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錯人后她引火上身(重生) 第63節
本以為這事得靠忍氣吞聲度過去,哪知太常寺卿家的蘇小姐在王府走動時聽到這個流言,當日從王府離開就來找她。 屋里滿是苦澀的要為,然而蘇敏敏一進屋就帶進股叫柳硯鶯感到熟悉的香氣。 “蘇小姐請坐。”柳硯鶯扯個笑,將懷里的貓輕撫,“我大病初愈,只能在床上躺著說話,你不要介意。” 蘇敏敏神情淡然,并不介懷,只四下看了看,“要入冬了,怎么屋里不見炭盆?” 柳硯鶯笑道:“我被窩里有湯婆子,懷里有貓,都是熱乎的,不下床就不覺得冷,要是燒了炭盆,我又不能開窗吹風,屋子里就都是煙味了。” “說的是。”蘇敏敏不是個拐彎抹角的性子,擎起茶杯,“對了,我今日應邀去和王妃世子妃喝茶,在王府聽見了些流言。” 柳硯鶯眉梢微動:“哦,蘇小姐是為這事來的?沒有的事,都是瞎傳,趁三爺不在以為我好欺負罷了,等我下床,都是要找回來的。” 蘇敏敏道:“我知道他們欺負你,所以替你撒了個小謊,特意來和你串供。免得將來問起,你不知道我自作主張。” “什么意思?” “我說你那幾日外出,都是和我一起。”蘇敏敏笑了笑,“放心,沒人能識破,我這段日子也沒少往廟里跑,只是我面皮薄,自從那日在永寧寺見到你,就不惜繞遠跑到京郊廣元寺去拜佛了。” “原來如此…難怪后來不見你。” 柳硯鶯這才察覺蘇小姐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竟是廟里的香火氣。她了然一笑,病中竟別有一番韻味和風情,“蘇小姐是去為石長史祈福的?” 蘇敏敏呷一口茶頷首,既是爽快承認,也是直截了當結束了這個話題。 “多謝你,蘇小姐。”柳硯鶯燦然道:“等我身體大好,咱們可以約著一起,人多力量大,你說是不是?還有,那個老禿…老主持說的話我總是一知半解,你也好替我詳解詳解。” 蘇敏敏也笑:“好,人多力量大,是這個理。” 到底是正兒八經的詩書門第大家閨秀,雖然只見過幾面,但柳硯鶯有感覺,這個蘇小姐,是除路景延以外最叫她覺得貼實安心的人了,起碼和石玉秋排名不分先后。 難怪當初路景延說他與劉妙兒不合適,王妃轉臉就撮合他們兩個在一起,看來還是有些道理。 第67章 另一邊。 戰場多是臨危受命,路景延現任從三品云麾將軍,負傷后在帷幄中醒來,肩頭箭傷將他刺了個對穿,軍醫還未來得及管他,李璧替他將箭矢兩端折斷,留了箭身,免得失血而亡。 不過中了一箭,為何似有錐心之痛…… 李璧一身甲胄掀開帷帳將軍醫帶了進來,見路景延醒著,心中大石落地,悲喜交加地打趣:“你說說你,醒得真不是時候,本來可以趁你昏迷取箭,這下就咬個木棍生受著吧。” 路景延扯了下蒼白失血的嘴角,沒什么力氣答話,只勉力往上撐了撐胳膊,想坐起身。 軍醫眼疾手快將他制止:“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將軍別再動了,我眼瞧著這箭傷在左側,偏移分毫就是心臟,如若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到周遭經絡,傷及命脈再難止血。” 原來如此,難怪異常疼痛,竟可能傷到了心周脈絡。 “我明白了,你快些動手吧。”路景延咬緊牙關閉上了雙眼,疼痛如期而至,軍醫拔箭的手法又快又穩,刺骨的痛感轉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如同生命自創口緩緩流逝的虛無。 沉浮間彷南柯一夢,入夢和夢醒都躺在血泊,倘若真的就此死去,他或許會被永久地困在戰場,永遠找不到歸路吧。 路景延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感到了久違的寧靜,昏昏沉沉,他想起有個女人會在他死后一輩子恨他。 那才是真的晦氣,圖他一點愛,卻終生受他所累。 “鶯鶯…” 路景延睜開澀滯的雙眼,卻見自己已從前線帷幄來到了濯州的住所,睡了極為漫長的一覺。 石玉秋守在后方,在得李璧托付之后便請來大夫和婆子看護著路景延,他傷處失血過多,之后又因為處理不及時而感染,高燒不下整整三日,稍稍清醒便開始在睡夢囈語。 入了秋的氣候在西北格外干燥,路景延滴水未進,如若牽動唇角必會沁出血跡,石玉秋雖然本就不那么怨柳硯鶯臨時反悔,但真的見識到路景延對她的情誼,他還是感覺到了釋然,甘拜下風的釋然。 只是路景延醒來后,問他的幾個問題叫人十足摸不著頭腦。 “石長史,此地乃是濯州?”得石玉秋肯定的答復,路景延又踟躕地問:“我是三日前子關外轉移到濯州的?”石玉秋此時還未覺古怪,直到他問:“石長史,你可識得柳硯鶯?” “…識得。” 石玉秋正欲喚來細查,卻見路景延如釋重負長吁了一口氣,重又閉上眼睛。 石玉秋沉默片刻,伸手指向腦門:“路將軍,你可覺得身上哪出有些異樣?” 路景延竟笑起來:“沒什么,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石玉秋見他無礙,也輕松一笑。翌日路景延就回了前線,他和李璧有始有終帶人清掃了戰場,親手書寫陣亡名錄。 石玉秋寫了一封線報傳回京城,內容是前幾日的戰況,吐蕃死了一員悍將,隨之補上的就是重獲自由身的貢布,他在大鄴幽禁數月,心中苦恨早就滿溢,將大鄴軍隊引入峽谷夾擊,若非路景延和李璧備有先手,大鄴必定損失慘重。 為了能夠讓計劃如預期進行,路景延升任將軍,攜百人應戰,而李璧則帶領大部隊從后方包抄吐蕃軍隊,與峽谷內的軍隊里應外合,反殺了吐蕃人個措手不及。當然事情不會像寫出來的那般順利,只不過是報喜不報憂,就連路景延的連日昏迷,寫在紙上也只說是安全撤退到了后方。 書信在半月后到了京城,戰報不會積壓,皇帝得到大獲全勝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了平旸王府,消息去的晚,都說明早再通知到路景延府上,反正都這么些日子了,不差這一晚,沒準柳硯鶯那心寬的早就睡了。 老夫人入了冬身體不如從前,聽到前線捷報,晚膳躺在床上都多用了兩口米飯,睡前得知無人將消息送給柳硯鶯,登時勃然大怒,叫來王大,拿拐杖點著他叫他派人送信。 柳硯鶯的確已入睡了,安寧敲門進來,床帳子里靜悄悄的,伸出只玉白的胳膊要端碗,以為是晚間的藥忘喝了。 因著是夜里,安寧沒由來壓著點嗓子,難掩喜悅,“奶奶,今天的增補劑都喝過了。是有好消息,王府來人說前線大捷,三爺要不了幾日就能回京了!” “…當真?”柳硯鶯翻身起來,一把將那遮天蔽日的床帳子掀開,懷里的貓從睡夢里驚醒,趕緊跳下床跑了。 她消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襯得眼睛愈發明亮,此時稍帶困惑的蹙著眉頭,瞧著叫安寧都覺得鼻酸。 安寧點點頭:“是真的!王大親自來傳的話!” 柳硯鶯軟軟嘆一口氣,復又躺下,“天爺,再不傳信來,都要以為是我前世造孽,今生才要叫我提心吊膽的煎熬。” * 回京當日,薄雪飄零,軍隊在晨曦中款款穿過城門,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冰片,城中百姓天不亮便夾道等候。 有個孩子跑到最前面去振臂高呼,而后街道兩便都沸騰了。王大帶人站在烏泱泱的人堆里等著路景延露面,好回去給平旸王和王妃送信,唯有路云真拋下身份禮教,不管三七二十一念叨著“抱歉”擠到最前邊去,尋找她的哥哥。 “哥哥!” 那高頭大馬上如瓊林玉樹般高潔嵯峨的男人,哪怕身披寒光泠泠的甲胄,在路云真眼里也仍然溫良朗潤。 路景延看見了人堆里的路云真,恍若回到前世,他戰后返京,只有親妹相迎,回府料理完那一地零碎的爛攤子,便得到了柳硯鶯的死訊。 但今時不同往日,小半年過去,柳硯鶯身子一定很重,不能到人擠人的街道上來與他相見。才想到這里,路景延笑意攀上嘴角,沿路去往禁內交差。 金殿上,皇帝龍顏大悅召見路景延,就連李璧也不能近前。雄偉空曠的金鑾殿上,路景延摘下項上兜鍪捧在胸前,行了盛大一禮。 “微臣路景延,參見陛下。” “你就是路家的那個小子。”皇帝伏案近前,瞇了瞇眼,很是隨和的模樣,“朕記得你還有個哥哥,娶了皇后的外甥女英華,起初朕總分不清你和你大哥,還當那個上戰場的路家小子是嫡長子,送你上戰場前,白和皇后拐彎抹角說了一堆寬慰的話。” 路景延聲音穩健:“微臣大哥名叫路承業,開年就要參加春闈,屆時陛下便能見到他了。” 皇帝對他來了幾分興趣:“你倒是對他很有信心,殿試可不是誰都能參選的。” 路景延并不抬頭,只穩穩當當地說道:“路家得陛下蔭庇獲封平旸郡王,家中兄弟姊妹適齡拜便京中名師,占盡優勢,占盡便利,比尋常百姓更有責任入選貢士進殿參選,如若大哥連貢士都入選不了,則是曠廢了陛下對路家的栽培。” “你說得對!”皇帝聽得重重拍板,“說得可太對了,現如今這些個公子哥拎到朕眼前,真是推翻了那句古話,‘虎父無犬子’,依朕看,‘寒門出貴子,白屋出公卿’,這句話才是對的。李璧帶去西北的那個石…石……” “石玉秋。” “對,石玉秋,就是個例子,當年殿試,朕記得他,他是個懂民生知民情的,本來想叫他回鄉做個縣丞,讓李璧那不著調的給送到軍營去了。且不說他了,說說李璧,你和李璧,關系如何?” “微臣自滄州軍營回京后便拜在慶王麾下,若非慶王賞識,未必有今日之成績。” “的確,人要知恩圖報。”皇帝頓了頓,直言不諱,“可是朕的朝堂上,不需要你報效施恩者,你的施恩者只有朕一個,你可明白?” 面對這再直接不過的警醒,路景延并不驚慌,“微臣明白。” “朕希望你是真的明白。眼下西北缺一個濯州觀察使,是個好缺,慶王和朕提過你是去往濯州的最佳人選,現在看來的確如此,朕同意你去,只你要清楚這個觀察使的職位不是誰的恩惠,你明白嗎?” “微臣明白。” “去吧,回家見見父母妻兒,等信兒去吧。” “微臣叩謝陛下隆恩!” 這番對話早在前世便上演過,若非路景延當日對答如流,也不會有之后平步青云正二品的軍銜。 路景延抱著兜鍪穿過長長甬道,行過朱紅宮墻,天空中又飄下白雪,他快走兩步,后又察覺自己不得宜的急切,款步出宮上馬,朝家門飛奔而去。 門前小巷的積雪被輕掃在兩旁,院墻內掛下兩枝柿子,沉甸甸的,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三爺!”門外瑞麟早就揣著袖子蹲在那等,這會兒見人回來,簡直熱淚盈眶。 路景延翻身下馬,將零零碎碎都遞給他,開口問:“我不在,奶奶可好?” “好!”瑞麟話畢,憶起早幾個月柳硯鶯滑胎的噩耗,又搖搖頭,“不…不好。” 路景延笑容一僵,蹙眉問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門卻重重推開,里頭邁出個穿紅綢的圍雪貂的秾麗女人,正是消瘦了的柳硯鶯,她描了眉眼,涂上亮晶晶油潤的唇脂,她站在臺階上,掐腰高抬著下巴瞧他。 “好,好著呢!誰說我不好?” 她快快掏出火鐮,利索將家門口的兩串爆竹點燃,二人之間登時火樹紅花般綻開大紅喜紙,她在那冬季的漫天紅花種向路景延跑去,躍進他懷里擁抱那冷冰冰的甲胄,光顧著問他:“我好,我很好,你好不好?” 路景延似有所覺,環著她單薄的肩膀囁嚅:“鶯鶯…” 她將話頭輕快地搶過去:“我很好,只是孩兒走了,你別想她,她給我托過夢,說已經托生到了青州一戶姓許的人家,叫我們都不要想她。是個女孩子,我叫她小毛毛。” 柳硯鶯哽咽了一下,笑起來,越說越快,“我本想去城門口看看三爺有多威風來著,只是身體還沒好全,今日又下雪,知道你不會怨我,就在床上睡了懶覺,才醒沒多久,眉毛都是潦草畫的,你瞧,都開叉呢。” 路景延聽著她嘰嘰喳喳,五臟六腑像被人撒了一把粗沙,沿他血液將疼痛遍布全身,到最后連呼吸都是痛的,“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走后不久,還沒成形,只是一灘黑乎乎的血,你不要難過。” 他聽罷卻只道著歉:“鶯鶯,對不起…”為她生受著孩兒剝離母體的疼痛時,他遠在天邊,留她獨身躺在黑暗里舉目無親地承受,“身體怎么樣?大夫開得什么藥?會不會留下病根?” 柳硯鶯避開他關心的手,搖搖頭領著他往里走,“不會,你進來聽我說,是吃藥的緣故,將來好生調理就不會有事了,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哭的,你別催我眼淚了!” 話音剛落,她驚叫一聲便被路景延抱起來一路疾步送進屋里,他跑起來身上“叮叮哐哐”的,逗得柳硯鶯咯咯直笑。 “做什么呀?我沒大礙了,倒是你,別身上有傷還在逞強,回頭脫了衣服我都是要一點點檢查過來的。” “給你檢查就是,但你現在要去好好躺著,迎我是什么大事?跑出來就為了點兩條炮仗?” 房門一開,熱滾滾的,炭盆都還guntang,若不是迎他,她這會兒還窩在被子里躲避屋外寒氣,路景延將她放在床沿上,剝了外衣拿留有余溫的厚被子將人裹上。 “到底做什么呀?”柳硯鶯笑看著他,見他拉長個臉,伸手戳戳他胸膛,“你身上這套盔甲也冰,脫了它好好抱抱我吧。” 路景延脫了那身笨重的鎧甲,柳硯鶯盤腿坐著,正想打開一點被子將他容納,被他從身后連人帶被一起抱在臂彎里。 “好暖和。”柳硯鶯吸吸鼻子,眼眶發熱不禁仰起腦袋,“都是你,眼淚都要融化了,我都忍了那么久了,就因為你回來還是覺得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