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韞色變：“你怎么還在……不對，回來！”

    鹓鶵冷笑一聲，再次張口時，邪惡黑霧噴薄而出，直射向陳韞和他面前的小土狗。

    電光火石之間，陳韞反應(yīng)極快，從指間射出一道貼著防護(hù)符紙的飛刀，與黑霧在半空中相撞。

    然而那層霧氣不知道是什么來頭，竟然能無視防護(hù)法陣和土狗，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瞬間將陳韞吞噬其中！

    陳韞只覺得眼前一暗，感覺到靈魂被入侵的強烈不適，仿佛被吸入另一個世界。

    忽然，來自另一個個體的恨意和怒火源源不斷地灌注進(jìn)他的意識中，吸納進(jìn)他的腦海里，走馬燈一般，他被迫回顧了一只弱小妖怪如何被欺凌的一生。

    從人族當(dāng)作野生走地雞抓走，到親眼目睹著矇昧無知的rou雞們被人族一只只宰殺，終于獲得力量，決定要報復(fù)世界。

    “呃……”陳韞睜開眼，周圍黑黢黢一片，陰霧繚繞，而他正被化作普通妖型的鹓鶵摁倒在地，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

    鹓鶵的語氣中充滿仇恨：“你感受我的痛苦了嗎，人類？因為弱小而任人宰殺的痛苦！”

    媽的，神經(jīng)病！

    喘不上氣來的感覺讓陳韞陣陣發(fā)暈，鹓鶵散發(fā)出來的黑氣不斷侵入他的體內(nèi)，如有實質(zhì)的恨意如煉獄之火般折磨著他的三魂七魄。

    隨著窒息感加深，他逐漸分不清這種恨意是來自鹓鶵，還是自己。

    好像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引誘著：“你不恨嗎？你不痛苦嗎？”

    “憑什么你要承擔(dān)一切不幸？為什么不能像別人一樣過正常的人生？你的外公做了一輩子好人，依舊飽受病痛折磨，這個世界難道不是不公平嗎？”

    “你難怪不恨你媽？不恨陳往矣？”

    那個聲音帶著狡猾的獰笑，仿佛抓住了陳韞的致命弱點：

    “噢，你甚至還恨你外公，為什么只留下你一個人？對不對！？”

    陳韞五官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望著灰暗的天際，眼睛燒得通紅。

    就在他快要窒息之際，意識深處忽然一陣風(fēng)起，裹挾著庭院中的雨后泥土的清香。

    一雙沾著墨水的溫暖的手扶著另一雙小手，一起把一顆種子埋在土里。

    六歲的陳韞擔(dān)憂地問：“外公，這株茶花能長起來嗎？”

    身后有人回答：“不知道，每一顆種子要長起來，總是很難很難。可能會有蟲子咬它，有大雨淹它，說不定有一天我們的小韞還會失去耐心，不愿意照顧它。”

    “那怎么辦？”小陳韞蹲在種子前，難過道：“它真可憐。”

    “只有種子自己，才能決定自己可不可憐。”身后的人摸了摸他的頭：“所以你要記住，每一棵長起來的植物都很了不起。等到它長出來的那一天，或許你能問問它答案。”

    那顆風(fēng)雨飄搖的種子終究沒有破土而出，然而一團明滅的星火在陳韞的意海深處倏然爆發(fā)。

    火焰瘋長，兇猛無比，鹓鶵散發(fā)出來的黑霧一息之內(nèi)被這團火焰燒成灰燼！

    鹓鶵猝不及防，被陳韞掀翻在地，狠狠掐住脖子。

    “我感受到了。”陳韞沙啞道：“我知道你有多痛苦。”

    鹓鶵與陳韞對視，忽然怔住。

    因為它看到，此刻陳韞眼眸深處跳躍著兩簇金紅光芒。那是它從未見過的，宛如遠(yuǎn)古圣火，能燒穿一切業(yè)障與罪惡。

    然而這個神明般的人，卻居高臨下地看著它，仿佛看一團垃圾，如此宣告：“知道你為什么痛苦嗎？”

    “因為你路走窄了，”陳韞皮膚極白，眼角的紅就更加顯眼，薄而尖的唇角自帶蔑視和諷刺，他手下猛然收緊，無視鹓鶵驚恐的眼神，面無表情道：“傻逼。”

    封不對：“陳韞——”

    宿冬冷洌的聲音傳來：“陳韞。”

    陳韞的意識倏然回到現(xiàn)實當(dāng)中，包裹住他的黑霧已經(jīng)散去，鹓鶵渾身上下黑氣翻滾，發(fā)出痛苦至極地慘叫。

    陳韞后背一身冷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脫力。離他最近的宿冬反應(yīng)極快，然而魂魄之體與陳韞的手臂激起光華，一錯而過。

    眼看陳韞就要臉朝前仆地，封不對手忙腳亂地扶住了他，眼淚差點要飆出三里地：“嚇?biāo)牢伊耍瑒倓偟降走@么回事啊，我看到你被裹進(jìn)去，心臟都要跳停了！祖宗！”

    陳韞被箍得喘不上氣，沒被鹓鶵掐死，倒要先被自己人玩死，垂死掙扎道：“輕……松……”

    封不對熱淚盈眶：“什么呀？輕松？這個時候別裝逼了吧。”

    宿冬冷冷道：“你再不放開，陳韞就要死了。”

    封不對下意識松開些，陳韞終于喘過氣，一邊咳一邊怒吼：“讓你輕點，松開我！”

    他問：“剛剛我被黑霧困了多久？”

    封不對：“啊？一兩秒吧。”

    陳韞皺起眉。他剛才的經(jīng)歷絕不止一兩秒，剛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被鹓鶵帶到了什么地方？

    宿冬又冷冷道：“能不能把那只入魔的雞妖收了再聊天？”

    封不對捕捉到關(guān)鍵詞，臉色一變：“入魔？”

    陳韞身前，在眾人沒有留意之時，小土狗忽然「汪」了一聲，閃電般沖向痛苦咆哮著的鹓鶵。

    月光下，只見它輕盈躍上鹓鶵的膝蓋，又借力幾步騰空跳起，倏然前足一抬，踏在鹓鶵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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