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與侍衛(wèi)之間不清不楚, 真論起宮規(guī)來，那可不是尋常小事。

    若是因此事，南香受到太子的責(zé)罰和厭棄，那就再好不過了。

    太子殿下封了一個女官，就會有第二個，身邊沒有了南香，還能有北香、長湘和……苓湘。

    “苓湘，你可別亂說。”被她拉住的宮女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南香可是太子身邊最受寵愛的婢女，準(zhǔn)是將來要當(dāng)娘娘的，怎么可能會被太子賜給侍衛(wèi)。

    被她叫住名字的苓湘心頭一抖，她暗恨眼前的宮女，喊什么不好，喊她的名字，苓湘拉著人便要走，“可不是亂說，這不過是我方才見到的，咱們走吧……”

    苓湘低著頭正要快步離開，背后卻是清冷的一道嗓音：“站住。”

    苓湘咬了咬唇，她轉(zhuǎn)過身跪倒在地，心下一狠，立刻道：“奴婢方才見南香跟肖侍衛(wèi)下棋，兩人相視而笑，眉宇之間似有些……奴婢不敢說了。”

    她故意說得曖昧，更希望這件事不要牽扯到自己身上來。

    “來人，將她帶下去，孤這宮里，可容不得嚼舌根的奴才。”李驍面色平淡無波，墨色的眸子卻是越發(fā)幽暗，他一擺手，叫人把苓湘拉走。

    一旁的小太監(jiān)點(diǎn)頭，上前辦事。

    “太子殿下！！”苓湘還待要說些什么，卻被捂住了嘴，說不了話，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李驍，怎么也無法相信太子竟然是如此反應(yīng)。

    苓湘被人拖走后，李驍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南香與肖賀下棋？兩人之間眉來眼去似有曖昧，還有什么郎情妾意？

    “殿下以后會將南香jiejie賜給肖侍衛(wèi)吧。”

    李驍心頭怒火旺盛，卻沒有因此失去基本的思考，方才那個叫做苓湘的丫頭，行為鬼祟，說那些話是故意讓他聽見的。

    李驍冷笑，說南香跟肖賀眉來眼去郎情妾意，這個蠢丫頭是個十足十的呆頭鵝，李驍斷然不信她跟別的男人有曖昧。

    更何況那人是肖賀，李驍知道肖賀這廝平日里偶爾跳脫了些，卻是個知道進(jìn)退規(guī)矩的，不會干出那種事。

    南香日日貼身伺候他，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同尋常，整個東宮上下誰不知道？即便他不將南香納為妃妾，她這樣的貼身婢女，卻也不是旁人能指染的。

    這丫頭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李驍?shù)摹?/br>
    “下棋？”李驍壓下心中肝火，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那事是假，心中的怒火卻是滅不下來，南香與肖賀之間眉來眼去是假，郎情妾意是假，可他們……當(dāng)真下了棋。

    他們下了棋，南香一定還對他笑過，這丫頭以前就喜歡對那些小太監(jiān)小宮女笑容燦爛，在他面前低著頭老實(shí)乖巧，在旁人面前倒是眉飛色舞，有時還會“狐假虎威”。

    李驍知道自己不該為此動怒，不該太計(jì)較這件事，不該再因?yàn)槟舷氵@丫頭的事而多費(fèi)心神。

    可再多的不該都抵不過那席卷他全身的憤怒、焦躁和隱秘的……不安。

    他再也忍不住了。

    李驍閉了閉眼睛：“去把南香叫過來。”

    他要親自問問情況。

    沒多久，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南香過來，南香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太子殿下的隨時傳喚，她倒沒覺得什么，她站在太子身前，仰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太子。

    此時已是秋末初冬，北風(fēng)蕭瑟，萬物凋零，東宮里還留有些許芳菲，盆中的花在風(fēng)中受著寒，松柏竹枝依舊，而那些抵不過寒涼的，早已落下了金黃的枯葉。

    他們站在殿外，地上的石板清寒，落葉貼著石板吱吱的被風(fēng)吹著遠(yuǎn)去。

    南香雖是長高了些，可李驍?shù)纳硇螌λ齺碚f仍是太高了，他這樣不怒而威站在她面前時，總有一股叫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太子殿下。”南香叫了他一聲，在李驍身旁待得久了，她不用察言觀色，也能知道李驍?shù)那榫w。

    她猜測太子殿下此時心情不佳。

    明明之前太子與薛大人下棋時，心情還頗好，這會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驍開口問了她幾句宮中的事，南香如實(shí)回答，李驍轉(zhuǎn)而問她：“你與肖賀下了棋？”

    “是。”想起自己下棋贏了，南香心中興奮，即便努力壓抑喜悅，卻仍舊表現(xiàn)在了臉上。

    李驍見她神色，心頭的焦躁已經(jīng)變成沸騰的油鍋，滋滋滋往外冒泡，他壓低自己的聲音：“如何？”

    “奴婢……贏了！”南香知道殿下這時可能心情不大好，她卻想將這一件喜悅的事情告訴他。

    她想把具體的情形說給他聽。李驍有時候會調(diào)侃幾句肖賀，若是殿下知道肖侍衛(wèi)竟然意外輸在她這個不太懂棋局的婢女手下，指不定也要嘲笑調(diào)侃肖賀幾聲。

    南香第一次品嘗勝利的滋味，方才還在回味呢，把那一步步的棋局記得清清楚楚。

    “殿下。”南香喚著李驍，看見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只感覺到說不出的歡喜，“肖侍衛(wèi)他竟然輸了。”

    ……南香也是會下棋的！

    她心里這般想到。

    下棋時，肖侍衛(wèi)言之鑿鑿說太子殿下喜歡她這個婢女，南香聽了很高興。

    她用心伺候太子，李驍能喜歡她，滿意她，那真是太好了。

    南香覺得自己現(xiàn)在字寫得好看些了，也懂一點(diǎn)兒下棋了，李驍會不會更喜歡她？

    一想到這里，莫名的羞澀爬上心頭，南香眼神閃爍，她咬了下唇，低著頭，雙頰卻是飄上了兩抹紅暈。

    “你贏了？”

    “是，殿下，奴婢還記得那局棋，說與殿下聽好不好？”

    四下寒風(fēng)蕭瑟，瞥見她臉上的酡紅，李驍心頭也冷了，一盆涼水澆透，他曾經(jīng)想過不少“蠢辦法”，想見到南香在他面前嬌羞的情態(tài)。

    如今是見到了，她口中說得卻是另一個男子。

    他本該是憤怒的，這會兒卻有幾分悲涼與無奈，腦中閃過無數(shù)詞句，最后剩下的，是一句“求不得”。

    李驍只感覺有些難過，哪怕在這種時候，他仍舊不想將怒火發(fā)泄在南香身上，這丫頭又蠢又傻，膽兒還小，萬一嚇著了，還要哄，真麻煩。

    他不想看她掉眼淚。

    “孤不想聽，你下去吧。”李驍轉(zhuǎn)身便走，他想獨(dú)自上高臺去看看。

    李驍覺得，那些個寫著男歡女愛的話本，里面有的是一通胡扯，有的卻也說得恰當(dāng)。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不說是別人，就連他自己都著實(shí)難以接受這樣一件事，他居然會喜歡上一個出身低微，不識字，只愛錢，不會看人臉色，又蠢又笨還不通情愛的小奴婢。

    富家小姐會喜歡上窮書生，他這個地位尊貴的太子，也會喜歡上蠢婢女。

    如果說感情易變，人心難料，李驍希望這樣的喜歡早點(diǎn)兒隨風(fēng)而散。

    他倒寧愿從一開始，喜歡迷戀的僅僅只是南香的美色。

    “太子殿下！”望著李驍遠(yuǎn)去的背影，南香小跑上前叫住了他。

    南香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

    太子殿下的心情一貫難測，經(jīng)常將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南香對這種事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雖是習(xí)慣了，但她很少怨他，她希望太子殿下心情好的時候多一些，生氣發(fā)怒的時候少一些。

    李驍心情不好，她也想讓他高興些，南香嘴巴笨，學(xué)不會那些個小公公討巧賣乖的話，但她也有能力，讓殿下舒服些。

    “殿下，您等等。”

    李驍站住了，低頭卻見南香小跑著到了他的面前，不經(jīng)他答應(yīng)，竟直接對他上下其手，“殿下，您的衣服皺了。”

    南香替他整理了衣襟的扣子，認(rèn)真撫平過肩頭，胸前，還有兩旁的衣袖，以及那飄揚(yáng)的衣擺，最后她仰著頭，輕輕用手指撩起李驍頰旁的發(fā)絲，撫到背后去。

    秋冬時節(jié)風(fēng)真大，作為一個貼心的婢女，她真受不了自家主子衣冠不整的模樣。

    “殿下，您去那坐一會兒，奴婢為您整理頭冠。”

    實(shí)際上李驍鬢發(fā)未亂，可南香還是這么說了，她想太子心情不錯，或許梳梳發(fā)便可舒服一些。

    書上不是說，三千青絲盡是煩惱，或許梳遍青絲，煩憂自然解開。

    廟里的和尚都把這一頭青絲剃了，南香可不希望太子殿下去了這一頭墨發(fā)。

    佛經(jīng)抄那么多，太子殿下可千萬別看破紅塵，剃度出家。

    “整理頭冠？”李驍瞇起眼睛，心想孤沒踹你一腳已經(jīng)算好，竟然還敢湊上前來。

    “嗯。”看著眼前衣冠整齊的李驍，南香有些心虛，幸好此時一陣寒風(fēng)幫了她，吹起了他鬢角的頭發(fā)，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南香抬手仔細(xì)找出貼在李驍臉頰上的發(fā)絲，順手還在李驍?shù)哪橆a上捏了一把。

    哪怕是尊貴的太子殿下，臉頰也是軟乎乎的，在寒風(fēng)之中，冰冰涼涼，像是夏日里吃的一種水晶糕點(diǎn)，估計(jì)戳一下還會回彈。

    她的指尖輕撫過他的臉頰，還摸到了些許胡渣，男子的下巴，哪怕再怎么刮干凈胡須，撫過下巴的時候，總還是有點(diǎn)毛刺刺的，扎手。

    南香摸過太子殿下身上很多地方，比如他的胸膛還有他的背脊，他胸膛上的觸感沒有臉頰上柔軟，肌rou緊實(shí)細(xì)密，給人的感覺很硬，估計(jì)捏都捏不起來，在水里的時候異常滑溜溜。

    太子殿下的肩頭寬闊又結(jié)實(shí)，尤其是肩膀與手臂相連的地方最是漂亮，那變化的弧線飽滿而圓潤，竟然能鼓起來，南香捏過自己的上臂，只感覺軟塌塌的，沒那么緊實(shí)。

    她沒有摸過太子殿下兩條修長有力的腿，平日穿衣的時候，只是感慨殿下的腿真長，他的肩膀很寬，與之相比起來，腰腹卻是很細(xì)的，南香曾經(jīng)在洗澡的時候偷看過，小腹上有很多一塊塊的結(jié)實(shí)肌rou，她就挺好奇摸起來是什么樣的感覺，可她不太敢摸。

    ……

    如此在腦海里一通亂想后，南香咽了咽口水，她心想自己膽兒真大，也不怕惹怒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又不是案板上的豬rou，她憑什么能估摸他的rou質(zhì)斤兩。

    當(dāng)然，如果真是豬rou的話，她選擇肥rou比較多的那一塊。

    “殿下，您快過去吧。”南香雖然心虛，卻仍舊催促他去小亭中歇息，她為他梳梳頭發(fā)。

    李驍挑眉望了她一眼：“……”

    這當(dāng)真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這蠢丫頭總在他不想見她的時候殷勤的要命。

    “你吃熊心豹子膽了？”方才還敢偷捏他的臉，李驍不信她是在挑頭發(fā)，這丫頭就是手賤，居然捏他的臉，真當(dāng)他是死的嗎？

    尋常大戶人家知書達(dá)理的姑娘，見到外男的衣服，就該羞窘了，哪怕丟個帕子被男人撿到，都跟被人輕薄了一樣，而這個蠢丫頭呢，不求她懂男歡女愛，可她又是個愣頭青，為他整理衣冠的時候敢偷捏他的臉，伺候他洗澡沐浴的時候，她還敢東摸西搓。

    ……她倒是摸得舒服。

    她到底還想摸什么？

    “嗯？”南香心虛地要死，以為太子知曉自己衣冠未亂，她臉上無辜又單純，盡管別的沒學(xué)會，此刻卻深諳裝傻充愣之道。

    她笑了下，柔聲討好道：“殿下這會兒無事，南香為殿下煮茶可好？”

    天這么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也是很好的。

    喝杯茶，消消氣。

    “殿下，去嘛，去嘛。”南香抬手推了推李驍?shù)氖直邸?/br>
    南香這會不怕觸怒李驍，因?yàn)樗宄约簩懙淖执笥羞M(jìn)展，偏生李驍最近又不罰她抄佛經(jīng)，她想顯擺顯擺都沒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