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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媽文里的親媽乘風破浪 第60節

    她主動找到了她的外公外婆,禮貌而又克制的說:“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關心和陪伴,外公外婆,可我到底是沈家的孩子,有自己的爺爺奶奶姑姑。”

    “和你們走得太近了,是會讓家里的很多人不舒服的,你們還是回家去吧。”

    “我以后在自己家會過得很好的。”

    沈韞儀記得自己好像很小就學會了那種成人式的冰冷而又虛假的腔調了。

    她至今都忘不了,她外公外婆看她那種錯愕的眼神。

    她的表情卻紋絲不動。

    在那以后,她的外婆外婆就回了自己的老家穗城,和沈韞儀一年也幾乎見不到三次面。

    沈韞儀給他們買房,他們不要說自己早就住慣了老小區,習慣了周圍鄰里,菜市場和跳廣場舞,逛公園的位置,沈韞儀給他們請保姆,他們拒絕,說習慣了老兩口自己干活,不習慣家里有外人,這么大一把年紀了,如果連家務活都不讓他們干,他們也不知道活著還能干嘛。

    沈韞儀只能拼命的給他們打錢,希望他們能過得更好一點。

    可到最后,外公外婆走了。

    沈韞儀才發現,自己這么多年給他們打得錢,他們竟一分錢都沒有動,全部存了下來。

    沈韞儀只能把這些錢全部都捐了。

    外公出事的時候,沈韞儀正在國外談生意,為了不讓她擔心,外婆把這件事瞞得死死的,一點風聲也沒有透露給她,等到沈韞儀從國外回來的時候,甚至連外公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后來,沈韞儀把外婆接到了港城,卻發現外婆已經是癌癥晚期了。

    哪怕沈韞儀再有錢,再有勢,用盡了一切最好的醫療手段,竭盡全力也沒能挽留老人的生命。

    沈韞儀心里其實很清楚,不論她現在混得多成功,多位高權重,也是掩蓋不了,她就是個不孝的外孫女的現實。

    沈韞儀不知該如何消弭自己的痛苦,只能開了一瓶又一瓶的威士忌,倒進杯子里,一杯又一杯的仰頭喝下。

    她閉上眼睛,耳畔響起的全是外公葬禮時,外公外婆周圍鄰里不經意叫她聽見的嘲諷和議論。

    “丁家那個外孫女啊,真不愧是豪門出身的大小姐啊……這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冷的,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

    “她除了給錢,還會干什么?老丁兩口子缺的是錢嗎?”

    “你們是沒聽說,上回老丁兩口子因為她被綁架了,人綁匪威脅她,她是怎么跟人綁匪說的,她說她從來沒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對他們沒什么感情,拿他們威脅她沒用,他們就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雖說最后老丁兩口子被救出來了,但誰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就是這么想的呢?”

    因為沈韞儀和三房之間的明爭暗斗,沈韞儀從沒為自己的外公外婆做過什么,但外公外婆卻因為她遭遇了綁架。

    為了不讓綁匪和三房的人抓住她的軟肋,沈韞儀在得知這件事后,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一下,非常無情的反過來譏嘲了綁匪,平靜的宣告了她對外公外婆毫無感情,暗地里派人和警方聯合才算是將外婆外婆安然無恙的救了出來。

    沈韞儀無所謂別人怎么看待自己,冷血無情也好,心狠手辣也罷,別人愛怎么說怎么說,她不想解釋,也懶得解釋。

    但她卻不知道——

    在知道她說過的那些話后,她的外公外婆心里會怎么想她這個外孫女。

    沈韞儀又是倒了一杯酒,一仰頭,就是全部喝下了。

    ……

    路清珩是在這個時候抵達沈家的。

    沈家的管家知道他是大小姐孩子的爸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放人進了門:“……路先生,您怎么來了?”

    “我有東西要給她。”路清珩揚起自己手中的禮物盒。

    他知道,今天是沈韞儀外公的忌日。

    所以,他一定要把這個八音盒親手交給她。

    管家是知道沈韞儀對路清珩的特殊的。

    就路清珩這一個個保溫桶往他們家給大小姐送飯,送各種補品的架勢,再加上他們還有個孩子。

    管家當即道:“大小姐在樓上露臺。”

    他也是知道每到這個日子大小姐就會不開心,還是希望這位路先生能讓大小姐高興一些的。

    不過,這路先生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少爺也不帶……不然,大小姐開心起來的幾率還會更大一些。

    路清珩難得理會別人心里的彎彎繞繞,提著沉甸甸的禮物就是直接上了樓。

    這個八音盒是他親手做的,因為他聽說沈韞儀小時候有個一模一樣的……

    為了制作這個八音盒,給沈韞儀一個驚喜,當年他天天背著沈韞儀,夜里就跟做賊一樣,還跟隔壁歷史系,考古系的教授學習了該怎么仿古,做舊,歷時大半年他才一點點不假手于人的完成了這個八音盒……

    路清珩上了樓,正打算把禮物給沈韞儀,一推開門,卻看到了滿地的酒瓶和已經喝到白皙的臉上泛著紅暈,眼神也略帶迷離的女人。

    “你怎么喝這么多酒?”路清珩把禮物放到一邊,當即蹙眉。

    沈韞儀可能是真的喝得有點多了,已是顧不上維持自己的溫柔和煦,八面玲瓏,甚至連笑都笑不出來,冷冷地看著路清珩便問:“你怎么來了?”

    她問完,看也不看路清珩一眼,就又是倒了一杯酒。

    就要直接干。

    她其實真的很像醉一場,體驗一下不省人事的滋味,但她酒量實在太好了,根本醉不了。

    “你醉了,別喝了。”路清珩面對沈韞儀少有強勢的時候,見狀當即一步上前,眉心緊皺,一把奪下了沈韞儀手中的酒杯。

    沈韞儀可能是真的醉了,把禮貌和克制忘得一干二凈,伸手就要搶奪路清珩手中的酒杯,沒好氣的橫了路清珩一眼:“我沒醉!”

    她的眼神高傲而又不耐煩,就像是在嫌棄路清珩是什么麻煩又令她無法擺脫的垃圾。

    路清珩態度強硬的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高高舉起酒杯就是不肯給她,淡淡道:“我說你醉了,就是醉了。”

    沈韞儀心里煩躁得厲害,路清珩越是捧著她,她就越是冷漠,見夠不到酒杯,當即不耐煩的一把推開了路清珩。

    可她醉了酒,在用力過猛,推開路清珩的剎那,險些自己也跌倒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從蹦極一樣急速墜落,但卻沒有摔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里。

    路清珩抱住了她。

    沈韞儀無力再推開他,在路清珩的攙扶下,坐到了露臺邊的沙發床上。

    路清珩一抱住她,就聞到了她身上濃烈的酒氣,此時的沈韞儀再沒了平日的和煦溫婉,將骨子里的冷清全部體現了出來。

    但路清珩卻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會被這冷凍傷,反而覺得沈韞儀冷得讓人心疼。

    路清珩一言不發,靜靜看著她。

    沈韞儀對上他的視線,感覺好像是自己不論怎么態度惡劣,怎么發脾氣,這個男人都不會對她生氣一樣。

    她不能理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一種認真的目光看著路清珩,輕聲問道:“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沈韞儀是無所不能的?”

    路清珩看著她,沒有說話。

    沈韞儀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便自問自答了下去:“沈韞儀自己也是這么以為的……”

    “可到了最后,她才發現,她不過是在自以為是,夜郎自大而已。”

    小時候,在選擇推開外公外婆的時候,沈韞儀在心里想,她會很努力很努力的,很快等到她掌握了足夠的權勢,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她的時候,她就把外婆外婆接回來,天天和他們待在一起,也沒人敢說她一句,到時候她和外公外婆就能再也不分開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饋贈從來都是有價格的!

    世事也不會全如她所想的一般發展……

    就算她機關算盡,運籌帷幄,把一切思慮得再周全,也終究還是斗不過天命。

    沒有什么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她。

    上天是不會讓一個人把什么好都占全的!

    在外公外婆去世以后,沈韞儀夜深人靜的時候,時常一個人在想,她出身就已經是衣食無憂的大小姐了,就算什么也不干她這輩子也不會缺錢花。

    她為什么非要去爭,非要去搶,非要去報仇呢?

    她如果能夠放下執念,做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隨心所欲的陪在外公外婆身邊盡孝,為他們頤養天年,承歡膝下……那樣子的日子會不會比現在幸福很多,快樂很多?外公外婆也不會帶著遺憾和孤獨離世。

    可世上沒有如果,再睜開眼,她仍是那個冷血無情,誰也不在乎的沈小姐。

    “不,我從來沒有覺得你無所不能過。”路清珩淡淡看著她,沉聲道:“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努力很努力,想要保護身邊所有人,以為自己能把天撐起來,卻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的小女孩而已。”

    他從來沒有覺得沈韞儀無所不能過,他一直心疼的都不是她的柔弱,而是她的不肯服輸,不肯示弱。

    他見過很多時候的沈韞儀,溫柔的,談笑晏晏的,八面玲瓏的,游刃有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無一不是自信的……他從未見過如現在這般自我否定的沈韞儀。

    沈韞儀聽到他這種說法,頓時覺得有點可笑:“小女孩?”

    在父母死后,她從小就已自己是大家姐,是未來的家族繼承人自居了。

    哪怕親近如沈佳慧,也是不可能真正把她當孩子看的,而向來對她要求嚴格的沈老爺子就更加不會了。

    她從未覺得過有人會認為她是小女孩?

    “你喜歡我嗎?”沈韞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突然笑出了聲。

    “當然。”路清珩毫不遲疑,但卻沒有急于表白自己,而是語帶譏嘲地看著她,不知是在笑她還是笑自己:“不然,你以為我坐在這里干什么?”

    “專程過來看你發酒瘋?”

    “切,你喜歡我什么?”沈韞儀聽了他這話,卻是一下子嗤笑出了聲:“美貌?家世?金錢?權勢?”

    她冷笑出聲:“你了解我嗎?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嗎?”

    “我個人覺得,世上應該沒有幾個人比我更加了解你。”路清珩直言不諱,在某些方面他總是有著極致的自信。

    從認識沈韞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孩是完美的,完美得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待人接物,行為處事都能游刃有余,看起來溫柔親切,實則骨子里卻是沁入肺腑的冰涼。

    很多人覺得,沈韞儀就像是一塊無瑕的玉,是一支亭亭凈植的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只能放在案臺上供起來,供人觀賞,而不能貼身佩戴。

    因為太冷了。

    會刺傷,凍傷很多人。

    但路清珩卻不在乎,從見到沈韞儀開始,他就很想溫暖她,保護她,就算犧牲自己,粉身碎骨也無所謂。

    “了解?”沈韞儀喃喃重復將這個詞,念了不知多少次。

    念到路清珩都覺得她是不是開始說胡話的時候,沈韞儀才冷聲道:“你別以為我現在看起來很溫柔,對孩子也好,你就覺得我是什么好女人,好母親了?”

    “我告訴你吧,如果你們威脅到我的事業,我能拋棄你們第一次,就能拋棄第二次。”沈韞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將狠話說道了極致:“在我的權勢和地位面前,沒有什么是我所不能舍棄的,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物,我的外公外婆,從小陪伴我的保姆……”

    她其實不懂世上怎么會有路清珩這樣的人?

    他腦子是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