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阿林 第46節
知道她來者不善,他也沒上趕著去貼冷屁股。 他看著她,即使心臟狂跳,他也努力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趙冉沒走近,只是站在院子里,遠遠地看著他。 第一次和自己的兒子對話,她問:“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著趙冉滿是輕蔑的眼神,陳仰林突然覺得可笑—— 過去的自己怎么會如此可笑,為什么會懷揣著想要抓住她的想法,為什么會以為她對他還懷著一些生養之情,為什么會認為她會向他伸出援手? 見他不說話,趙冉有些著急了,“想要什么你直說,別處心積慮地靠近程箏,你明明知道她是你……”那兩個字她似乎說不出口,她用力地呼吸,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你變不變態?” 變態…… 他以前總覺得世上沒有什么好mama,如今他想,世界上是有好mama的。 他眼前這個應該也是個好mama,只不過不是他的好mama。 陳仰林又突然覺得委屈,如果奶奶還在的話,聽到這樣的話,應該也會氣得和趙冉翻臉。 可是奶奶不在了,他也已經是大人了,沒有那個資格感到委屈了。 他靜靜地看著趙冉,發現她只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將話說到這種地步,他們是不可能坐下來好好聊聊了。 他看向趙冉,熟練地擺出混子的姿態,他問:“至于嗎?” 趙冉瞪大了眼睛。 “你去問問程箏我對她做了什么,是不是她自己喜歡上我的?” “你為什么會出現在精時高中!”趙冉又問。 “交得起學費就去了,還規定我不準去了嗎?”他將自己的真心隱藏,冷漠地說出用來保護自己的謊言。 趙冉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也不想再去計較已經過去的事,“好,不說這些了,現在我的生活因為你已經變得一團糟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她放低姿態祈求他。 他看著她,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她誠懇地希望他消失。 他突然覺得疲憊,也沒那個力氣再像從前一樣不斷追逐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果然,要撞了南墻筋疲力盡了才能徹底醒悟。 他已經不需要母親了。 “好。” 趙冉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快,卻也對此感到慶幸。 “好,記住你說的。”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陳仰林看著她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最后還是問出口:“你一點都不關心奶奶嗎?” 趙冉腳步一頓,回頭看他,“聽說她出車禍了。” 陳仰林死死地盯著她,本以為她至少會露出惋惜的模樣,可她依舊沉浸在她的被陳家人背叛的世界中,她說:“當時在精時高中的門口見到她,我就應該感到不對勁了。” 陳仰林閉了閉眼睛,對她說:“你走吧。” 趙冉一愣,轉身,然后毫不猶豫地離開。 * 趙冉離開后,陳仰林又回歸了之前的生活。 但他的生活還是出現了一些小插曲——理發店的老板把他開了。 理發店老板看出他沒心思學技術,洗頭也總是心不在焉,所以還是決定將他辭了。 離開時,理發店老板警告他:皮囊再好看,也要用心工作。 陳仰林不以為意,在家里待了幾天之后,又著手準備找工作,他學歷不高,學習成績也不是很好,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么好工作。 不過某一天,他在路上走的時候,被幾個扛攝像機的年輕人攔住了,他們抓著他拍了幾張照片后,塞給他五百塊,還說要加聯系方式,之后可以合作什么的。 陳仰林暈暈乎乎就被拍了照,還沒反應過來,手里就多了五百塊,他自然沒拒絕這錢,但是拒絕了他們的合作提議。用的理由很簡單,他說自己精神不大好,不適合跟太多人一起工作。 不過,等他離開,捏著口袋里的五百的時候,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皮囊真的是可以賺錢的。而且,剛才那幾分鐘賺的錢,夠他在理發店洗一百顆頭了。 找了許久,最后他在市里最大的酒店里找到了一份打雜的工作。 其實當時那個招聘的主管并不是很看好他,覺得他瘦,抬不起東西什么的,做事感覺也不是很利索,不過當時又有一個主管出面替他解圍。 “長這么好看,就算去端端菜,也不會吃虧!” 于是,陳仰林順利入職,之后,他真被安排去給顧客端菜。 也就是從這里,他和郁悅又開始重新有了交集。 ??陳仰林(4) 那天,他去給酒店頂級包廂里的顧客端菜。 頂級包廂的空間很大,只有一張餐桌,其余空間都被布置得奢華,華而不實,可這樣卻最能體現顧客的身份水準。這樣的頂級包間只有貴賓才能預約到。 他剛工作沒多久,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包間端菜。 菜被準備好后,他透過門的縫隙往里面看,一張能夠容納十幾個人的圓桌,卻只有三人坐著。 他收回眼神,端著菜進去,目不斜視地將菜放到桌上后,他低聲說:“請慢用。”說完才微微抬起眼神,卻意外撞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人看見陳仰林也覺得震驚,和陳仰林對視一眼后,那人收回眼神,看向邊上的兩個女人,笑著說:“這菜很好吃的,郁總和秦總可以試試。” 陳仰林不動聲色地直起身子,轉身離開,退出包間。 包廂的門一直都是開著一條縫隙,方便服務員能夠第一時間收到里間顧客的消息。 此刻,陳仰林正透過那條縫看向坐在包間里的程建平。 就是這么巧合,即使他已經答應了趙冉不再出現在程家人眼前,可他還是碰見了趙冉的老公、程箏的父親。 他好像也認出自己了,但陳仰林并不驚訝。 程建平得知了他的存在后肯定調查過他,知道他長什么樣并不稀奇,但程建平剛才看他的眼神卻讓陳仰林覺得有些意思。 程建平不止感到震驚,似乎還有點恐懼,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復了游刃有余的模樣,大大方方向邊上的兩個女人介紹菜品。 陳仰林看向他身邊的兩個女人,應該是和程建平差不多年紀,可兩人都保養得體,有一個女人氣質比較清冷,全程都沒怎么笑,對著程建平的殷勤模樣,最多也只是扯扯嘴角。另外一個女人明顯沒他們閱歷多,不管其他兩人說什么,她的臉上都帶著笑,拘謹又小心翼翼。而程建平在其中的姿態最是奇怪,他是桌上唯一的男性,雖然看似占據主導地位,可話里話外,他都在討好桌上的兩個女人。 陳仰林正打算收回視線,可程建平就在這時轉頭。 兩人透過縫隙對視上,程建平眼里那獻給女人的笑意突然消失,他盯著陳仰林看,瞇了瞇眼,似在警告。 陳仰林一點都不怵,平靜地看向他。 程建平收回延伸,繼續帶上偽善的面具和兩個女人談笑。 過了一段時間,陳仰林才知道這一場酒局就是郁悅口中說的那場她媽引薦秦阿姨和程建平見面的酒局。 只剩最后一道菜了,陳仰林進包廂上菜。 三人在聊天,他本是送了菜就要出去的,卻發現那個稍微年輕的女人正盯著自己看,他一愣,然后詢問:“需要什么幫助嗎?” 女人一笑,將手邊那條明明還干凈的毛巾遞給他,“麻煩幫我換一條。” 陳仰林答應下來,再送進來時,女人又多看了他幾眼。 端完菜之后其實就沒自己的事了,他在門口守了一會兒,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程建平走了出來。 兩人迎面對上,陳仰林本想低頭裝沒看見,程建平卻對他說:“跟我來。” 他語氣平淡,甚至還帶著來不及收起的笑意。 陳仰林想了想,還是跟上他的步伐。 兩人來到另外一條無人的走廊,程建平走得很快,陳仰林跟在他身后,可他還沒停下腳步便聽見程建平在前方的聲音。 程建平變了一副面孔,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陳仰林,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看不出來嗎?打工。”陳仰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服,酒店服務員的統一服裝。 程建平氣得整張臉都通紅,咬牙切齒:“最好是這樣!” 陳仰林本身沒什么情緒,便覺得眼前程建平的模樣很是可笑,他忍不住問:“你怕什么?我就是給你們端菜,你也看不慣?” “不行!你不能出現在我眼前!” 陳仰林看著程建平暴怒的模樣,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怕我在她們面前喊你后爸嗎?” 話剛落地,程建平就給了他一巴掌。 陳仰林被打得歪了身子,耳邊也嗡嗡作響。 程建平明明氣得厲害,卻還是要顧及顏面壓低了聲音,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nongnong的厭惡,“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誰是你后爸,你要是敢亂說話,就死定了!” 而陳仰林在一片嗡鳴中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們這些人害怕的是什么?他們害怕在更上層的人面前丟臉,他們害怕被人看不起。 而他偏偏足夠下等,有著能把他們拉到塵埃的能力。 所以即使他們厭惡他,卻也十分恐懼他。 陳仰林直起身子,臉上火辣辣的疼,但他的眼神卻十分冰冷,仿佛自己才是勝者。 他問:“嘴不是長在我身上嗎?” 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無畏,程建平往后退了幾步,臉上表情依舊狠厲。 他看著陳仰林,意味深長地問:“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和我們的區別嗎?你拼了命想要靠近我們,最后不還是被我們輕輕松松甩開?” 陳仰林并不說話,他的確撞過南墻,如今也遍體鱗傷。 見陳仰林久久不說話,程建平像是覺得自己占了上風,繼續激動地說:“聽說你奶奶去世了,這還不能讓你變得清醒點嗎?你覺得你可以和我們斗嗎?” “如果你能就此清醒,你奶奶死得才不冤枉。” 聽到程建平提起奶奶,陳仰林毫無波瀾的眸子驀然翻騰了起來。 他想,怎么誰都能提起他的奶奶呢?這樣一個鮮活美好的人,這么一樁慘痛的悲劇,對他們來說似乎只是掛在嘴邊的談資,又或者是他們拿來提醒他的警示牌,警告他別妄想跨過那條線,否則便會招來苦痛。 陳仰林憤怒:“你別提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