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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給靈府破碎的廢人 第88節(jié)

    蒼伶也不愛她了。

    至情至性的鮫人若真愛一個人,是聽不得這樣的話,也絕不肯同那人生離的。

    也對,她這樣卑鄙無恥之人,就算是至情至性的鮫人,也不會愛她本性。

    穆婉然再開口語調(diào)輕松一些,道:“穆家漸漸勢弱,我要找一個皇族對穆家有助力的人成婚,現(xiàn)如今有希望奪嫡成功的七皇子的親弟弟——北松國十皇子便是個很好的人選。”

    她稍稍勢弱,便有人敢生挖蒼伶血rou,穆婉然現(xiàn)在就是沒牙沒爪的猛虎,除了rou多再也沒有任何兇性。

    她活著都護不住蒼伶,死了蒼伶一定要落入賊人之手,她必須盡快把他送回海底。

    穆婉然說:“我還你一副完好無損的身體,兌現(xiàn)當年的承諾,送你回歸大海。不要再上來了。”

    “這世間沒什么純善的愛情,你用了七十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凡人心中只有骯臟的權勢、交易、屠殺、暴力。”穆婉然看著蒼伶道,“回到海底,好好活著。”

    蒼伶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他似乎對此毫無觸動,只是直勾勾盯著穆婉然面上的四象面具,上面最初引誘他的那張美人面,一如當初讓他難以自拔。

    鮫人就是蠢物。

    活了多少年也不能免俗。

    他們的腦子似乎天生為情愛而生,卻像是中了這世間最狠毒的詛咒,永遠也得不到純善的愛人。

    他半晌才開口,聲音略微變得奇怪,似是裹挾著黏膩的情欲,對穆婉然道:“我發(fā)情了。”

    滿心哀切心緒紛雜的穆婉然:“……”

    “你進來。”蒼伶拉著穆婉然示意,讓她進入水箱同自己交合。

    鮫人的發(fā)情期原本是有固定時間的,但是蒼伶當年被她哥哥灌的藥傷害得太厲害,身體某些機能徹底亂了。隨時都可能進入發(fā)情期。

    而穆婉然從來不會拒絕蒼伶的索取,這是蒼伶找的最佳理由。

    穆婉然一時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對這種事情,她現(xiàn)在經(jīng)不住蒼伶折騰,而且……馬上要上島了。

    “你重生之后,可以找一個……一個鮫人結合。”穆婉然垂頭掙扎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從未盡興過。”

    鮫人和人就不是一個物種,他們發(fā)情時變態(tài)的生理構造和持續(xù)時間,能將一個人活活弄死,修士也撐不住。

    所以穆婉然才會一直食用鮫人rou,這樣受傷了至少恢復得比較快。

    但是現(xiàn)在她真的沒辦法滿足蒼伶,她說:“我……”

    “進來!”蒼伶湊近穆婉然一些,那張依舊英俊得不似活人的臉逼近,滿是不容抗拒的急切。

    穆婉然怔了片刻,就被蒼伶大力從輪椅上扯到了水箱里面。

    “撲通!”穆婉然落入蒼伶懷中。

    守著穆婉然的修士立刻要上前,穆婉然從水箱伸出手揮了一下,示意他們不要動。

    穆婉然是想再最后體會一次蒼伶濕冷的懷抱,想要好好勸說他。

    她撐著手臂在蒼伶凹陷的身上,勸說他的話還未出口,蒼伶已經(jīng)揭開了她遮面的面具。

    穆婉然立刻像個失水的魚一樣掙扎了起來,而蒼伶一條手臂,就制住了她所有的動作。

    水花一翻,很快回歸平靜。

    那些要保護穆婉然的修士腳步一頓,沒再上前。

    蒼伶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他抱著丑陋形容畢露,白發(fā)飄散在水中不肯抬頭的穆婉然,說道:“我們族里,白發(fā)銀魚的地位是最高的。”

    這句話像救命的良藥和安撫劑,順利地讓穆婉然的掙扎徹底消失。

    蒼伶能夠在寬闊的水箱之中浮起來,哪怕只剩下半截魚尾,也能撐住穆婉然趴在他身上。

    兩個人一起飄著,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樣過了好久,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穆婉然終于抬起了頭,這場黎明前最后的放縱應該結束了。

    她微微偏頭,躲避蒼伶的視線,看向天邊海天一線拉開暖黃,已經(jīng)見了島嶼的影子。

    她對蒼伶說:“快上島了,放開我吧。”

    蒼伶那雙非人的金紅色眼睛,在這天光將至之時,泛起了奇異的流光。

    他癡癡看著穆婉然,一言不發(fā)拉下她的脖頸,親吻了她的唇。

    穆婉然渾身濕透,長發(fā)濕貼,這樣濕漉漉的模樣,正遮蔽住了她順著臉頰滑下的熱淚。

    她腦中甚至還想著,若她能撐住,必定親自送重生后的他回歸深海。

    下一刻,蒼伶張開嘴,用曾經(jīng)撕咬開無數(shù)人、鮫人、包括仇敵的細密尖齒,咬上了穆婉然溫熱脆弱的脖頸。

    鮮血霎時間涌出,穆婉然只掙扎了一下,就不動了;并非她失去了所有力氣,她笑了起來,她像個破風箱一樣,被撕開的喉嚨發(fā)出嘶嘶的尖嘯,像是在放肆地縱聲大笑。

    鮫人會將深愛卻背叛的人殺掉,拖入深海。

    這是她的蒼伶在跟她告白,她怎能打斷?

    這樣也好吧……不,應該是這樣最好了。穆婉然想不到比這更好的死法。

    她偏開頭跌在了蒼伶的胸膛上,擁住了這個獨屬她的懷抱。

    血色很快彌漫了整個水箱,一如當初那冰冷可怖的夜里,年輕強壯的雄性鮫人,拼盡全力護住一個跌落水中的人族,他們緊緊抱在一起,沉在一片血色之中。

    時光流逝,歲月似一把尖刀。

    將兩個不該相識相愛的人橫貫在當年那片污濁的血水之中。

    鮫人是蠢物,卻也是情圣。

    他們會對命中注定之人一見鐘情。

    他早在穆婉然勾引他之前,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

    當年水中的相護,何嘗不是這冰冷兇猛的獸類,對他盯上的人族的引誘?

    突然間水箱猛地嘩啦一聲,一雙人影在空中騰起高高的弧度,眨眼之間扎進海面。

    修士反應過來的時候,帶著穆婉然墜海的金色影子,早已經(jīng)消失在了晨曦鋪滿的海面。

    深海中沒有光亮,穆婉然的尸身會被水壓撕裂,就像斷尾的鮫人永遠也回不到深海。

    這一場相遇,從七十年前開始,就注定是一場可笑的悲劇。

    但蒼伶和穆婉然都悍然奔赴了這場相逢,也了然無憾地擁抱了結局。

    船只上的修士想要施救卻已經(jīng)尋不到方向,他們稍微亂了一下,就恢復了正常秩序。

    穆婉然到死也不知道她拿到的重生蓮是假的,這大概是命運對她唯一的眷顧。

    修士們有人想要重生蓮,跳水去尋找。但到了海中的鮫人就算剩下半條魚尾,也是回家的神明,他們追不上,也尋不到。

    陽光徹底從天邊的海面升起,整片天地都亮了起來;越來越亮,昏黃徹底消退,海天映照出一片蕩漾的熾烈之色。

    正如此刻湘君山上驟然綻放出的靈光。

    這靈光席卷了每一寸地方,所有焦糊的土地和植物;烤化了山上的殘雪,撫平了所有燃燒過后的飛灰。

    而位于這白光中心的穆晴嵐,卻似是沉入了一個又一個久遠的夢境之中。

    她同一位少年仙君相遇。

    他們在夢中追逐,在水邊嬉戲。

    她看到仙君羞赧地對她笑,聽到他對他說:“盈盈別鬧!”。

    “盈盈你看!”

    “盈盈這邊!”

    “盈盈,這是封了我靈識的玉佩,你捏碎了,我就來找你。”

    “盈盈,我?guī)愠鰤m世,入仙山。”

    “盈盈,你根骨很不錯,我鑄本命劍的材料還剩下一些,到時候你的本命劍我親自為你鑄。”

    “盈盈,你……你真好看。”

    他們在初春相識,互許終身,甜如蜜糖的青□□情,終止在雨夜山林的猛獸之口。

    她在一群人的追逐之中跌落山崖,活生生被猛獸撕扯痛苦驚懼之中身死,魂靈崩散不能凝聚。

    她看著那追趕她的罪魁禍首見到她被撕咬,不敢?guī)耸┚龋艁y間后退,踩碎了她滾下山時掉落的玉佩。

    不要!

    不要踩碎!

    不要讓他來!

    不要讓他看到這樣的我。

    但是事與愿違。

    她殘破的魂魄無所不在,卻無法再凝聚哪怕一刻。

    她親眼看著她的小仙君來尋她,只尋到她殘碎的骨rou;她親眼看著他道心破碎,看著他本命劍開裂,看著他殺盡了撕咬她的猛獸。

    她看著他一次次地來這片山林,各種招魂的手段輪番施展;看他瘋魔、看他消瘦、看他備受愧疚折磨。

    她卻無論怎樣拼盡全力,也不能觸碰他一絲一毫。

    他最后來的那一次,她悲痛難抑,卻只能催動一縷清風,撫上他的面頰,阻止不了他橫劍自刎。

    他血灑山林,同她魂靈相逢。

    他們終于團聚,卻被緊隨而來的他的家人以招魂之術強行分離。

    他在拘魂鼎徹底封存神魂之時,徒手撕裂自己的魂魄,掙脫了一縷,與她一起攜手散入了山林大地。

    百年倏忽而過,她魂靈重聚,卻渾渾噩噩缺失了一縷。

    兜兜轉轉,她得供奉成了人身,與他在現(xiàn)世相逢。

    他們再度相識、相愛、相知、相守。

    她還是百年前的他,他也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