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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給靈府破碎的廢人 第60節(jié)

    霍玨轉(zhuǎn)頭看著她,雙眸清亮如星子,他眼中被魔氣侵染的陰翳徹底消散,他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了穆晴嵐的樣子。

    霍玨看清穆晴嵐的樣貌,也愣住了。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一下一下的用力,幾乎要爆開一般的鼓動著。

    她原來……是長這樣子的。

    霍玨雖然在心中描繪過穆晴嵐千百萬次,也在穆家要送她替嫁之前,看過她的畫像。

    可這是霍玨第一次,將她的模樣清清楚楚地印在眼底。

    他這一刻,突然間就明白了他當(dāng)年降服樹妖之后,為什么有些人已然從幻術(shù)之中醒神,卻依舊不肯離開樹妖下山去。

    若是那惑人的樹妖,長成穆晴嵐這個樣子,而霍玨只是個普通人,他也會覺得,拋去庸俗塵世煩惱,從此不必進(jìn)食排泄,腐爛在山林做她的養(yǎng)料,也與她自此一體,是一件心甘情愿的事情。

    穆晴嵐長得并不是霍玨見過的許多修真界素雅仙子的模樣;也不是他收服過的那些妖精秾麗惑人的模樣。

    她生得嬌俏鮮活,兩只眼睛圓圓,亮得像黑葡萄。若用小獸來比喻,她便是山間奔跑的梅花鹿,是林中蹦蹦跳跳的小兔。

    她整個人,一顰一笑,俱是……煙火人間。

    霍玨從前沒有喜歡的女子,也從未對哪家仙子動心過,妖魔為求生的引誘他從來不屑一顧,他只覺得皮下三寸是白骨,皮上三寸為孽欲。

    可是他此刻看著穆晴嵐,和她還帶著睡意的眼睛對上,只覺得若他真的會喜歡誰,便一定是如此模樣。

    不嫵媚不清冷,而是像叢山花,像一尾活魚,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她美得活色生香。

    兩個人對視著,霍玨心跳逐漸加快,連面頰都開始guntang起來。

    他后知后覺地想起,昨夜種種荒唐,他極致的索求,甚至是惡劣欺負(fù)的女子,是她。

    是這樣的她。

    霍玨口干舌燥的像個初涉情愛的毛頭小子,面對著心上人迷蒙的注視,竟手足無措起來。

    “霍郎?”穆晴嵐揉了揉眼睛,整理下凌亂的長發(fā),湊近霍玨看著他道,“你怎么啦?是要方便嗎?”

    “我去給你推輪椅。”穆晴嵐掀開被子下地,一站在地上,一股熱流涌下,她愣住。

    轉(zhuǎn)頭看著霍玨,抿了抿唇,說:“都流出來了。”

    “怎么辦?”穆晴嵐有些著急,薄薄的眼皮下眼珠焦急轉(zhuǎn)動,問霍玨,“我們會不會沒有了盈盈啊?”

    霍玨徹底面紅耳赤,都不敢多看穆晴嵐一眼,挪開了視線,張了張嘴,卻還是像渴水的魚,失了聲。

    五感是很奇妙的東西,他之前看不見,雖然其他的感官會敏銳一些,卻到底哪一種,都比不得視覺。視覺的刺激是最直白的,也是最廣闊,最能影響其他感官的。

    他現(xiàn)在看到了穆晴嵐的模樣,昨夜那讓他體會到極樂的愛侶,便突然有了模樣。

    霍玨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他低下頭沒有吭聲,壓抑著自己要被心臟撞裂的胸腔,簡直不知今夕是何夕。

    穆晴嵐已經(jīng)習(xí)慣了霍玨時常不給她回應(yīng),嘟嘟囔囔地?fù)?dān)憂著肚子里的盈盈,去給霍玨推了輪椅過來。

    她還沒有清理自己,她總想著或許再等等,她就能有盈盈了。

    不過她倒是給霍玨施了清潔術(shù),施一個清潔術(shù),穆晴嵐的靈力再度被抽干。

    她虛弱地跌在地上,不小心帶翻了床頭放著的水杯。

    “砰”地一聲,驚動了兀自天翻地覆的霍玨。

    他側(cè)頭看去,便見穆晴嵐扶著輪椅起身兩次,竟都沒能起來。

    穆晴嵐頭昏眼花,身子從來沒有這么沉過。

    她當(dāng)然可以散了本相直接回歸湘君山,但是她還是想要多陪陪霍玨。

    哪怕一兩天也好。再說兩個人才做了真夫妻,穆晴嵐想著自己要是馬上就走了,那不就像是話本子里面的人渣嗎?

    霍玨體弱敏感,會覺得自己被拋棄的。

    霍玨看到穆晴嵐摔在地上,連忙要下地,結(jié)果掀開被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掛一絲的狀態(tài),并不適合下地。

    他緊張地看著穆晴嵐問:“你怎么了?”

    他很快想到自己昨夜的不節(jié)制,心中羞愧難當(dāng),但是……穆晴嵐是妖,她并不會同凡間女子一般體力不濟(jì)。

    況且自己體內(nèi)有她的妖丹,和身懷妖丹的他親密,應(yīng)當(dāng)是對妖有好處的,她怎會虛弱至此,怎會連扶著東西都起不來?

    霍玨盯著穆晴嵐,然后眼睜睜看著穆晴嵐還跌坐在地,語調(diào)卻故作輕松道:“沒事啊,我只是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

    穆晴嵐說完,咬了咬牙,從地上站起來,還溫聲道:“霍郎你等等,我給你倒點(diǎn)水喝,你肯定渴了吧?”

    穆晴嵐站起來,扶著輪椅悄悄喘息,看向霍玨的時候,正對上霍玨的視線。

    她愣了一下,但是并沒有懷疑什么,畢竟霍玨一直都是能循著聲音辨別方向的。他的眼睛清亮起來也不是一兩天了。

    穆晴嵐并不知道霍玨已經(jīng)恢復(fù)了視力。

    她一如既往,仗著霍玨“看不見”哄騙霍玨。

    跌在了地上,總不能讓身上還臟著,要給霍玨倒水喝,霍玨是很愛干凈的。因此穆晴嵐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shù),這個清潔術(shù)施完,穆晴嵐直接跌坐到輪椅里面。

    她索性cao縱著輪椅,給霍玨倒了水,嘴上還說:“我試試你的輪椅,好像還挺好玩的哎!”

    她的語調(diào)那么歡快,跟霍玨平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但是穆晴嵐利用輪椅轉(zhuǎn)過身,膝蓋上放著水朝著霍玨過來的時候,霍玨才發(fā)現(xiàn),她的面色甚至是嘴唇,是那么蒼白憔悴。

    他仔細(xì)回憶,似乎在他看到穆晴嵐第一眼的時候,她便是和現(xiàn)在差不多。

    只是那瞬間視覺上的沖擊讓霍玨忽視了她的面色,而等她把一杯水送到霍玨唇邊,霍玨垂頭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竟然在細(xì)微的顫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霍玨又問。

    穆晴嵐又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想到什么,笑著說:“是我的聲音很奇怪嗎?”

    穆晴嵐看著霍玨,一臉嗔意和甜蜜。

    “還不是昨晚喊得厲害,嗓子不舒服了,說話這才變了聲音嘛。”穆晴嵐說著,還清了清嗓子。

    霍玨恢復(fù)了視力的愉悅,和見到穆晴嵐真正模樣的狂喜,漸漸在穆晴嵐捧著的水杯里面因?yàn)轭潉佣庨_的波紋消散。

    霍玨七巧玲瓏心,不會因?yàn)楸粣塾杀危秃雎允虑榈牟缓侠怼?/br>
    穆晴嵐有事情瞞著他。

    難道……難道她的道行,并不足以支撐她將妖丹拿出身體給他人化用?

    “霍郎,喝水啊。”穆晴嵐虛弱非常,面色都泛著一些慘白過度的青,也還是對著霍玨溫柔軟語。

    她倒是不覺得自己多么難受,畢竟只是生機(jī)耗盡,她回了湘君山應(yīng)該就沒事了。

    她現(xiàn)在更怕的是霍玨清醒了之后,又要因?yàn)樽蛲砩献约洪_始的強(qiáng)迫而發(fā)難。

    那確實(shí)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會干的事情,穆晴嵐不能讓霍玨想起來“秋后算賬”。

    霍玨看著穆晴嵐,伸手要去拿杯子,這時候穆晴嵐單手舉不動杯子了,抬起另一只手去托她拿著杯子的手。

    她身上只著了一身中衣,手腕上的供生手鐲,沒有什么阻礙的滑了出來。

    好巧不巧又趕上霍玨伸手,那鐲子好死不死,竟直接和霍玨手上那供生儲物戒撞在了一起。

    “嗡”地一聲細(xì)微聲響,供生手鐲和戒指同時被激發(fā)出了符文靈光。

    霍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儲物戒指綻出了圈圈赤金色符文,穆晴嵐的鐲子則是蕩開了銀色符文。

    這些符文纏在一起,被赤金色的符文帶著,緩慢沒入了霍玨的身體。

    霍玨向后躲了一下,卻根本躲不開符文沒入身體。穆晴嵐因?yàn)檫@猝不及防的相撞,雙眸一呆,手中一杯水,全都翻在了被子上。

    她的面色因?yàn)檫@突兀的生機(jī)抽取,rou眼可見地灰敗下去,穆晴嵐倒在被子上,雙眼掙扎了一下,沒能頂住,直接閉合,昏了過去。

    穆晴嵐前段時間還不知道,要想激發(fā)供生速度,需要怎么做。她還想著修書詢問尹荷宗的莫澤宗主,不過昨晚上兩個人親近的時候,穆晴嵐就知道了——只需要把供生手鐲和供生戒指撞在一處,便能夠激發(fā)供生在短時間加快速度。

    她昨晚上幾次和霍玨撞在一起,都激發(fā)了供生陣。

    誰料到這一大早的,又不小心碰上了。

    穆晴嵐昏過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當(dāng)然也沒有看到,霍玨見她昏過去,見那些符文帶著生機(jī),不斷地朝著他的身體沒入的時候,是怎樣從疑惑,到震驚、而后明白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之后,肝膽俱裂。

    “原來是供生陣……”霍玨垂眸看著穆晴嵐,看著自己的儲物戒指,想到穆晴嵐最開始就想方設(shè)法把這儲物戒塞給他。

    那時候他們甚至沒有互通心意。

    她從一開始,就是有預(yù)謀的。她說她喜歡了他十年,悄悄地試圖用各種辦法接近他,霍玨從來是不太信的。

    他始終覺得,穆晴嵐所說的和他初相識,那時候她只是個奶包子一樣的孩子。

    可是……

    霍玨眼眶guntang,淚水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滑落,落在被子上,同穆晴嵐打翻的水漬融在一起。

    他表情寸寸開裂,終于見到愛侶的欣喜、將自己的真心和一切都同另一個人交付融合的快樂、全都隨著表情裂開。

    “根本就沒有什么妖丹對不對?”霍玨紅著眼睛,死死盯著昏死的穆晴嵐,心如刀絞。

    她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霍玨想到了她提過一次的供生陣,那時候他只是聽了個開頭,就嚴(yán)詞打斷了她。

    所以她便想了一個妖丹的借口來騙他!

    霍玨淚水滾滾而落,心中驚懼倉皇,抖著手抬起,透過漣漣淚水,看向他一直珍重戴在手上的儲物戒。

    它的模樣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樣,很好看。

    可是想到這東西承載的是什么,霍玨便是摧心斷腸般的難受。

    他抬手瘋了一樣往下摘戒指,可是任憑他怎么努力,幾乎要將手指掰斷,也根本摘不下這供生戒。

    霍玨嗓子里發(fā)出獸類走投無路一般的低吼,他淚流滿面神情狼狽,他恨不能將自己的手指直接剁掉!

    想到這里霍玨動作一頓。穆晴嵐昏死的不踏實(shí),恰巧這時悶哼一聲,揉著腦袋從被子里抬起頭。

    她面色青灰得像個死人,霍玨見過太多的死人,竟一時片刻,無法將穆晴嵐同那些死人的面色分別開來。

    這只有一種解釋,便是她已經(jīng)行將就木,快要因?yàn)楣┥g(shù)殞命了。

    霍玨想到穆晴嵐昨夜之前說要回她自己本體生長的山中;想到她昨夜不管不顧一定要行夫妻之實(shí);想到秦妙言對他說,你這種木頭,竟也有人肯為你舍生忘死。

    秦妙言說:“你這條命得來不易,好好珍惜吧。”

    秦妙言說:“好好陪陪你的小美人兒吧,否則要沒機(jī)會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