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嫁 第23節
莫夫人走到溫念身邊,視線仍在東方,她道:“有此般美景,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還請陳夫人不要介懷?!?/br> 溫念如果要計較,一開始就不會赴約了:“好。” 第45章 貓膩 美麗的景色總是短暫, 不過瞬息, 朝陽已經徹底升起來了, 帶著暖意的光芒灑落在雪地上輝映出金黃的色澤, 讓這座小山宛如世外桃源般夢幻美麗。 有了陽光, 氣溫回暖了些許, 不比上山時趕時間的緊迫, 下山的路途多了份悠閑感,幾人走走停停,試圖在山里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 大概在山腰的位置有一個凹進去的小小山窩, 意外長了一從草藥,雖說是常見的鞭打繡球,但也足夠一群養尊處優的夫人們高興了。 略同藥理的余夫人還給眾人講了鞭打繡球的功用:“鞭打繡球又叫地果草, 能活血調經, 舒筋活絡,祛風除濕, 消炎止痛??蓛扔靡部赏庥谩N覀兌伎梢哉恍┗厝?。” 幾位夫人興致很高, 不僅讓隨從們動手采摘, 自己也彎腰采起來。如果非要形容她們此刻的感受, 大概就是初次參與農家樂的新奇和喜悅吧。 溫念隨大流采了兩株地果草, 溫家有專門種植蔬果、常見草藥的莊子,她沒出嫁時經常會和家人一起去莊子上玩, 這樣類似于農家樂的活動對她沒有很大的吸引力。 她抬眼看了看山窩的深處,本來以為不會發現什么特別的東西, 結果卻在山窩的山壁上發現了一大片熟透了的矛莓。徹底成熟的矛莓果子是紅色的, 與地果草的果實顏色形狀大小都很相似,如果不仔細看,很容易會忽略掉。 “這里有矛莓?!睖啬畛镒吡藥撞剑屑毚_認之后道。 “矛莓?”秦夫人湊過去,看到了溫念說的矛莓,“咦,也是草藥嗎?” 認識地果草的余夫人也不認識矛莓,搖頭道:“我沒見過它。” 溫念:“這是一種在鄉野中很受歡迎的野果,非常不好保存,要即摘即食,酸酸甜甜的很開胃?!闭f著,她率先動手摘了幾顆矛莓吃到嘴里。 其他人因為不認識矛莓,都猶豫著沒有動手,但見溫念吃下去之后好一會都平安無事,便也放下心來跟著摘了嘗鮮,結果一吃就愛上了矛莓。一個個的都吃了很多。 莫夫人尤其喜愛矛莓的口味,吃了之后還要用帕子兜一些回去,后因果實過于容易破損方才作罷。 在山腰處耽擱了一段時間,下到山腳下也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時間,溫念于是道:“眼看要到正午了,不如我們去饕餮酒樓吃頓好的吧。我做東。” 秦夫人第一個響應溫念,笑盈盈道:“這個主意好。” 饕餮酒樓是京城最好的酒樓,作為邀約它有著足夠大的吸引力,早晨總體還算愉快的相處也讓人沒有拒絕的想法,余下的幾人略帶猶豫之后點頭同意了溫念的提議。 十二月的饕餮酒樓主打火鍋。 溫念做主點了鴛鴦鍋,以便照顧不同人的不同口味,她想起這段時間都在西廠辦差的陳澤昇,咬了咬下唇,低聲吩咐饕餮酒樓的管事,讓他送份火鍋過去,“鍋用最大的,配菜一定要足,就按……十人份的送過去吧。” 她不知道陳澤昇的同屋辦公的同僚有多少人,只能盡量往多了準備。 “是?!摈吟丫茦堑墓苁掠浵轮螅⒖贪凑諟啬畹姆愿擂k事去了。 西廠里頭太監很多,有低著頭來來往往的、有坐在堂內辦公的,滿當當的目之所及全是人。因此即使這里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也還是營造出了熱鬧的場景。 有資格能跟陳澤昇在一個屋子里辦公的人不多,只有三個人,加上陳澤昇一共四個人,十人份的火鍋對他們來說太多了。 陳澤昇索性把兩側房間辦公的下屬都叫過來湊夠九個人,一塊兒享用溫念命人送來的火鍋。 “家里有了知冷熱的嬌妻就是不一樣,督主的生活讓人好生羨慕?!庇腥巳绱吮硎?,“我們這些糙人還在每天穿著官服,督主的料子舒適款式流行的新衣服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現在又有貼心的火鍋吃。我都好幾回忍不住找對食了?!?/br> 盡管衣服、餐食這些自己上點心也能準備,但是男的在這方面就是比較懶,生活維持在不發臭、不餓死的基準上已經是比較講究的結果了。 陳澤昇沒說話,他在下屬面前一向話少,除了工作必要從不透露私生活。 “那就去找,你說你猶豫啥?!绷硪蝗孙@然是嘗過了有對食的幸福日子了,“有個對食是真的好,而且我們孤家寡人的,以后老了也能有個伴。” 這人嘆氣:“再說吧。我負責的南城賑災銀子貪污案連個頭緒都沒有,哪有心思找個合心意的對食?!?/br> “怎么,巡撫那邊一點線索都沒有?”陳澤昇問。在南城賑災銀子貪污一案中他們西廠做的是輔助調查的工作,主要還是要看巡撫。 “有倒是有。”這人夾了rou吃,邊吃邊道:“但是那線索查到莫尚書身上了。皇上那邊肯定不信。只能不了了之了?!?/br> 就莫尚書窮得滿身補丁還要兼濟天下的表現,不僅皇帝不相信,天下百姓也不會相信。他們西廠認為莫尚書有問題沒用,得有證據。 全西廠都知道莫家有問題,但偏偏查不出來,有人提議了:“督主,你讓你娘子想辦法結交尚書府的夫人唄?她們女人好走動,說不定能發現點尚書府的貓膩?!?/br> 陳澤昇早有這方面的打算,不然不會安排溫念認識余夫人,但這方法全靠運氣,不一定有用。 “我們的人早就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尚書府,都沒見到尚書府哪個房間藏了金銀珠寶。再讓督主夫人去尚書府里,一樣發現不了貓膩?!庇腥吮阌X得不可行,提出了反對意見。 尚書府真如表面那樣簡陋,沒有暗室不說,就連僅有的地窖都是用來藏冬天吃的蔬菜而已,更別說明面能看到的房間了。所以明知道莫尚書是朝中貪污的大頭,平時那副窮酸樣壓根是在裝模作樣,他們仍然拿他沒有辦法。 這就是手握強權柳家派最高明的地方,明明很多陰謀都有他們一派的手腳,但要么瞞天過海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要么就像莫尚書那樣,名聲好到讓人即使發現了他的問題,在沒有絕對證據的時候寧愿相信他是被人栽贓陷害的。 陳澤昇:“再說吧?!?/br> 沒有繼續再聊莫尚書的話題,幾人埋頭填飽肚子,再次投入充實的整理資料的工作當中。距離封筆的日期只剩下四五日了,他們得趕在這之前完成任務。 一忙又是數個時辰,臨下差前,陳澤昇扔下一個重磅,引起遍地哀嚎,他道:“我明日有事不來了,你們自己看著解決問題,有決策不了的先放著,等我空下來了再說?!?/br> 陳澤昇特地空出一天不為別的,就為溫初雪的洗三禮。 第46章 危險的信 溫家嫡長孫的的洗三禮辦得非常隆重, 基本上和溫家有生意來往的商家都來了人送祝福, 人來人往的分外熱鬧。 客人多了, 要注意的地方就特別多, 不過溫家提前作了安排, 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條, 并沒有需要溫念等出嫁女幫忙的地方。 于是溫念、溫愈以及庶妹溫煦并她們各自的丈夫在用膳之前便坐在花廳里面等吃飯了。庶妹和溫愈的關系不好, 連帶著和溫念的關系也不融洽,一向能說話就少說話。溫念和溫愈的關系又因為換嫁的事情陷入了冷戰。 一時之間,三個人竟然都沒有交談敘舊的意思, 全都低頭喝茶嗑瓜子剝花生米,仿佛嗑瓜子和剝花生的活兒就占據了她們全部的心神,忙得不亦樂乎。 陳澤昇幾個同袍反倒還比較有話說, 有一搭沒搭地聊。溫念沒仔細聽他們聊天的內容, 反正不是聊的家長里短,她揀了葵瓜子一個個剝, 剝的瓜子仁就放在桌上, 底下墊了張手帕。等剝出來一小捧了就從帕子上倒到手心, 分一半給陳澤昇。 陳澤昇卻不像她這樣一口悶到嘴里, 享受吃一大把瓜子仁的喜悅, 而是用好看的指尖一顆顆捻了吃,吃的優雅又認真。 江南表哥見了溫念和陳澤昇的互動, 用肘跟輕輕推了推溫愈,示意她也給他剝瓜子仁吃。溫愈瞄了眼溫念那邊, 撇嘴道:“怎么不見你給我剝啊?!弊焐线@樣說, 不過還是把剛剝出來的兩?;ㄉ嗜阶约艺煞蚴掷铩?/br> 看了對面雙方的互動,溫煦發自內心的羨慕著,但她和丈夫相敬如賓,斷然做不出這種親昵的行為來。她丟下手中的瓜子殼,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躲出去四處走走。 溫念睨了眼溫煦的背影,沒在意她去哪,繼續自己的剝瓜子大業。只有溫煦的丈夫問了她一句:“你去哪兒?” “你跟他們聊,我去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溫煦說了一句就出去了。結果沒多久又帶著一臉的焦慮回來了,看時間估計只在前院里頭轉了一小圈,而且她坐回位置之后反復看了溫念好幾眼。 “有什么事嗎?”溫煦的視線太過強烈,溫念回視她并問她。 溫煦猶豫著,牽起嘴角露出皮笑rou不笑的表情,開口道:“那個……四姐,你和我一起去下前面吧,我……有點東西想私下給你。你知道,我們年初的時候鬧了不愉快,我還沒有道歉呢?!?/br> 事實上,溫煦年初已經被溫父壓著和溫愈道歉過了,現在的說辭溫念一聽就知道是隨便找的借口。 溫念心知溫煦有事找溫愈,而且絕對不是道歉這種老調重彈的事情,看她神態,估計是件不小的事。 “……”溫念歪了歪頭。隨即沉默著站起身,她得看看到底什么事情能讓溫煦主動找關系非常不好的溫愈私聊。 溫煦帶著溫念去了她沒出嫁時候的閨房,說,“就這里吧,這兒不會有人來?!?/br> “你說吧,什么事情。”溫念扭頭看了眼外面漸漸升到正中的太陽,“最好快一點,初雪侄兒的洗三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得按時過去觀禮?!?/br> 溫煦同樣不想在這兒耗費太多時間,她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封信在溫念眼前晃了晃,咬牙低聲道:“你還問我什么事,該我問你想怎么樣才對吧!” 溫念定睛去看溫煦手里的那封信,確定自己對這封信封空白的信沒有任何印象,便道:“我不認得你手里的信?!?/br> “你別開玩笑了!”溫煦取出信封中的信紙,抽出其中一張扔到溫念身上,瞪眼道:“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字跡?” 溫念挑眉,接住溫煦扔來的信紙展開來看,越往下看,她挑起的眉頭越往回落。信紙上的是溫愈的字跡,一首不知從何處抄纂來的小詩,未見曖昧,只說是邀對方賞析佳句。 “你再看看這個?!睖仂惆咽O碌囊粡埿偶埥o溫念。 “你從何處得到的這封信?”溫念掃了眼信紙,眉頭立刻緊鎖起來。另外這張信紙上是男人的字跡。本來沒有什么,但與溫愈的字跡放在同一個信封里就很有問題了。 “剛剛在前院,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塞到我手里的?!睖仂憷渎暤?,“你該慶幸這封信到的是我的手上,萬一是別家的女子……” 從前不懂,總愛背著父母兄長偷偷去看些離經叛道的小本子,如今都嫁了人了,都清楚已婚婦女給丈夫戴綠帽子到底意味著什么。在這個寬容男子苛責女子的世道下,一旦曝露出來等著女子的就是浸豬籠,不僅生前身后受人唾罵,還要牽連姐妹。 “你還有什么話說?”對于溫愈的行為,溫煦又恨又怕,“咱們感情不好,但好歹姐妹一場。就是你恨絕了我,你也想想三jiejie,再不然,你想想你自己啊……” 她說著說著,竟然哽咽落淚,“這種出格的事情如何能做呢?你真的不怕別人知道?不怕別人罵你水性楊花?” “……”溫念沉默。她想讓溫愈吃點教訓,早前發現跡象的時候便沒有管,誰知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被誤會的感覺不好,但她沒法在庶妹面前為自己辯解,只能艱澀的保證道:“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br> 她會去找溫母,讓溫母勸說阻止溫愈。 溫煦打量著她,似乎在估量她的話語有幾分可信度,最后小聲說了句:“最好如此?!北阕吡?。府上都知道她們的關系不好,聊完該聊的,很不必假裝姐妹情深。 溫念被一封不知來處的信攪亂了思緒,觀看溫初雪的洗三禮時全程心不在焉,捏著袖袋中的信封想著一會去找了母親要如何說此事才好。 只是溫初雪的洗三禮結束后,溫母卻遠遠閑不下來,要送走府上的女客,還要主持收拾客人走后留下的殘局,一直到傍晚才有了空閑。溫念顧不上體貼溫母疲憊,滿懷憂慮地坐到了溫母面前,“娘?!?/br> 溫母剛沾的椅子,連茶水都沒來得及喝上,“嗯?!?/br> “……”溫念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沉默著雙手遞上信封。 母女兩人都不是愛聊廢話的人,溫母同樣沉默著拆開信封靜靜的讀。只薄薄的兩頁紙,溫母卻讀出了五彩繽紛的臉色。她疊起信紙,看似冷靜地問溫念: “溫愈寫的?” “嗯?!?/br> “你從哪里拿到的這封信?” “從阿煦手里。她不知我和阿愈換嫁了,就把信給了我。她說她今天上午前院里一個不認識的男的塞給她的”溫念盡可能簡短的說了信的由來,沒提自己被誤會的事情。 連出嫁的庶女都知道了,溫母再坐不下去,拍桌而起,怒道:“反了她!看我不打斷她的腿!走!阿念你隨我一起去找她!” 溫母氣勢沖沖地走,走到聞香院的門口卻被緊閉的大門攔在了外面。門口站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丫環,溫母問她:“門干嘛鎖了?” 這丫環是溫愈從江南帶回來,見了溫母發怒也不慫,道:“少夫人和少爺在里頭吵架。少爺鎖的門。” 不消她說,溫念和溫母已經聽見聞香院里面隱隱約約傳來的爭吵聲。溫母多的眉頭頓時蹙成了死結,責備門口的丫環:“你干什么吃的?你們少爺和夫人吵架不知道攔著點也不知道叫人?” 丫環低下頭不說話。 傳出來的爭吵聲愈演愈烈,溫母顧不上這丫環,她叫來一隊家丁,手一揮,道:“給我撬門!” 撬門的動靜驚動了府上的男人,溫父、溫家兩個哥哥、陳澤昇紛紛從前院過來,溫父一聽動靜就知道是吵架了,直接抬腳踹開同院門一樣緊鎖的房間門,斥道:“家和萬事興,遇到什么事情不能商量著解決非要吵吵!” 房內的兩人被破門聲嚇了一跳,爭吵剎時停了。江南表哥甩袖背手,臉色臭到了極點。他顯然不愿意在長輩面前吵架,否則不會特意把院門鎖起來。溫愈氣鼓鼓的誰都不看,也不說話。 “你是男人,你說?!睖馗赴逯?,嘴角不見慣有的笑意。 江南表哥自知瞞不過在場的人,可要親口承認自己被妻子戴綠帽子基本等同于把自尊心扔到地上任人踐踏,“你們自己看。”他指了圓桌上擺著的木盒。 那木盒呈長條形,口很淺,遠遠地便可以一覽無余,黃白的信箋躺在其中,乍一看并沒有特別的地方。男人們不明所以,前不久才讀過同款信箋的溫母卻倒抽了一口氣,要不是溫念扶著,這會能跌坐到地上去。 “怎么?你還是覺得我嫁給你了就要被剝奪交友的權利?”和江南表哥隔著一段距離相對而站的溫愈炸了,大聲道:“好啊,你讓他們看,看看是不是天底下真的有這種道理!看看他們到底站在誰那邊?!崩碇睔鈮眩瑳]有半點氣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