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美人養娃日常[八零] 第201節
正想著,忽然孩子們在樓下興奮得哇哇大叫,吵得她根本靜不下心來做準備工作,剛要說他們一頓,忽然聽見他們叫“四姑”。 衛孟喜從書房伸頭一看,院里站著個穿白襯衣工裝褲的短發女生,一身健碩有力的身材,一張亞麻色的臉,不正是挺長時間沒見的陸廣梅嘛? 說起來,陸廣梅已經畢業兩年多了,先是分配回老家朝陽縣婦聯當干事,因為工作努力認真,作風強硬,在縣婦聯是一員得力干將,今年初給調到所屬的陽城市婦聯去了。 從陽城到金水,坐火車只需要三個多小時,但她卻只有去年正月里來過一次,就急匆匆趕回去忙工作了。 “三嫂。”廣梅在院里揮手,衛孟喜趕緊下去。 “你怎么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火車站接你。” “沒事兒,我熟。”陸廣梅大手一揮,衛孟喜就發現,她的手掌現在是又黑又粗,完全成了一雙勞動人民的大手,心里既為她高興,也為她驕傲。 這小姑子是一個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無論是以前跟趙紅星處對象,還是考大學,又或者是熱衷各種交際,她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在她這個年紀實屬罕見。 衛孟喜上輩子二十出頭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知道不要什么。 小姑子不僅知道要什么,還十分愿意為之努力付出,這就是衛孟喜佩服她的地方。 就說這幾年陸家老兩口在菜花溝,他們不想來礦區“過好日子”,不想來搗亂嗎?做夢都想! 可王春梅把家里看得嚴嚴實實,他們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走,陸廣梅又把老五給送南方打工去了,包工頭還是她找的,工資直接發到她手里,每個月只給老五供吃供住,一分錢摸不著。 他要是不干活,可以啊,那就餓著吧。 他要是想出去偷出去搶,那也得看看老二的前車之鑒,現在還在吃牢飯呢! 廣梅肯定不會要他的工錢,只是怕他亂造惹上花花毛病,給他單獨存個折子,除了兩老生病,一分沒動過。 至于他想來給三哥三嫂添麻煩,也得先有錢買車票回來再說啊。 兩老的身體雖然沒恢復,但也沒繼續惡化,被王春梅收拾得服服帖帖,吃著最“孝順”的老五的供養,也只能偃旗息鼓。 衛孟喜這幾年的舒心日子,離不開小姑子。 孩子們也記得這個四姑,拉著她進屋,又是倒水,又是端果子,呦呦甚至直接拉著她要開電視給她看。 陸廣梅看著這一群忙前忙后的孩子,哪里分得清哪個是親侄子侄女哪個不是啊,因為大家對她都一樣好,一樣熱情,在所有人心里,四個大的儼然成了同父同母的,或許過幾年連他們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身世。 雪白的墻上,自然少不了各種鉛筆粉筆圓珠筆蠟筆畫的“畫”,呦呦拉著姑姑,要讓她認認,哪一幅是她的“作品”。 衛孟喜拿他們沒辦法,只能站在外圍問,“最近年底了,你們單位不忙?” 陸廣梅淡淡的點頭,“我是有事找三嫂。” 衛孟喜一聽,能在年底工作最忙的時候遠道而來,那就是正事,趕緊把圍著蹦跶的孩子趕走,“還沒吃飯吧?” 這個點兒正是下午一點多,他們一家子倒是吃過了,正巧冰箱里也沒菜了,“走,邊吃邊說。” 陸廣梅抬頭,看著眼前這古樸恢弘的建筑,“衛家宴”三個字十分顯眼,她就心里有數了,這家飯店也是三嫂開的,以她姓氏命名的。 “呦呦姥爺祖上是做廚師的,我沒別的本事,就重cao舊業。”其實她也很少來炒菜,只偶爾在張大娘和劉師傅忙不過來的時候來幫一下。 這種自謙的話,陸廣梅是不會信了,三嫂要還是只懂一點皮毛,那現在住的是什么,吃的穿的又是什么,甚至她懷疑,連三哥能當上科長,都是三嫂這賢內助在后面助推的。 倆人進了飯店大門,侯愛琴立馬迎上來,“小衛來了,這就是呦呦的小姑吧?” 礦上的事,三分鐘就誰都知道了。 陸廣梅雖然長得很普通,但卻是整個陸家里最懂人情世故的,當即立馬笑著叫了聲“嬸子”。 侯愛琴眉開眼笑,順勢就跟她聊起來,問她多大了,在哪兒工作,有對象沒,那眼里的喜歡和滿意都快溢出來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和廣梅是一路人,都是外表看著很粗獷,又熱心婦女兒童工作的,她在廣梅身上甚至能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衛孟喜見廣梅不急著說事,還有空跟她閑聊,自己也就不急,先去后廚看了一眼,這個點沒人來吃飯,張大娘正在躺椅上歇午休。 一年多的后廚生涯,張大娘不僅沒累壞,還越干越來勁,誰看見她都得夸一聲“氣色好”,越活越年輕,哪里還有幾年前剛來礦區的窮苦老大娘模樣? “小衛來了,今兒要吃什么菜?”張大娘很快醒來。 “沒事,您休息,我來炒,隨便炒兩個葷菜一個湯吧。”衛孟喜自己從冰柜里拿出一條腌制好的魚,準備下鍋炸,被張大娘搶過去,一定要讓她歇著。 “對了大娘,過幾天我要出差一趟,飯店里的事就麻煩您幫我看著,有什么事您跟侯阿姨商量著來。” 張大娘的手,迅速的翻滾著鍋里的魚,避免黏鍋,“行,你放心的去。” 不過,魚炸好,準備再炒個宮保雞丁的時候,她欲言又止,“小衛啊,如果有人跟你說什么,你別信他們的胡說八道。” “說什么?” 張大娘見她真的是不知道,先松口氣,這才說起最近的事。原來,隨著她能掙錢了,還攢下能夠買房子的錢,不僅老二張毅磨她,想撬走她的棺材本兒,就連遠在老家的大兒子一家也聽說了,想來接她回去。 美其名曰回家孝順她,讓她安心養老,其實是想讓她帶著做菜手藝回老家去開一家衛家宴,另起爐灶。 “我的手藝是你們衛家獨有的,就是小秋芳以后不跟你干的話我都不會傳給她,老大他們做夢,他們要是在你跟前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你別放心上。” 衛孟喜簡直哭笑不得,這叫啥,老娘窮的時候誰也不管,恨不得有多遠踢多遠,眼看著老娘有錢還有手藝了,立馬就是香餑餑了? 幸好,張大娘是拎得清的。 倆人又聊了幾句,菜炒好,衛孟喜就端到前面去,“邊吃邊聊吧,廣梅肚子肯定餓了。” 陸廣梅也不客氣,先盛上滿滿一碗香米飯,吃菜的方式也很粗獷,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秀氣。 衛孟喜怕她噎著,給盛了一碗雞蛋湯,“喝點湯,我今天都有空,你慢慢吃。” 她自己也拿著筷子,陪著吃了點菜。 事情是這樣的,陸廣梅不是在陽城市婦聯工作嘛,最近省里有個扶持婦女創業自謀生路的項目,對那些家庭困難又確實有一技之長的婦女同志,可以給予一些政策和經濟上的資助。 “咱們市一共二十個名額,朝陽縣有兩個,分到每個人頭上的無息貸款也不多,只有一千塊。” 對于做生意來說,一千塊確實不多,但對于一個無業婦女來說已經不少了,想想吧,一個一千塊,市里二十個就是兩萬塊,而放至全省則是四十萬……石蘭省本來就不是什么經濟大省,四十萬真的是筆大錢了! 說得現實一些,政府愿意放無息貸款扶持這些婦女,其實是冒著極大風險的,因為她們幾乎沒有任何抵押物,萬一虧本了或者想耍賴了,就是不還錢,銀行也拿她們沒法兒。 愿意放貸的銀行,都是勇士。 “我們單位現在是分派任務,每個人幫助解決兩名婦女的創業輔導,我分到一名咱們朝陽縣的,還有一名陽城市的。” 陸廣梅跟衛東一樣,“呼哧呼哧”一口氣干了一碗湯,橫著袖子擦擦嘴,“我想了很多門路,但都不適合她倆干,正巧上次去省城開會,看見有個叫美味鴨脖的東西,生意不錯,正好她倆也有點做飯手藝,就想試試,問問……” 衛孟喜笑起來,原來是想找她問門路。 陸廣梅又繼續吃菜喝湯,“想問問三嫂你認不認識賣鴨脖的,看能不能也想辦法介紹一下,給她們開個加盟店?” 衛孟喜一愣:不是,我就是啊。 “我知道加盟費應該很高,她們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但我可以用我的政府工作人員身份幫她們擔保,每個月還點,三年內一定能還清,要是還不清,我來負責。” 她一面說,一面風卷殘云,倆菜一湯,衛孟喜只是意思性的陪著她,她一個人居然全吃光光,最后雞丁里的油汁兒,她直接把米飯盛在盤子里,拌著吃。 衛孟喜心說:就你這肚子都不一定能吃飽呢,給人擔保個錘子喲? 但心里更多的卻是感動,陸廣梅是真的在做實事的好干部,要是別的干部只要有工資拿就行了,哪還管這些被幫扶的婦女干啥呀,頂多問問錢拿去干啥就行了,搞不好還得明示暗示給點好處呢。 她這是打算送佛送到西。 “這個鴨脖老板可真厲害,我聽我們單位有幾個小姑娘,還專門禮拜天坐火車上省城買呢,鴨脖子不就跟雞脖子一樣,沒多少rou嘛,三嫂你說她們圖啥?” 侯愛琴在一旁,已經忍不住大笑了,“哎喲喂廣梅,你猜猜那個厲害的鴨脖大老板是誰。” 陸廣梅見她倆笑成那樣,答案呼之欲出,“不會也是你吧三嫂?” 衛孟喜點點頭,她立馬蹦跶起來,圍著衛孟喜轉了三圈,上下打量,“三嫂你這腦袋瓜,嫁給我哥可惜了,應該去上大學,以后咱們農村經濟現代化就靠你啦。” 眾人大笑。 她忙問加盟鴨脖店是怎么回事,又問這種模式什么時候開始的,具體怎么cao作的,有多少利潤空間,需要什么條件,問得十分仔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自己想加盟呢。 衛孟喜說了一堆,要是別人她肯定不會搭理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行為,可既然是小姑子的政績,那就要幫一把,“你說說她倆的具體情況。” 聽了一下,初步感覺倒是還不錯,但衛孟喜得見過她們本人才能決定能不能先賒欠著加盟費,以后慢慢的按月給,畢竟她也是冒著風險的,不是做慈善的。 “那行,我最近要出門一趟,估計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來,等我回來給你電話,你帶著她們來一趟,我需要考察一下。” 陸廣梅很高興,不知不覺,這姑嫂倆的地位和關系好像換了個兒,以前是三嫂小心翼翼求她幫忙的時候多,現在倒變成她要麻煩三嫂了。 衛孟喜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去港城的事,所以對外只說出門,沒說去哪兒,到了下午,陸廣全知道meimei來了,難得回家來一趟,吃了個晚飯,第二天早上,廣梅就跟著小五送貨的車回陽城了,算下來只用請半天假。 在這一點上,這兄妹倆還真像親生的。 1987年12月15號,農歷十月二十五,星期二,衛孟喜早早的帶上嚴彩霞,由劉利民送到書城市機場,趕了趟時髦——坐飛機! 帶著介紹信和工作證明,又找了關系,在進行提前申請的前提下,她們才買到書城飛往羊城的飛機票。 這時候的客票沒有機器自動打印,都是手寫的,拿著票過了安檢找到座位,彩霞差點沒興奮壞。 “衛阿姨你看,動啦動啦……哎喲,我頭好暈……” “啊,我耳朵嗡嗡嗡的響啊衛阿姨……” “我有點想吐怎么辦衛阿姨?” “yue——” 衛孟喜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油紙袋,其實早在昨晚她就特意交代過她,讓別吃早飯,就是怕她吐,沒吃東西的話最多吐一點苦膽水就行了。 這不,干嘔幾聲后,嚴彩霞一張小臉又青又黃,早沒了一開始的興奮。 但這時候的服務也是很周到的,上飛機就人手一支口香糖,嚼吧嚼吧能緩解耳朵和腦袋的不適,同時還有簡易飛機餐——鋁皮飯盒里裝著的水煮蛋配一小塊雞蛋糕,有種淳樸的精致。 衛孟喜已經習慣了,自己拿著東西大快朵頤,吃完雞蛋和蛋糕,又接了一杯開水——飛機上還有暖水瓶。 當然,不好的地方就是,也有抽煙的,因為安檢不嚴,火柴和打火機能上飛機,飛機上又不禁煙……本來就暈機的嚴彩霞,再一次被香煙味嗆得干嘔。 這期間,扎著倆麻花辮的空乘還十分貼心的,站在過道里給大家讀了會兒報紙…… 衛孟喜上輩子坐飛機是很多年后的事了,一直聽那些暴發戶老大哥們說什么飛機上有茅臺酒和北京烤鴨,還有雪茄的,她以為是吹牛皮,現在看來完全有可能。 雜七雜八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等醒來飛機已經在緩緩降落——終于到羊城了。 平時坐火車要兩天兩夜,飛機卻只需要四個小時,衛孟喜覺著,自己這一趟體驗值,以后就坐飛機吧! 剛走出閘口,一個鐵塔似的黑臉男人就在那兒揮手,衛孟喜趕緊上去,“韋大哥,讓你久等了吧?” “韋……韋叔叔。”彩霞叫了一聲,有點害怕。 衛孟喜心里嘆口氣,要把這姑娘培養成身邊的得力人,任重而道遠啊。 韋向東自己還有事,也不能陪著她們,將她們送到招待所安頓好之后,自己又開著車子回單位了,衛孟喜讓彩霞在房間里休息,自己出去轉轉。 轉著轉著就來到當初的批發市場,三四年時間,這里的規模擴大了三倍不止,而且顯然更規范了,每個檔口都有一模一樣的固定門面,標配是一排玻璃柜一個卷簾門,衛孟喜找到當初買文具的地方,發現那里是賣服裝的。 市場太大,她找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找到張兆明的檔口,門頭上掛著“兆明文具”的牌匾,還鑲嵌著一圈彩燈,十分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