌猛地打了個噴嚏,不小心一下子噴到了男人的臉上去。但他也只是淡然笑笑,甚至也沒騰出手來給自己擦臉,直到到了那棟樓的底下,看見像一大一小兩個黑塔似的佇立在門口的人時,男人的臉上笑容更盛。 “等早上起來的時候帶她去看看醫生吧,總是弄得這么難受也不好。乖,回屋睡覺吧。” 那個女孩今天沒再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而是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在瑟瑟冷風中居然也不覺得冷。在看見樂玉珊的時候,女孩眼神陰冷,頭也不回地就跟著一言不發的女人朝電梯里走去。 兩個人在門口就被放了下來,夏千闌回頭去看那佇立在雨水里依舊動也不動、似乎對身邊的一切變化都毫無察覺的人們,總覺得今晚的一切有點過于詭異了。 她甚至在想這些人的口袋里會不會有車鑰匙能讓她們連夜逃回醫院,大腦是這么想著,身體居然先一步做出了行動。在她的手指剛剛觸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的褲子口袋時—— 陰涼的、詭異的觸感剛剛傳遞上指尖,似乎是收到了某種信號似的,那個在原地巋然不動的“人”忽然晃了一下,色彩鮮艷到全然逼真的紙片被風吹得倒在了雨水里。 起初所有“人”的傘都是卡在一起才保持不倒的,此時失去了第一個支撐點,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你推我追地散開來,紙片落地浸水的細微“沙沙”聲響在地上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