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qū)美人養(yǎng)娃日常[八零] 第46節(jié)
她最佩服兩種人,一是有文化的,二是有技術專長的。這樣的人無論世道怎么變,無論到了哪個時代,都是能獨立生存的。 雖然說現在下海經商也能賺錢,衛(wèi)孟喜看過很多穿越重生類的小說,男女主角沒了體制內的穩(wěn)定工作甚至還更加風生水起,八十年代就是遍地黃金的年代,豬站在這個風口都能起飛的年代……可她是親自經歷過的,這個年代每一次政策的變更,每一個風口的改變,她都是親歷者。 機遇有,但挑戰(zhàn)更大。沒有一定的技術專長,沒有文化,雖然是能掙點小錢,但在以后一次又一次的技術革新之后,都會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 她印象最深的是,跟她一起靠做餐飲起家的好幾個老板,到了十年后規(guī)模比她大,掙的錢比她多,但沒多久后就漸漸不行了,因為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食物的要求不一樣了,不是吃飽就行,不是大魚大rou吃好就行,人家還講究健康,講究情調,講究體驗。 這是他們這群大老粗體會不了的東西。 更別說那些當倒爺起家的,這兩年半導體收音機多稀罕多賺錢吶?多少人拿著錢和票都買不到呢,只要能到手一臺,轉手出去就能賺幾十上百,趕得上普通工人一個季度的工資了,可是沒多久,國產收音機的生產技術跟上以后,國貨仗著價格低廉、購買方便的優(yōu)勢,很快將倒爺手里的半導體擠得毫無生還機會。 以為躲過了收音機,又去搶占電視機的風口,結果還是一樣的,頂多賺前頭那一撥,過不了多久東西一多起來價格猛降,又是新一輪的砸在手里,從黑白電視機到彩電,從進口貨到國貨,從電視機到后來的電冰箱洗衣機……現在的風口,很可能沒多久就要成為一片死海,壓根沒有什么紅海藍海的過渡機會。 衛(wèi)孟喜雖然沒當過倒爺,但她身邊多的是干這些失敗的人,有的為了維持生計還去飯館給她打過工,忙累完一天,她也很喜歡聽他們聊這些。 所以,她現在不是唱衰未來,是希望自己一家人在懷抱美好期待的同時,能選擇一條最穩(wěn)妥最不會過時的路子。 這是讓陸廣全去學技術的私心,另一面,她也能看出這一世的金水礦跟上一輩子不一樣了,如果死守著現在的煤田不懂得挪窩,那煤礦下崗潮將提前到來,到時候會有多少煤礦工人卷鋪蓋回家? 年輕時候用生命挖煤,落下一身病,老了卻連一分退休工資也沒有,衛(wèi)孟喜覺著這不公平。 她想讓金水礦永葆生機下去,想讓辛苦了一輩子的工人們不用中年失業(yè),想讓他們老了可以有退休工資,可以有醫(yī)保,可以堂堂正正在家里享清福,而不是兒女子孫罵的“老沒用”“老不死”。 所以,這一次學習的事,不僅關乎她的小家庭。衛(wèi)孟喜這一家之主直接拍板,“去,一定要去。” 陸廣全翻個身,面對著她,黑夜里也看不清妻子的眼睛,但他能感覺到,那一定很亮。 “住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周圍也都是信得過的鄰居,不會有事,咱們手里也沒那個錢,買房子的事就先不說了。” 她也想住樓房,但那得等以后再說,現在別說沒錢,就是有錢,也不可能舍得扔下新窩棚,這是他們母子幾人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啊! 衛(wèi)孟喜這人不喜歡拖泥帶水,說好就睡著了,只剩陸廣全一個人睜著眼睛,胸膛里燙呼呼的,心跳得很快,像有開水滾過,卻不疼,而是激蕩。 從小到大,這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鼓勵和支持吧。 第33章 這一夜, 衛(wèi)孟喜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里,她掛在胸前的戒指微微發(fā)熱,不燙, 卻讓她整個人像發(fā)燒一般, 同時她還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穿米白色西裝, 戴同色費多拉軟呢帽,她大喊“爹爹”,想要追上去。 她想問問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看看她。 她還想問他, 這么多年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她每年偷偷給他燒的錢和衣裳都收到沒。 可是,一緊張,她居然張不開嘴, 只能眼巴巴望著那個背影越走越遠。 就在她失語痛哭的一瞬間,那個人卻又回首, 他戴著墨鏡, 看不清臉, 但拄拐的右手卻缺了一根食指, 齊根沒了的。 衛(wèi)孟喜大驚, 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衛(wèi)衡, 父親十指細長, 跟他人一樣給人“玉樹臨風”的感覺, 每當撥浪鼓和丁丁糖的聲音在胡同口響起,她就拽著那根食指撒嬌。 這個人不是她最后一次看見的父親, 但她又有種莫名的熟悉, 似乎是在哪兒見過? 醒來以后, 衛(wèi)孟喜就一直在回想,到底是什么時候見過一個缺了右手食指的男人。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上輩子現實里見過的,不然她一定會記得,倒像是在幻境里見過。 可那些幻境,她一直以為不是真實的,更像她死后飄在半空的見聞。 想不通,衛(wèi)孟喜只能暫時丟開,接下來兩天,她的快餐生意都很好。 雖然忙起來的時候人都快忙飛了,但固定的點就那個把小時,其他時候悠哉哉的買買菜,擇菜洗菜切菜炒菜,一共也就四菜一湯,跟以前開飯店一整天站液化氣罐旁拎鍋顛勺的比起來,壓根不是事兒。 她現在的客戶已經基本固定了,因為做的好吃,價格便宜,還好說話,每天她快餐車還沒到后門呢,已經有人在那兒排隊了。 當然,衛(wèi)孟喜肯定是故意在后門賣的,因為那兒正對著嚴老三家的小飯館唄。 她不是軟柿子,既然你笑我生意不好,那我就搬你眼皮下面,“不好”給你看看。 反正,多的是人聞到香味兒就不愿去嚴家了,地兒是大家公用的,你趕不走我,我卻能讓你不舒坦。 劉紅菊氣的肝兒疼,只能每天望著她的好生意望洋興嘆,早知道她也賣快餐算了。每天就固定炒那么幾個菜,又輕松,來錢又快。 當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收錢的時候太快太累,她這腦子是轉不過來的,就是看著衛(wèi)孟喜做她都眼花繚亂。一會兒找錢一會兒打飯,哪有時間來細算? 看不出來,這女人還有兩下子。 衛(wèi)孟喜可沒時間管她怎么想的,快餐生意步上正軌后,她就尋思著,總吃豬rou雞rou也會膩,要不做魚rou? 雖然石蘭省是內陸省份,但也還是有一個很大的淡水湖以及無數個水庫能養(yǎng)魚的,以前大集體時代是沒人敢搞這些,但現在不一樣了,老百姓漸漸手頭寬裕,想改善伙食,吃點兒新鮮的,自然就有人賣。 可衛(wèi)孟喜在市區(qū)跑了幾十趟,也沒見過一個賣魚的,后來打聽才知道,買魚要到省城去。 書城市啊,就是當時母子幾個逃難來,在班車站戰(zhàn)戰(zhàn)兢兢歇了一晚的地方。 說實在的,那個地方上輩子衛(wèi)孟喜也沒去過幾次,她的飯店都開在金水礦和紅星縣,省城因為她曾經覺著市場飽和了,考察過幾次還是沒開過去,再加上那猶如喪家之犬的一晚,她不大想去。 “魚魚,香香。”小呦呦忽然口水滴答的走過來,抱著mama大腿撒嬌。 衛(wèi)孟喜一愣,這孩子難道是還記著吃席時候的紅燒鯉魚?她怕魚刺多,只給她喂了一丟丟,恐怕連味道都沒嘗出來,咋還惦記上了呢?當然,在菜花溝吃過那一次,衛(wèi)孟喜自己都忘記了。 根花小聲說,“是姨姨家吃魚,妹乖乖的啊,咱不饞。”嘴里說著不饞,可嘴角卻難過的流下淚水。 這東西以前沒吃過也就罷了,一旦吃過,那鮮美就是足以記一輩子的。 原來是隔壁李秀珍家,正在做魚呢。一條成年人巴掌大的鯉魚,肚子圓鼓鼓的,聽說是小秋芳在河邊撿到的,撿到的時候還是活的。 小秋芳這孩子的運氣可不是一般好,自從搬來窩棚區(qū)這一個多月,光衛(wèi)孟喜聽說的撿到的東西已經不下七八次了,有的時候是鋼筆,有的時候是筆記本,還有各種糖票rou票糧票的,這次居然是一條魚。 要知道,金水礦附近沒河,最近的河流都在金水村那邊,大人翻山越嶺過去好像沒多遠,可那是走小路,大路怎么也得個把小時,更何況是一個兩歲的孩子去翻山越嶺……還撿到魚,衛(wèi)孟喜心里總覺著哪里怪怪的。 但她也不會多事到去嚼舌根,她可是看過不少錦鯉文的,說不定小秋芳也是錦鯉附體呢? 反正只要別威脅到她的利益,她都不會阻撓別人的“大好前途”,只是以后得讓呦呦少跟她玩了。 如果她真是錦鯉本鯉,那按慣例身邊就得有個倒霉蛋做對照組,衛(wèi)孟喜決不允許這樣的“對照”發(fā)生在閨女身上。 這孩子雖說沒啥大的毛病,但一想到可能是只小錦鯉,再一聯(lián)想到她那些小毛病,衛(wèi)孟喜就頭皮發(fā)麻。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事關自己閨女。 “mama,魚魚。”小丫頭知道m(xù)ama表面會發(fā)脾氣,可是最好說話,也不知是衛(wèi)東教的還是怎么著,居然抱著mama大腿磨蹭,嘟著嘴,哭兮兮,就是要吃魚。 李秀珍正在院里煎魚,他們家的清油就像用不完似的,煎煮烹炸一點兒也不心疼。聞言扭頭,很客氣地笑著說:“哎喲對不住啦小衛(wèi),咱們家也只有一條魚,只夠……不然……” 衛(wèi)孟喜趕緊笑著圓過去,開玩笑,這人情她可不敢欠。 可就是這講話的工夫,那小魚兒煎得金黃黃的,香味兒被一陣風帶過來,紅燒rou饞得嗚嗚嗚,小呦呦更別說,直接饞哭了,嘴角流下想吃的淚水。 衛(wèi)孟喜那一顆心啊,“行行行,等明兒mama去菜市場看看。” 聞言,剛才還哭兮兮的小丫頭立馬多云轉晴,嘴里“啦啦啦”叫著跑了。 衛(wèi)孟喜:???小丫頭片子! “小陸的家屬在嗎?”張勁松站門口問,估計是一個大男人不好進來。 “在。”衛(wèi)孟喜捋了捋頭發(fā),搬著倆小板凳出去。 經過婚禮上那一遭,張勁松現在對她改觀很大,不再是以前那個“小陸的漂亮二婚妻”了,而是“小陸家屬”。 “你甭客氣,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不知道小陸跟你說過沒?”齋藤新一要求必須陸廣全去海城的事他其實早就告訴陸廣全了,只是這個自己看重的年輕人一直沒給他答復,還說要回去跟家屬商量一下。 這一商量,就“商量”了大半月。 其實,以張勁松一貫的行事風格,男人工作上的事跟一文盲有啥好商量的?當初小陸打結婚報告的時候他就看過衛(wèi)孟喜的資料了,一個小學都沒上過的農村同志,論閱歷和遠見,都不是小陸能“商量”的。 相反,他還有點擔心,衛(wèi)孟喜不愿放人。 “小衛(wèi)啊,你先聽我說兩句,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能有,也不是啥時候都能碰上的,就今年,就你家小陸,說千載難逢也不為過,你不能因為一時的生活困難就不考慮他的進步,這一步要進好了,以后……” 窩棚區(qū)人來人往的,有幾個婦女已經挨過來了,張勁松把話咽回去,苦口婆心啊,“你要以大局為重,知道嗎?” 衛(wèi)孟喜心里樂開花了,領導擔心她不放人,陸廣全擔心他們母子幾個不安全,其實這都不是事兒! 可她在意的是,陸廣全要真抓住機遇有了不錯的未來,甭管以后是當工程師還是當干部,那她的五個崽崽不就是干部子弟了嗎?到時候別說婚配嫁娶,就是念書擇校,甚至小到喝奶粉,都能擁有更多的選擇的權利。 她為啥不樂意? 當然,衛(wèi)孟喜也不是傻白甜,心里同意是一回事,但這幾年陸廣全一直當挖煤工,同一批被整的,其他人都調回原崗位了,就他不會來事,還一直當挖煤工呢。 雖說張勁松是把他調到勘探那邊去了,但那只是借調,工資待遇還是挖煤工的。甚至因為沒時間加班,他這個月的工資可是墊底的。 衛(wèi)孟喜嘆口氣,“我也知道領導說的,但我家孩子這么多也是客觀實際,一大家子擠在窩棚里我倒是沒啥,就是這生活啊,實在是困難,上個月孩她爸的工資也不知道夠不夠咱生活的……” 想到每個月捉襟見肘的工資,她是真著急。陸廣全一個人吃五塊,七個人卻不是簡單的乘以七,養(yǎng)娃的開銷不是按簡單的倍數算的。 張勁松頓了頓,生怕她越說越氣徹底斷了小陸晉升的路,趕緊拍著胸脯說:“放心,下午我就讓人事科把小陸正式調到勘探隊去,他外出學習這段時間,你們不僅可以支取他的全額工資獎金,要有困難還能提前預支三個月……哦不,半年的工資,要還是解決不了生活的困難,你直接上辦公室找我。” 衛(wèi)孟喜一喜,勘探隊不用下井,獎金還高,勘探隊員們的工資一直是金水礦的天花板! 但她能穩(wěn)住,面上依然沒有太多喜色。 張勁松今兒來,是絕對要把家屬思想工作做通的,“小衛(wèi)你別擔心,還有什么困難只管跟我說,只要是職責范圍內的,我都想辦法幫你們解決,怎么樣?” 其他煤嫂“嚯”一聲,心里都快羨慕死了,啥條件都能提?還有這么好的領導? 衛(wèi)孟喜當然不會把這種話當真,她其實就是想要個優(yōu)先權而已。“是這樣的,我們的生活條件領導您也有所了解,我也知道礦上住房緊張,現在效益又不好,我也不是要房子,就是能不能以后如果效益好了,有分房機會的話,我們家也能試試運氣?” 工人實在太多了,等著分房的人沒一萬也有八千,每一次有分房機會都得篩一遍資格符合的,再在里頭抽簽,中不中純看運氣。 張勁松還以為是啥,就這,他一個人就能決定,“成,明年不一定有房子,但最遲三年后咱們礦會再蓋一批樓房,到時候一定把你們家加進去。” 煤嫂們目瞪口呆,還能有這等好事?分房啊,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不過,張勁松也不想給自己留下明晃晃的話柄,大聲道:“這與我私人無關,而是代表全礦感謝你對小陸工作的支持,小陸這次出去培訓學習,是咱們礦領導班子一致的決定,他的進步就是金水礦的進步,而他的進步離不開你們一家子的支持。” 衛(wèi)孟喜感謝不迭,趁機又提了幾句自己在后門賣快餐掙生活費的事,忐忑道:“也不知道會不會給礦區(qū)帶來不便,但我保證一定遵紀守法,認真工作……” “得得得,沒事,只要你主意飲食衛(wèi)生就行,我會跟保衛(wèi)科的說。”張勁松也算看出來了,這個小衛(wèi),表面看起來沒獅子大開口,可這小條件一個又一個,鬼知道再讓她說下去她能提多少。 事情不是啥大事,但萬一讓別的煤嫂有樣學樣咋辦?他得注意影響。 送走領導,衛(wèi)孟喜心滿意足,她能有啥壞心眼呢?只不過是要點本該給陸廣全的福利而已。 分房的條件無論是工齡還是家庭條件他都符合,偏偏這幾年被人壓得死死的,當然該要就得要。 再說了,她又不是張口就要房子,只是想要一個能參與抽簽的機會而已,中簽的概率也微乎其微,這算啥獅子大開口。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窩棚區(qū)就沒有墻,陸廣全要被廠里選派到海城學習的消息不脛而走,太陽沒落山,連放學娃都知道了。 “mama,學習是讀書嗎?我爸爸要去……去海城上幼兒園嗎?” 衛(wèi)孟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