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錢不急，等先買回來再說。”

    休息一會兒，衛(wèi)孟喜把帶回來的禮物分類，按照誰家誰家的單獨裝作一包，最后拎起一包紅色的往rou聯(lián)廠家屬區(qū)走去。

    衛(wèi)孟喜剛敲兩下，門就開了，是一名身材很豐腴的白皮膚婦女，笑著說：“你這人，怎么來了。”

    “怎么，劉香姐不歡迎我來？”

    “歡迎歡迎，趕緊進來。”劉香這幾年當上了rou聯(lián)廠廠長，也是書城市rou聯(lián)系統(tǒng)內(nèi)第一位女廠長，氣場自然不同以往，但跟衛(wèi)孟喜嘛，十年的老朋友了，就要溫和很多。

    衛(wèi)孟喜看了一圈，見屋里放著好幾個大箱子，奇怪道：“你們誰要出遠門嗎？”

    “嗐，別提了，是老錢這糟老頭子，他大哥大嫂不是去年出去了嘛，聽說在那邊掙的是日元，換算成咱們龍國幣，相當于月薪三千多呢！愣是一個勁催老錢過去看看。”

    衛(wèi)孟喜一愣，“錢科長他們出國啦？”難怪最近半年都沒見過他，她還以為是自己有意疏遠的緣故。

    “春節(jié)那個禮拜走的，房子車子都賣了，兩口子把工作給辭了，他們老閨女在那邊當記者，說是那邊錢好掙，工資高，與其指望咱們國內(nèi)的退休工資，那邊一年就掙回夠一輩子花的錢了。”劉香語氣倒是很平淡，一點也不羨慕，甚至有點懷疑，“你說日本人的錢就那么好賺？”

    衛(wèi)孟喜稍微知道點，現(xiàn)在那邊工資確實是高，畢竟是曾經(jīng)能跟美國爭第一的發(fā)達國家嘛，但龍國人去了能干啥，這是個問題。

    “我大嫂是婦科大夫，去了倒是好找工作，私人診所啥的，隨便考個證應該不難，就是大哥不行，他以前是工人出身，當了二三十年的領導，去總不能還當領導吧？”

    衛(wèi)孟喜笑笑，這也就是玩笑話而已，別人不知道，但她以前是聽說過的，龍國的教授領導們到了國外，沒有人家國家相應的資質(zhì)和職業(yè)證書，只能干苦工，干點清潔工啊，建筑工地啊，洗碗端盤子啊之類的。

    想到錢寅那么個官威濃厚的領導，去給人端盤子，估計要憋屈死。

    但沒辦法，這時代就是這樣，出國是一種潮流，為了出國無所不用其極，小伙子能找五六十的老太太，大姑娘也能嫁給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結(jié)婚就能拿到綠卡，甚至有好好的兩口子在國內(nèi)離婚，嫁到那邊拿到綠卡后，再把另一半叫過去的……這就是現(xiàn)實。

    這是以個人和家庭為單位的出國熱，還有以集體為單位的，譬如某些萬人大廠，會組織廠里中級以上職稱的專業(yè)技術人才出國務工，一年掙四五萬，不比在國內(nèi)苦哈哈掙兩三千香？

    這種集體出去的，至少家人還在國內(nèi)，掙個幾年就回來了……像錢寅兩口子這樣賣房賣車出去的絕對很多，只是不知道將來的某一天，當想起這個決定的時候，會不會后悔。

    但這是他們個人決定，衛(wèi)孟喜不會多說一個字，只是——“你家錢大哥，姐你要看好，出去見見世面可以，但還是得回來，咱們根在這里呢。”

    “那是自然，我跟他一起的，他要是敢不回來，我打斷他的腿！”話是這樣說，但劉香還是擔心，他們單位今年出去了一個，就是集體組織出國考察的時候，上個廁所的工夫，那人就帶著自己護照躲起來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找了幾天，又報了大使館，只能草草結(jié)束考察回國，回來領導班子就得挨處分……就，挺坑人的。

    “而就是這么坑人的事，還沒完呢，那家伙居然跑去鬼子政府門前，說要什么什么政治……”

    “政治庇護？”

    “啊對，就是這個詞，說咱們國家怎么怎么迫害他了，你說這不扯淡嘛，在咱們廠里的時候，就數(shù)他吃得最是肥頭大耳，別說他們家，就是他家七大姑八大姨凡是沾親帶故的人家，一年到頭都沒買過幾次豬rou，你說他哪來的臉呢他？”

    衛(wèi)孟喜知道她說的是誰，就是因為出了這事，全省通報，后來老陸他們單位才會出規(guī)定，有一定技術專長的人才，護照需要上交……也是被逼無奈啊，國家培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技術學成你跑去為資本主義國家服務了，這光代入一下，衛(wèi)孟喜就生氣了。

    很典型的例子，王慶玉的前夫不就是這樣嗎？他走了，帶走了技術甚至有可能是一些機密，就連王老都會受影響。

    “沒事姐，你們一定能好好回來的，到時候還指望你給我長長見識呢。”

    送完東西，又聊了會兒，衛(wèi)孟喜見他們忙，也就沒留下吃飯，自己去金魚胡同混吃的。

    到了晚上，接到孩子，果然衛(wèi)雪衛(wèi)紅自打上車就“咳咳”個不停，衛(wèi)雪還算好的，已經(jīng)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主要是衛(wèi)紅，一張小臉嗆得通紅，好容易停歇下來，一張口嗓子啞得不像話。

    馬上就到小主持人決賽了，她每天都在訓練，可每次用嗓子就是傷嗓子，一來二去更不容易好。

    衛(wèi)孟喜摸摸她腦袋，“要不咱們不去了？”

    衛(wèi)紅一激動，又嗆咳起來，仿佛一口氣就要喘不過來一樣。

    衛(wèi)孟喜趕緊給她拍背，“好好好，都隨你，但嗓子是最重要的，先試試這個梨膏。”

    衛(wèi)雪和衛(wèi)小陸已經(jīng)麻溜的用小勺子挖出小小一點，喂給她。

    “怎么樣？”期待，星星眼。

    衛(wèi)紅含在嘴里，等那粘稠的質(zhì)感慢慢下去才點點頭，“喉嚨里好像有點舒服了。”

    話音剛落，嘴邊就多了小山一樣的滿滿一大勺，“快吃吧三姐，多吃點好得快，說不定明兒一早就好啦。”

    衛(wèi)孟喜看著她們嘰嘰喳喳的，心情也好得沒邊兒了，有什么是比自己賺了大錢，孩子和睦友愛更美的呢？

    如果有，那一定是賺更大的錢。

    當然現(xiàn)在還不到賺更大的錢的時候，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準備湖心島飯店的事。

    她不在這一個多月，胡小五和黎安華一直在給她匯報進度，裝修已經(jīng)做完，正在晾曬通風，到十二月底應該就能投入使用了。

    要說氣味，那是早就沒有了，只是衛(wèi)孟喜還不放心，要求多晾兩個月，反正就兩個月，她也損失不了多少。

    趙有志來給她答復了，說愿意去給她當廚師長，也愿意簽保密協(xié)議，但想帶上自己徒弟王二。

    這小子，大概是趙有志在金水煤礦最大的鐵桿粉絲吧，他處處維護自己這師傅，他有了更好的去處，愿意帶著他走也是人之常情。

    衛(wèi)孟喜想起那個耿直又圓滑的小伙子，反正只要不涉及衛(wèi)家菜譜的秘方，她愿意賣個人情。

    ok，廚師的問題解決了，那就是招工和開業(yè)儀式。

    招工她先不著急，還有兩個多月呢，已經(jīng)有好幾撥人問過這個飯店叫啥名字了，她想了好幾個，發(fā)現(xiàn)每個都有點出處，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抉擇。

    一號，桃花島，東邪黃藥師住的地方，看過武俠小說的都知道，恰巧湖心島也是個小島。

    二號，衛(wèi)道江湖，取“味道”同音，既切合武俠江湖的主題，又點出做的是衛(wèi)家菜，一舉雙得。

    三號，長壽山莊，這是為將來的“長壽山”打廣告，這里確實沒有哪一座山叫長壽山，但她以后肯定要包裝一座出來，有這家山莊在這兒撐著，以后就是現(xiàn)成的名聲。

    目前家里幾個崽正在這三個名字里糾結(jié)，各自都有支持的理由，衛(wèi)孟喜頭亂如麻，不知道該用哪個，甚至就連姚處長也舉棋不定，在這深度武俠迷的心目中，每一個都不錯。

    于是，衛(wèi)孟喜打算搞一場現(xiàn)場投票，趁著每個季度一次的職工大會。

    她的廠子里是有工會組織的，所以每個季度都會有些工人福利，除了法定節(jié)假日傳統(tǒng)節(jié)假日這些以外，每次開職工大會的時候，就是大家的茶話會。

    時間定在每個季度開始的第一個星期一，有重要事項則是順延。當天文具店鹵rou廠飯店都不上班，廠里幾十張大桌子拼在一起，大家圍著團團坐，一邊嗑瓜子兒喝汽水，一邊聊天解悶。

    女工們辛苦了整整三個月，在孩子們都上學的時候，辦一場帶薪茶話會，放松一下其實損失不了多少錢，但能提振士氣，能增加工人的期待感。

    這一次，在茶話會之前，衛(wèi)孟喜先把三個飯店名字寫在黑板上，讓所有人舉手表決，找倆年輕小媳婦兒在上頭數(shù)，最后投票最多的就是湖心島飯店的名字。

    第132章

    最終, 二號勝出，“衛(wèi)道江湖”獲得最高選票，成為新飯店的名字, 衛(wèi)孟喜找人去做牌匾。

    同時, 也自己翻著日歷，挑了個星期天定為開業(yè)日子……她是不會再找風水先生花錢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 風水先生也是從萬年歷上算的，那她自個兒翻著算不香嗎？

    還能自己擁有最大的自主權，不用受制于人。

    “老板，現(xiàn)在城南區(qū)可出了個新鮮事, 因為譚大勇坐牢, 他的爛攤子沒人接手，聽說接待處很不滿意那么大一棟電影院長期處于停工狀態(tài)，一直在對外找人接盤呢。”胡小五來回復做牌匾的事, 順便匯報最近的動態(tài)。

    衛(wèi)孟喜其實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消息，“沒人去打聽嗎？”

    “有啊, 還打聽到咱們飯店里呢, 但我通通說不知道, 譚大勇那壞胚, 誰沾誰晦氣, 我才不坑人呢。”就跟買二手房買到兇宅似的, 以后對方要是知道了, 還不得恨他？

    要是單純的爛尾樓也就罷了, 兇宅啊，這誰心里不膈應啊。

    “再說了, 就以姓譚的德行, 無論誰接手, 他家里人肯定要來扯皮，后患無窮。”

    衛(wèi)孟喜卻只是笑笑，扯皮不可怕，只要能賺錢。況且，只許譚家人扯皮，不許別人反擊嗎？要是接手的人，是個黑白通吃，兩道都有點關系的，他們還敢嗎？

    九零年代跟八零年代又不一樣了，這個年代，最賺錢的除了服裝和餐飲，多了一個建筑業(yè)，多少地產(chǎn)大佬，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發(fā)家的。

    “走，送我去一趟金魚胡同。”

    趙春來這幾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光皮具店就開了三家，都位于書城市的繁華地帶，未來的商業(yè)步行街，跟衛(wèi)孟喜一樣，他的店面也是直接買的，說好以后店不開的話，是要給小燕作嫁妝的。

    而小燕那丫頭，雖然跟衛(wèi)東四個同年，但可比他們懂事多了，每天放學回家就幫mama算賬賣鴨脖，mama忙做飯的時候，都是她去站柜臺，每逢周末還把mama趕出去逛街，她來守店，又是稱重又是收錢補錢的，一個人有條不紊，比唐云鳳還熟練。

    也就是這個時候，衛(wèi)孟喜發(fā)現(xiàn)，這丫頭好像挺有商業(yè)頭腦？

    不僅嘴巴利索能說會算，就是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章法，趙春來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她都能聊上，有時候本來談不成的生意，要是帶了她還能多兩分勝算。

    倒不是趙春來特意帶閨女出去應酬，任何一個真愛閨女的父親，都干不出這種事。

    主要是她主動要跟著去，主動提出想試試說服叔叔伯伯們的，趙春來也不是拘泥小節(jié)的人，既然她想試那就試試唄，反正吃飯的都是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的。

    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后來他約見的是別的她沒見過的客戶，她也要跟屁蟲似的攆著去，趙春來也沒辦法。

    反正自己只有一個獨生閨女，以后家業(yè)還不得交給她打理？

    現(xiàn)在多學點本事，以后也能少吃點虧，他走也走得安心。

    于是，閨女想學，當?shù)牟涣呓蹋粊矶ィw小燕就成了連衛(wèi)老板都知道的“女諸葛”。

    這不，今天她剛到金魚胡同，小燕聽見聲音就出來，“衛(wèi)阿姨來啦，爸媽，我衛(wèi)阿姨來啦。”

    兩口子忙從屋里出來，笑著打趣她怎么這么多天都不來，是不是忙著賺大錢。

    “賺啥大錢啊，跟大哥嫂子比起來，我那也就是辛苦錢。”

    唐云鳳自然是不敢受用，“你可得了吧，誰不知道咱們衛(wèi)老板是石蘭省的著名企業(yè)家啊。”

    衛(wèi)孟喜也回她，“大哥還是咱們石蘭的皮具大亨呢，隨便賣個包出去就比我鹵二十斤rou還賺得多。”

    三個大人都笑了，商業(yè)互吹嘛，只要臉皮夠厚，誰都是“大亨”“大鱷”“大企業(yè)家”。

    “對了，廣交會怎么樣？我剛還說打個電話問問你。”趙春來結(jié)束這場商業(yè)互吹，說回正題。

    對著他們，衛(wèi)孟喜就不用假意謙虛了，一五一十從頭到尾給說了，當說到侯燁的爆炸式瘋狂小廣告的時候，趙家父女倆齊齊驚呼。

    世界上還能有這種無孔不入的轟炸式廣告啊！

    以前，他們都覺著，衛(wèi)阿姨的文具廠能把廣告打到央視，還能把廣告與慈善聯(lián)系在一起，就已經(jīng)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誰知道……侯燁真乃廣告狂人！

    小燕一雙大眼睛直冒星星，“阿姨，下次侯叔叔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他就是我的學習榜樣。”

    衛(wèi)孟喜哈哈大笑，想學侯燁，臉皮不厚是做不到的。

    “對了大哥，今天來是有個事問問你，想不想賺一筆快錢？”

    “什么快錢？”趙春來坐直了身子，“小燕先去攤子上看著，云鳳去給整倆下酒菜，我要跟小衛(wèi)邊吃邊聊。”

    衛(wèi)孟喜確實是空著肚子來的，也不客氣，“嫂子給我來個苦瓜炒蛋，最近幾天吃上火了，我剛看見你們院里的苦瓜綠絲絲的直咽口水。”

    趙家的四合院很大，院里不栽花不種樹，就種了些苦瓜絲瓜豆角辣椒茄子的，每天想吃就能摘兩根，又水靈又新鮮。

    唐云鳳樂顛顛出去，隨手帶上門，趙春來就趕緊讓衛(wèi)孟喜詳細說說怎么個快法。

    “省委接待處，大哥知道吧？”

    “就你開新飯店的城南區(qū)？知道，那天路過你家衛(wèi)東給我指過。”那地方，風景是真美，美得沒話說，他走南闖北去過這么多地方，無論是東北還是江南，又或是中部平原地區(qū)，他都沒見過這么美的地方。

    “以前有人承包了接待處電影院的建設工程，但現(xiàn)在那人坐牢了，爛攤子沒人收拾，接待處正在四處找人接盤，本來兩個月前我是計劃自己接的，但去了趟廣交會就忙起來，今兒就想來問問你，你要接的話……”

    “錢不多，但省心，電影院主體框架已經(jīng)完成了，內(nèi)部裝修也完成大半了，大哥你去只需要采購電影播放器材并安裝上就行，你認識這方面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