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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嫁 第18節

    皇帝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太監迷戀她的美麗又羞愧于身體的殘缺只敢遠觀;就連同為女子的宮女桂珧也心悅于她,千方百計只為得到她的垂憐。

    唯獨陳澤昇,從她注意到他開始,他就是一副古井無波不解風情的樣子,向來對她的容貌視若無睹。

    陳澤昇與眾不同的表現引起了貴妃娘娘的不安,同時也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想讓陳澤昇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如她,然后才有了她賜婚陳澤昇的后續。

    “小的只知道娘娘越來越有韻味了。”貴妃娘娘年近四十確實不算年輕了。但桂珧沒見證過貴妃娘娘的十八歲,她堅信這天下依舊沒有人能比過貴妃娘娘的美貌,“是那廝太監腦子有病不解風情。”

    “閉嘴。”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貴妃娘娘不高興陳澤昇的拒絕,但也不允許別人說他,她彎下嘴角把桂珧趕出去,道:“去外面站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桂珧自知失言,閉緊嘴巴沉默著領罰。

    離開了藏嬌宮的陳澤昇又被養父陳福叫了過去。

    “你悠著點,小心她狗急跳墻。萬一鬧到皇帝面前,對你不好。”陳福沒有明說,但陳澤昇知道他指代的是藏嬌宮里的貴妃娘娘。

    “她不會。”陳澤昇不擔心貴妃娘娘會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去,“除非她想跟我同歸于盡。”

    陳福手里把玩著兩顆玉球,瞇著眼睛道:“貴妃的命是比咱們太監的命金貴值錢,但你不能忘了,她早在十幾年前就瘋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

    陳福的假設是建立在貴妃娘娘喜歡陳澤昇的基礎上的,可陳澤昇看得清楚——

    “她只愛她自己。”貴妃娘娘對他的在意,僅僅是閑著無聊玩的游戲。

    “最好是這樣。”陳福讓陳澤昇過來單純想提點一句,既然陳澤昇心里有底,他便不留人了,“回去吧,我這兒忙著呢。”

    “嗯。”陳澤昇起身告辭。

    在宮里走一圈花的時間不少,陳澤昇出宮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他騎著馬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等到督主府門口時恰好遇見了外出用餐歸來的溫念。

    陳澤昇:“回來了?”

    溫念:“回來了?”

    兩人同時說了同樣的話,便都是失笑。溫念再問他:“你用晚膳了嗎?”

    陳澤昇從馬上下來將韁繩交給殷喜,自己則走到溫念身邊,疲憊的捏捏鼻根,道:“沒來得及。”

    “那我下面給你吃吧。”溫念和他并肩進了家門。

    “好。”

    第36章 歸來的她

    日子過得飛快, 眨眼就到了秋天。

    溫府突然來了人, 要請溫念和陳澤昇回娘家一趟, “三姑奶奶和三姑爺回來了!老爺和夫人請您和四姑爺回去一起吃頓飯!”

    溫念放下手里修花的剪刀, 反問來人:“你說誰回來了?”

    并非溫念沒有聽清楚, 之前江南才來了信件說溫愈有了身孕, 今年不會進京了。但是現在又說她回來了, 難免讓人迷惑。

    “三姑奶奶和三姑爺——您的雙胞胎jiejie和江南姐夫,回來了!”仆人強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復命。遲點等你們家姑爺回來了, 我們再一道過去。”溫念蹙著眉頭把仆人打發回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溫愈這個時候進京的理由。

    小喬同樣不解,小聲道:“算算日子, 四姑娘肚子應該有六七個月了吧, 受得住這一路的顛簸嗎?”

    溫念到底心軟,摳著衣袖沉吟了會兒, 拍板決定道:“我先趕回去看看吧。”

    她站起身三兩步跨到門口, 問殷喜:“相公大概多久回來?”

    陳澤昇一早出去辦事了, 殷喜抬頭看看日頭, 道:“說不準。沒事耽擱的話就是這個點回來了。”

    “我娘家來人了, 還不知道是有何事,我先回去看看, 等相公回來了讓他直接過來……”溫念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殷喜,結果就在門口迎面撞上了外出歸來的陳澤昇, 她頓住腳步, 喚道:“相公。”

    “娘子。”陳澤昇在門口見到溫念挺意外的,瞧她行跡匆匆的模樣,于是問她:“你急著出門去哪兒?”

    陳澤昇回來了,那當然要一起過去,溫念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整件事情,然后道:“我擔心他們突然進京是不是有急事,就打算先過去看看。”

    “那就走吧。”陳澤昇轉身和溫念一起去溫府。

    溫父溫母著人在門口候著他們,那仆人見了他們兩個來了立刻笑容滿面地引路:“老爺夫人和三姑奶奶、姑爺都在花廳里。”

    花廳的氣氛卻不好。

    溫愈趴在溫母懷里嗚嗚地哭泣,溫父黑著臉坐在另一側,江南表哥在下首喝茶掩飾尷尬。溫念和陳澤昇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闖了進去。

    溫念站在花廳中央,打量每個人各異的神態,勾唇試圖緩和氣氛:“怎么了?”

    “……”見到有其他人來,江南表哥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低頭舉杯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見狀,溫念唇角笑容漸漸消失,問道:“信里面不是都好好的嘛,怎么阿念哭成這樣?”

    “……”所有人都不說話,索性是自己家中,沒有自在不自在之分,溫念拉著陳澤昇坐到另一側安靜等著后文。

    溫愈斷斷續續哭了半柱香的時間,漸漸平靜下來之后,溫母柔聲問她:“你說孩子流了,還說都是你表哥的錯。這到底是怎么沒的?總要有個原因吧?”

    溫念了然,原來是懷的孩子沒了。

    “咳……”江南表哥咳了一聲,“表妹被府里不長眼的下人沖撞,滑了一跤,孩子就……”

    “你說謊!”溫愈嘴唇都是抖的,她對溫母告狀:“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么簡單。我剛懷了孩子,姨母就給了兩個漂亮丫頭說要替我分憂,他竟然也不拒絕。”

    溫愈懷著滿滿美好幸福的幻想嫁去江南,一開始確實如她所想是好的,丈夫有才有貌,婆母慈和,待她就跟親女兒一樣好,而且她肚子爭氣,成婚數月就有了喜訊。

    可她懷了孕之后事情就不一樣了。身為婆母的姨母隔天就當著她的面拉出兩個漂亮丫環塞給丈夫,話里話外敲打她要賢惠包容,要為他們家開枝散葉考慮。更重要的是,丈夫竟然沒有拒絕,一邊說著長者賜不敢賜一邊迫不及待領著兩個丫環回了院子,還安置在書房服侍。

    溫愈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氣的她跟丈夫吵了一架。她氣婆婆丈夫不體惜她,卻不知丈夫也氣她不識大體無理取鬧,當晚就寵幸了兩個丫環的其中一個。

    “他把那兩個丫環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嘚瑟到我跟前來了,我問她們話的時候她們竟然敢和我起爭執,還動手推了我。孩子……孩子就沒了……”溫愈說到傷心處,捂著臉嗚嗚的哭泣。

    溫愈說的都是事實,確實是江南表哥做的不厚道,江南表哥并不推卸,只是臉色非常不好:“是小婿沒有管束好家中下人,孩子沒了小婿心中的悲痛絕不比表妹少上一分,只是錯已鑄成,小婿只能保證日后絕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

    盡管江南表哥認錯態度十分誠懇,但溫父仍然認為需要有一場男人間的談話,他起身道:“我們到書房詳談。”同時,他讓花廳里的幾個人都散了:“都回各自院子歇歇,晚膳時分我們一家子再敘舊。”

    大家長發了話自然就要遵守。溫念看了眼溫愈欲言又止,可想到溫愈對她的冷心冷情,她最終閉緊嘴巴和陳澤昇率先離開了花廳——

    她記著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情分,但也記著溫愈推她入“火坑”時的絕情。這讓她對溫愈的感官非常復雜。

    回到留香院,溫念硬了一炷香不到的心又軟了,她杵在離聞香院最近的那扇墻邊上,心里全都是對溫愈的擔憂。陳澤昇走到了溫念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道:“你要是擔心她,就過去看看她吧。”

    “算了,江南表哥馬上要回來了,我過去不方便。”溫念盯著墻壁,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仿佛她心里的糾結從來不存在般。

    她不愿意過去,陳澤昇便就陪她在墻邊沉默地站著。

    一墻之隔的聞香院中,溫愈興許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邊上,因為和留香院靠得近,所以溫念能聽見溫愈小小的啜泣聲,也能聽見江南表哥回到院子里時發出的響聲。

    江南表哥和溫愈發生了交談:“你怎么還在哭。別哭了,哭多了對眼睛不好。”

    “要你管我。”溫愈拒絕了江南表哥的關心,嗔怪他:“我哭還不是因為你對我不好。”

    江南表哥:“道歉我也道了,那兩個冒犯你的丫環我也發賣了,你說孩子沒了傷心,想進京城散心,我立刻就陪你來了,你還想怎么樣?”

    “……”溫愈不說話了,只小聲地啜泣。

    “……”江南表哥沉默片刻,大概心有不滿,開口道:“來之前說的好好的——我保證以后一輩子對你好,你就不把這件事情鬧到岳父岳母面前惹他們心煩。結果呢,你剛到便哭,還當著姐妹、同袍的面倒豆子似的揭我的短,你這樣讓我很難過。”

    “你難過,我便不難過嗎?”溫愈語氣很沖,似乎不耐煩和江南表哥繼續說下去,溫念猜測她起身進了房間,因為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了交談聲,也沒了溫愈的啜泣聲。

    溫念忍不住嘆氣,輕聲道:“鬧成這個樣子,江南表哥非良人啊……”

    陳澤昇搭在溫念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隔墻有耳進房間說話。而后道:“說實話,他們兩的矛盾并非單方面造成的。”

    陳澤昇命殷喜調查過溫念和溫愈,因此恰巧了解江南發生的事情的詳細。他已經知道姐妹倆換嫁的事情,也清楚江南來的男人才是溫念原定的丈夫。按照常理,他應該任由溫念誤會江南表哥,但他有其他的思量。

    所以陳澤昇少見地八卦了一回:“從你meimei的話語當中不難看出,造成他們夫妻矛盾的源頭是你向來慈和的姨母一反常態在她懷孕的時候賜下通房給她丈夫。其實并不是你姨母變了,而是因為苦衷。”

    他抬手指了指頭頂,繼續道:“你meimei頭頂壓著婆母,她婆母頭上同樣壓著婆母。”

    溫念瞅了他一眼,“所以姨母賜通房的行為是迫不得已。表哥接下通房也是迫不得已。”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她懂,“但是他不該放任通房恃寵而驕。”

    陳澤昇說:“其實沒有的事。你meimei想推人家,人躲了下,她便摔了。后來的事情便如他們方才所說了,你表哥家做出補償,協商和平解決。你meimei同意了。”也因此他知道這件事卻從來沒有和溫念提及。

    溫念聞言陷入了沉默,那確實是溫愈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要想太多。他們夫妻間的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你摻和進去反而會把問題復雜化。”這就是陳澤昇主動談論此事的目的了。

    溫念點點頭,摳著衣袖應承道:“好。”

    晚膳時分,眾人再度在花廳中聚首。每個人臉上都掛了笑意,從神情上已經辯不出下午的不愉快了。

    “都坐。”溫父道,“你們大哥二哥出遠門跑商了,今晚就我們幾個吃,不必等他們。”

    溫念和溫愈毗鄰而坐,吃得差不多了,溫愈悄悄扯溫念的衣袖,道:“阿……阿愈,我們去我院子里說說話么?”

    “你不用休息一下么?”溫念沒有與溫愈交談的欲望,而且溫愈的眼底青黑,看著就非常需要休息。

    “我可以遲一點休息。”溫愈只想紓解心中苦悶,在她看來,溫念和她是一樣的。她把聲音放得很輕,問溫念:“還是說你生我的氣,連和我敘舊都不愿意了?”

    溫念下意識去看溫父溫母,見他們沒聽見才安下心,“沒有的事。”

    第37章 回不去的心

    在父母跟前就該和諧友愛, 溫念軟聲應下了溫愈的要求, 轉頭對陳澤昇說:“我去聞香院敘敘舊, 你且吃著。”

    “好。”陳澤昇應道。

    聞香院還是溫念記憶里熟悉的模樣, 姐妹二人坐在灌木從深處的石桌邊上, 溫念安靜等著溫愈開口。

    吃飯時溫愈看了溫念好久, 她想問溫念上輩子如何做到令江南表哥守身如玉, 為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有些事情已不可考,所以她出口的第一句話是:“阿念,你沒怎么變。”

    ——你沒變, 真是太好了。

    “你也沒變。”溫念道,“除了心情不太好以外。”

    溫愈勉強牽起嘴角笑了笑,低落道:“我原來以為姨母那么好, 表哥又那么優秀, 我嫁過去一定會很幸福。但是……好像不是這樣。”

    突然,她伸手抓住溫念的手, 說得又急又快:“阿念, 阿念。我知道我逼你換嫁的事是我不好, 你看在我和你一樣過得不好的份上, 原諒我好不好?”

    她知道她的行徑很過分, 心里也一直很愧疚。只是比起心里的愧疚,她更害怕嫁給那個太監, 所以只能用干巴巴的對不起乞求溫念原諒她。

    溫念手縮了縮但沒能掙開,只能維持被溫愈握著手的姿勢, 避開原諒與否的問題抿唇勸她:“阿愈, 有些事情不能計較那么多的。”

    在溫念的記憶中,溫愈千好萬好,唯獨愛計較。在溫家做姑娘時就愛與庶妹計較,大事小事從不放過。如今出嫁了愛與婆母、丈夫計較。

    她想了想,到底和溫愈說了幾句貼心的話:“你在江南舉目無親,和姨母、表哥計較太多只能是你吃虧。所以,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忍氣吞聲嗎?”溫愈這輩子最做不到的就是忍氣吞聲了。換任何一個人這樣勸她,她早就翻臉走人了。可是這是溫念,上輩子在江南活的特別幸福的溫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