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暮不比沈知倦這樣有親和力，不笑的時候尤其冷峻。

    彭娟有些戰戰兢兢地給他遞了杯水：“你是只只的朋友吧？”

    酆暮接過水，微微頷首。

    彭娟有些受寵若驚，沈知倦見狀，便主動挑起話題，總算讓彭娟沒那么拘謹。

    據她說，再過一陣子，身體指標達標了，就可以做手術了，醫生說，她情況還可以，手術成功率不低。

    彭娟說起這些，才有了些高興的影子。

    沈知倦也覺得，她的臉色比之前要好很多，不禁為她高興。

    他和彭娟聊了好一會，直到彭娟露出疲憊的神色，才告辭。

    他們一走，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就笑著問彭娟：“是你的弟弟啊？小伙子長得好帥！”

    彭娟笑了笑，聲音認真又堅定：“是弟弟，也是恩人?！?/br>
    而另一邊，沈知倦和酆暮走出病房，忍不住問道：“你剛剛看到娟姐的時候就有些怪怪的，怎么了？”

    酆暮沒想到自己只是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就被他發覺了。

    面對沈知倦的擔憂，他沉聲道：“她的壽命不對?！?/br>
    沈知倦愣了：“什么？”

    酆暮：“她少了三十年的壽命?！?/br>
    第76章

    酆暮告訴沈知倦， 按彭娟的命格，她應該可以活到七十歲壽終正寢，可現在她的壽命卻只剩下三年。

    也就是說， 就算她這次手術成功了，三年后她依然會死。

    沈知倦隔著病房門，看到彭娟一邊織著毛衣，一邊笑盈盈地和病友們說話， 她臉上沒有了初見時的晦暗，充滿了對生活的向往和積極的態度。

    沈知倦心里非常難受。

    難怪說，麻繩只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悲苦的過去，眼看著治好病就能迎接嶄新的未來， 為什么又會遭遇這種事情？

    他問酆暮：“有什么辦法嗎？”

    酆暮神情凝重地搖搖頭。

    凡人在投胎之時， 他的命格就已經被烙印在了身體里， 健康、容貌、智慧、財富這些東西后天或許會發生改變， 但壽命卻是不可更改的。

    所以說天命不可違。

    有人抽煙喝酒熬夜， 干盡了作死的事情，但依然長壽，有的人生活健康規律，卻被一場意外奪去性命。

    即便是酆暮自己， 也不能隨意拿走或給予凡人壽命。

    沈知倦問：“有沒有可能是換命術？”

    換命術是玄學界的一種邪術，據說有的人在快死的時候， 會找一個和他命格極其相似的人， 將對方的命換給自己，讓對方代替自己去死。

    酆暮依然搖頭：“換命術其實是一種很粗糙拙劣的法術， 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 而且一旦發現， 化解也不難。可她身上的情況不一樣，她之后三十年的壽命就像是被完全抹去一般，干干凈凈，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不說人間的修士，便是地府鬼差，只怕也很難認出來?！?/br>
    如酆暮所說，每個人的命格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是身份證，換命術就好比用一張貼紙把兩人身份證上的信息改成對方的，只要細心一點，很容易就會發現不對。

    但彭娟現在就像是完全被換掉了身份證，而且這張假證幾可亂真，要不是酆暮在這里，恐怕根本看不出來。

    而現在的問題是，“身份證系統”已經認可了這張假證，所以酆暮哪怕身為地府之主，也不能隨意更改彭娟的壽命，否則就破了三界的規矩。

    上次酆暮貿然出手解決極惡之門的事情，已經讓天庭那邊不滿，酆暮倒是不怕他們，但這就好比大國外交，牽一發而動全身，酆暮也不能任性。

    并且，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彭娟這到底是個案，還是說，這只是冰山一角。

    酆暮神情凝重：“我得回地府一趟，徹查這件事?！?/br>
    沈知倦點點頭，這是必然的。

    據說，當發現一只蟑螂的時候，暗處可能已經有很多蟑螂了。如果彭娟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那意味著這很有可能不是人為，而是地府內部出了問題。

    可是說著要走的某人，卻沒有立即動身，而是看著沈知倦，一臉認真地說：“情侶分別的時候，不是會有個臨別吻嗎？”

    沈知倦：“……”

    你接受新身份倒是挺迅速的。

    -

    雖然酆暮說這件事交給他去查，但沈知倦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腦中就有了懷疑的對象，那就是彭娟的前夫——張鵬。

    張鵬因為詐騙罪現在正在拘留中。

    沈知倦只能找到小何警官，說明來由后，請他幫忙讓自己見一面張鵬。

    在小何警官的幫助下，沈知倦很快就見到了張鵬。

    張鵬穿著拘留所的衣服，頭發剃了，看著就老實巴交的模樣，可沈知倦知道，他內心有多狡猾惡毒。

    張鵬看到是他，臉上頓時露出憤恨的表情。

    他這樣的表現，也在沈知倦的猜測之內。

    張鵬這種人是不會悔悟的，他只會恨那個揭露他的人。

    所以沈知倦很快改變了策略。

    他并沒有直接說明來意，而是用一些話直接挑起張鵬的怒意，趁著張鵬憤怒地要沖過來打他的時候，趁機給他身上貼了一張真話符。

    對于張鵬這種人，沈知倦可不敢輕易相信他的話，還是用一些玄學手段比較好。

    獄警將張鵬按回座位上，又警告了他一遍。

    張鵬慢慢冷靜下來，看向沈知倦：“你們這種人肯定不會閑著沒事來耍著我玩，說吧，你來找我什么事？”

    沈知倦也沒想到張鵬這么快就反應過來，心中微驚，也更加覺得這件事和他有關。

    激怒的計劃失效了。

    沈知倦也就坐回了張鵬對面，想了想，問道：“你跟彭娟結婚結了這么多年，彭娟并沒有哪點對不起你，她生病后，你不照顧她支持她就算了，還要把她的救命錢都騙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張鵬愣了一下：“你就要問我這個？”

    沈知倦攤開手：“這只是我的一點好奇，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br>
    張鵬冷笑：“沒什么不想回答的，我跟她結婚以后，她爸媽就一直看不上我，覺得我學歷不高，是個混混，配不上她，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掉她爸媽看我的眼神……”

    沈知倦皺起眉：“就因為這？”

    “當然不是！”張鵬又細數，結婚后，彭娟和她父母對他不好的事情，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至于彭娟為他的付出，他卻一點都沒有提起。

    沈知倦聽得拳頭都硬了。

    旁邊的小何警官也忍不住道：“就因為這些小事，你就聯合外人騙她的救命錢？你居然還理直氣壯的，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

    張鵬被他的話一刺，嚷道：“什么救命錢！她這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好的！錢給她也是浪費！”

    沈知倦目光凌厲：“你說什么？”

    張鵬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試圖蒙混過關：“沒有啊，沒說什么！”

    小何警官敲了敲桌面，嚴厲道：“我勸你別耍這種小聰明，還是老實交代，這里都有監控的，你剛剛那句話要是不解釋清楚，我們還可以追加控告你蓄意謀殺！”

    張鵬雖然狡猾，但沒見過太多世面，被小何警官這一嚇，頓時老實了：“我冤枉??！我什么也沒做！”

    不過沈知倦和小何警官都不相信他。

    張鵬無奈下，只得說出事情經過。

    原來，幾個月前，他和彭娟一起去廟里拜拜，出來的時候，彭娟看到有人在算卦，也忍不住去算了一卦。

    解卦的是個老道士，不過脾氣不咋好，說話也是直來直去，一點不遮掩。

    他看了一眼卦象，就說彭娟短命，活不了幾年，把彭娟氣得半死，那會她還沒查出癌癥，身體好得很，自然覺得是這老道士在胡說。

    后來彭娟查出了癌癥，張鵬瞬間就想起了這老道士的話，想著彭娟反正活不長了，這錢拿去治病也是浪費，于是才起了歹念。

    沈知倦和小何警官都呆了，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這種原因，就去騙彭娟的救命錢。

    張鵬卻還理直氣壯：“大不了我葬禮給她辦得風光點，她死后多給她燒些紙錢……”

    沈知倦覺得他還是把張鵬的下限給估高了。

    小何警官幾次提起拳頭都放下了：“算了，陽間法律懲罰不了你的，還是交給地獄吧。”

    張鵬又恢復成那副老實樣子，一個勁地說自己冤枉，說他是一時鬼迷心竅才犯下錯。

    小何警官根本就不想理他，他小聲問沈知倦：“怎么樣？”

    沈知倦皺起眉頭，因為有真話符，所以他能確定張鵬說的是真的。

    但他就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探視時間有限，兩名獄警把張鵬要帶回去。

    在張鵬轉過身離開房間的時候，他們并沒有看到，他長出一口氣，露出了松懈的表情。

    -

    沈知倦心事重重地走出看守所。

    小何警官問他：“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沈知倦：“沒有別的線索，我打算先去找那個老道士?！?/br>
    小何警官還有別的事情，就另外找人和沈知倦一起去，找的還是個熟人，哦不對，熟妖——江城市治安支隊特殊管理處工作人員，貓妖薛九昭。

    薛九昭穿著便服，從車窗探出頭：“走吧！”

    沈知倦上了車，發現薛九昭還在探頭往外面看，便問道：“你還在看什么呢？”

    薛九昭問：“酆都大帝陛下沒有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