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給靈府破碎的廢人 第17節
一時間屋子里的氣氛竟然是和諧的,霍玨下筆如龍,速度不慢,以為穆晴嵐見了他肯定會嘰嘰喳喳沒話找話,讓他畫不下去。 但是穆晴嵐今天半天了,確像是失聲了一般,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安安靜靜站在書桌不遠處。 隔了一會兒,蹭到了書桌旁邊,拿起了朱砂和靈獸血,開始給霍玨調和畫符的水。 霍玨反倒是停下,側頭看她。 這會兒陽光才爬到屋子正面,屋子里窗子沒開,地上還放了個暖爐,室內溫暖如春。 金黃灑在窗外,整片整片映進屋子,讓屋子里透著一種古畫一般的暖黃。 穆晴嵐逆著暖光站著,自然是影子清晰,霍玨辨識她的身形,發現她竟然很高挑。 且從晃動的影子上看來……她完全不像個修行之人,戴了滿頭搖搖晃晃的繁瑣珠翠,倒像個凡間富貴人家的夫人,在撩著袖口,為自家郎君紅袖添香。 霍玨一時歇筆,穆晴嵐見他停下了,主動搭話道:“霍郎怎么不畫了?” “我是會調畫符水的,霍郎安心用,我之前做一點小生意,符篆也是賣的。” 霍玨抿了抿唇,倒是不懷疑這個,只是覺得穆晴嵐的表現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罷了,他也不該太低估對方,就算是傀儡,就算是有所圖,她能耐得住性子也不稀奇。 因此霍玨索性沒說話,精準將筆在穆晴嵐調好的符水里面沾了下,繼續畫符。 還是等著穆晴嵐說話。 結果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穆晴嵐一句話也不說,一直站在他旁邊忙來忙去,符水調和的正好,不干不稀。 見霍玨對她幫忙沒有意見,她開始整理霍玨的書桌,又幫著霍玨從書桌下面把沒有拿出來的符紙剪裁好,放在霍玨手邊。 甚至把霍玨畫廢的挑揀出來,啞符直接揉了扔掉。 再按照符篆的作用,攻擊、防御、剛猛、柔和、甚至是五行輔助陣法的,全部歸類,整整齊齊捆好,再碼在霍玨手邊。 這期間霍玨無數次懷疑穆晴嵐整理書桌是要找法器,蹲在書桌下面掏符紙也是在找動手的機會。 但是等了許久,等到日頭爬上正當天,穆晴嵐只是一直離他很近的轉來轉去,沒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甚至沒有多嘴多舌,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霍玨身體雖然好了很多,強撐畫符到現在,也是累極了。 他停下筆,頭轉向穆晴嵐的方向。 穆晴嵐拿過另一支筆,似乎也在畫符。 到最后還是霍玨沒能沉得住氣。 刺探道:“不知道穆姑娘要見我,是為了什么事?” 穆晴嵐心說那可就多了,總結起來就是想和你不分晝夜地雙修。 但是這種話她不敢說了,上次胡亂告白一通,結果被霍玨“關”了好幾天。 他們在穆家的初見,穆晴嵐覺得那就是愛情,但是霍玨覺得她那時候就是個小蘿卜頭,不可能有愛情。 穆晴嵐再多也沒什么可狡辯,總不能還說她悄悄觀察他十來年,想盡一切辦法來到他身邊都沒能成功,是她道行不夠吧。 因此穆晴嵐擯棄猛烈的追求方式,換了一種柔和的春雨潤物細無聲。 她溫婉道:“就是為了見你啊。” 霍玨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抿唇。 他后背黏膩,屋子里太暖,身上又因為長時間伏案,出了一身細汗。 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我是問穆姑娘,見我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穆晴嵐直愣愣道:“見你就是為了見你,還能是為了什么事兒?” 穆晴嵐話畢,放下手里的筆,拿起她畫的兩章符篆,灌注靈力,直接拍在了霍玨肩膀上。 霍玨只感覺自己身上肅然一清,跟著又是一輕,連頭腦都清醒了三分。 符篆的光亮融入他身體,霍玨汗濕的黏膩盡去,疲勞也消解了大半。 穆晴嵐笑瞇瞇地說:“這是清潔術和我自創的一個咒術。” “用清靈咒改的,不是強行清掃靈臺污穢,更適合修為不高的凡間修士,或者像你這種狀況,用于消除疲勞,我叫它醒神符,在凡間宗門賣得可好了。” 霍玨坐在那里,一時無言,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儲物袋。 穆晴嵐見狀,眼珠一轉,柔下聲音,像凡間那些哄勸孩子故意變調的長輩,十足溫良。 她對霍玨說:“我見你儲物袋所剩靈石不多,我其實有很多靈石,不是穆家給的,是我自己賺的,有些上品甚至來自其他大宗門,你要嗎,都給你。” 穆晴嵐說著,從袖口掏了一會兒,掏出了一枚戒指。 對霍玨說:“這是儲物戒指,里面有很多靈石,是我這些年全部的積蓄,這戒指戴著比你的儲物袋好用,心念一動,東西就直接到手里啦。” 穆晴嵐說:“本想新婚之夜送給你的,但是新婚夜我們以后再補吧。” 她蹲下,碰了下霍玨垂落的手指,霍玨輕輕一縮,垂頭看向穆晴嵐。 穆晴嵐怕驚飛一只棲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一般,輕輕地勾著霍玨微曲的指尖拉過來,虔誠地捧著霍玨的手,要給他戴上。 實際上心里想的是——收下吧,給我收! 收了我的靈石儲物戒,就是我的當家人,凡間都是這么算的,夫妻成婚就把錢都交給管家的那個! 儲物戒指和那個婆娘餅一樣,穆晴嵐猜測霍玨根本不知道這兩者的含義。 她就是想要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把霍玨套牢。反正這些靈石對于穆晴嵐來說,還不如凡間的銀子好用,銀子能買吃的玩的,她修行根本用不著靈石。 眼見著戒指圈都套到霍玨無名指了,穆晴嵐眼睛幽光一閃,就要得逞——霍玨突然把手指縮回袖口。 然后道:“你我沒有拜堂,更非夫妻關系,我怎能收你的儲物戒指?” 霍玨心如雪原,干凈純澈,但他好歹活了一百七十歲,他不是個沒見識的毛頭小子。 他知道儲物戒指是修真界道侶簽訂契約之后,才會由男子贈送給女子的。 修真氏族聯姻,更是不僅要送儲物戒指,儲物手鐲或者首飾,都要成套煉制的。 若不是穆家違逆心誓,送了傀儡替嫁過來,霍玨就算是為了信守他父親定下的心誓承諾,也要砸鍋賣鐵為他的新嫁娘煉制那些東西的。 穆晴嵐“哎”了一聲,遺憾地蹲在那,仰頭看著霍玨,尤不甘心道:“沒關系啊。” “我愿意給你,你無論什么時候跟我拜堂都行。” 穆晴嵐哄勸著說,“我除了儲物戒里面的靈石,我還有一整個遍布四國的商隊,專門和各地散宗做交易。各大宗門里面的最新動向也能搜集,我可以幫你。” 穆晴嵐心說你跟我好,不吃虧,想跟我好的妖魔鬼怪可多了! 但她只說,“霍郎,讓我幫你吧。” 霍玨根本不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一個被穆家cao控的傀儡,連自己母親都不顧,還大言不慚說要幫他? 霍玨把兩只手都藏進袖口,想了想,給了穆晴嵐最后一個機會。 他透露道:“你還不知道吧,你母親在抵達雪松山山腳下的時候,和穆家護送她的車隊走散了。” 霍玨說得比較委婉了,畢竟他不能直接對人家說:“你母親沒了。” 他說:“若是你愿意拿著傀儡蠱壓制藥物下山,我可以派弟子助你去找你母親,送你們遠走高飛。” 穆晴嵐十分感動,差點熱淚盈眶。 看啊!霍郎就是這么善良可愛! 因此她激動道:“不用!不用找她,你不用擔心那些,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穆晴嵐笑著說:“我商隊里面都知道怎么找她。” 多買幾車土雞她自己聞著味兒就去了。 而且她到北松山腳下沒影,肯定是護送的穆家隊伍里面雞吃沒了,北松山腳下氣溫比別的地方冷,雞少,不好買,她不跑才怪。 穆晴嵐就說,穆家肯定把她帶不上來雪松山。 霍玨聞言面上沒有什么表情,薄紗之后的雙眸卻是一冷。 連自己母親失蹤都不擔心,還一個勁兒對他表露殷勤,想來肯定是所圖還未能到手,才不肯離開雪松山。 霍玨突然失去了和穆晴嵐交流的興趣,左右她執迷不悟不自量力,那便等她暴露真實目的再處置吧。 “既然你見我沒有其他的事情,那你就回去吧。”霍玨垂眸道。 穆晴嵐聞言立刻道:“哎,別啊,我有事!” “我那個……”穆晴嵐不想回去,胡編亂造道,“我其實,我吧,我想拜入天元劍派!” 穆晴嵐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機智。 “霍郎,要么你收我為徒吧?” 眼看著大膽追求勇敢告白這一招不好使,霍玨軟硬不吃,那穆晴嵐就只能另辟蹊徑。 作為徒弟肯定是日日夜夜順理成章侍奉師尊,到時候霍玨也就不會再懷疑她了,而且凡間的很多話本子里面,男師尊女徒弟,女師尊男徒弟,那都是要談戀愛的! 到時候來個朝夕相伴情愫暗生什么的,多美啊! 穆晴嵐想得倒是很美,只可惜她話音一落,霍玨立刻道:“不行!” 他聲色俱厲,穆晴嵐一愣,霍玨急切開口反駁之后,也愣住了。 他這句話根本就沒有思考過,就直接脫口而出,好像演練過千百萬次的劍招,完全不需要去想,去靠頭腦支配,而是本能。 他本能抗拒收穆晴嵐為徒這件事。 “為什么?”穆晴嵐被霍玨兇一下倒是根本無所謂,她是在好奇霍玨為什么這么抗拒。 霍玨腦子一片空白,他其實未曾靈府破碎之前,也到了可以收徒的修為以及年齡。 但是霍玨始終都在回避這件事情,段琴軒收徒之后,多番和霍玨說了收個徒弟多可心,霍玨也沒有動搖過。 好像他的骨子里靈魂里,他的本能在告訴他,不能收徒弟。 霍玨知道自己的表現過激,很快找補了一句:“我無心收徒,且我靈府已碎,空有少掌門之名,根本無法教授徒弟。” 霍玨說,“你本來又入世頗深,天元劍派的劍修要經年忍受酷寒罡風,你已經修習過其他功法,并不合適。” 穆晴嵐看著霍玨有理有據地擺出一堆理由拒絕她,心里嘆息。 這條道也走不通,那她還怎么賴著霍玨啊。 不過她仿佛天生沒有長那脆弱敏感的傷心弦,就算是接連被心愛的男子撥動,也根本奏不出一曲傷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