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你那邊今天是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十五日嗎？」

    晨曦透入房內(nèi)，我睜開眼睛后，立刻就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機，隨后點開交友軟體。

    昨天晚上傳出去的那則訊息，并沒有跳出已讀的字樣。

    倘若我的推論是錯的，阿森收到這個訊息，應(yīng)該會覺得莫名其妙吧？

    可這已經(jīng)是我想破頭之后，唯一合理的解釋──當(dāng)然，它實際上一點都不合乎常理。

    所以我才試圖向阿森求證，卻沒能收到回覆。

    這么說起來，先前也曾有幾次，我們明明有傳訊息，卻沒能成功送達對方的裝置的經(jīng)驗。現(xiàn)在一想，也許那根本不是系統(tǒng)的問題，而我們之間這個跨時空的連結(jié)不穩(wěn)定的緣故。

    不過，到底為什么我們會穿越？這個穩(wěn)定度的變化，又是源于什么？

    諸多疑問幾乎要撐爆了我的腦袋，我找不出答案，只能在這個極度混亂的狀態(tài)下前往學(xué)校。

    「……你這是怎么回事？黑眼圈怎么重成這樣？」?fàn)N熏看到我的時候，顯然嚇了一跳，「還是你平常都是靠化妝遮掉，其實一直都這么明顯？」

    「我昨天沒睡好。」我無力地趴到桌上。

    「沒睡好？」?fàn)N熏蹙起眉頭，「最近有什么心煩的事嗎？」

    我看了他一眼，就閉上眼假寐，「剛好做了個惡夢而已啦。」

    「是喔？」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點不放心，「那你趁第一堂課開始前再休息一下吧，硬撐著眼皮上課的感覺真的超痛苦的。」

    然而我沒能睡著。腦袋亂哄哄的程度，早已輾壓過了睡意。

    數(shù)學(xué)課上，我看著老師時，滿腦子充斥著的都是我曾和阿森說過的那些我對老師的感情。

    真是羞愧到想找個洞鑽進去。

    時隔十一年，我不曉得對于當(dāng)年的事，老師到底還記得多少？但我想，至少我喜歡「老師」這點，他肯定沒有忘記。

    也就是說，早在他認出我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我的感情看得一清二楚了。

    只是，就算阿森當(dāng)年真的喜歡我好了，事到如今也已經(jīng)過了多少寒暑，那份感情早該已經(jīng)淡忘了吧？說到底，那不過是一場根本還沒開始的網(wǎng)戀，不是嗎？

    那么，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老師到底抱持著什么樣的想法呢？

    「你到底怎么了？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一直到放學(xué)時間，燦熏故意朝我的臉拍過來，隨后及時停損，迫使我反射性地眨了眼睛后，才出聲問道。

    我為如此幼稚的舉動白了他一眼，卻又只能弱弱地回應(yīng)：「就睡眠不足嘛。」

    他擺明不相信的樣子。

    「那你今天放學(xué)有什么事嗎？」但他也沒追問，迅速地就換了下一個話題。

    「目前是沒有……問這個要干么？」我疑惑地看向他。

    「我有一件很想在今天做的事，看看你有沒有興趣陪我？」他笑得詭異。

    我卻產(chǎn)生一種錯覺，好像那個笑容之所以看起來詭異，是因為他在極力隱藏某種情緒。

    然而，我萬萬沒料到的是，半個小時后，我居然和燦熏一起坐在公園的鞦韆上，一起吃著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霜淇淋。

    「到底誰會想做這種事？」我一邊發(fā)著抖，一邊因為不想浪費錢而咬牙吃著手中的食物，「在冷空氣來襲的室外吃霜淇淋，關(guān)燦熏你是不是有病？」

    「欸，你知不知道，北海道的冬天甚至?xí)鞔蛟诹阆碌难┑乩锍员幕顒樱慷衣犝f還大受歡迎呢！」

    「可是我們?nèi)擞植辉诒焙５溃　刮野栔柑彀。业降诪槭裁匆饝?yīng)你……」

    看著我這副氣惱的模樣，燦熏忽然笑了起來。

    「有什么好笑的！」我更加崩潰了。

    「我只是在想，你還是有精神的模樣比較好看。」

    我微微一頓。

    他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側(cè)過頭來看著我，「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說，你到底在煩惱什么了嗎？」

    冬季的天色黑得快，放學(xué)時太陽基本上已不見蹤影。公園的路燈閃爍著，我依稀看見了，燦熏臉上那溫柔的表情。

    我狼狽地別開了臉，「我、我沒有在煩惱──」

    「讓我猜猜，」他逕自說了下去，「跟汪汪有關(guān)，對嗎？」

    我抿緊了脣，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

    「我就知道。」他無奈一笑，「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跟我講？你認為我?guī)筒涣嗣Γ俊?/br>
    「才不是！」我忍不住還是開了口解釋，「可是，哪有人會跟喜歡自己的人討論自己喜歡的人的事情？假如我不知道你的感情也就罷了，但你都已經(jīng)告白過了──」

    「你什么時候變成這么善良的人了啊？」他揶揄著我，「況且我不是說了嗎？你想回覆我的時候再回覆就好，這段期間，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改變，你像從前那樣對我就好啦。」

    我望向他，「就算如此──」

    「好、好，那我換個說法。」他像是妥協(xié)了，「拜託你趕快告訴我你在煩惱什么好不好？看你整天愁眉苦臉的，我心情也都不好了。你就當(dāng)作是幫我一個忙？」

    「……你確定？」我仍有些卻步。

    「百分之百確定。」而他的嗓音沒有半點猶豫。

    我盯著他的臉一會兒之后，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從我怎么認識阿森、我們聊過的事情、阿森的「謊言」、瑄莓學(xué)姊的斬釘截鐵，以及最終推論出的，那荒謬卻又合理的結(jié)論，一丁點不漏地講給了燦熏聽。

    即便我口中到處的話語如此超現(xiàn)實，燦熏也從未打斷我，只是認真地聽著，頂多在稍微沒搞懂時向我確認。

    「那不是很好嗎？」聽完全部的故事后，他給出了這個感想，「汪汪十一年前，是喜歡過你的啊。」

    「你、你相信我說的話？」反倒是我有些錯愕，「這么離奇的內(nèi)容欸？你真的有在聽嗎？」

    「我有什么理由好不信？」他勾脣，「我是不覺得你有瘋到會自己編出這樣的故事來啦。」

    我把買霜淇淋時得到的衛(wèi)生紙捏成一團扔向他，他反應(yīng)神經(jīng)良好地接下了。

    「總之，我覺得沒什么好煩惱的啊。反正什么都不做的話，你跟汪汪註定就是擦身而過了，還不如衝一波，或許還有點機會？何況汪汪的表妹都那么肯定了。」他一邊把玩著衛(wèi)生紙球，一邊說。

    「……你這是在鼓勵我去問老師嗎？」我有些錯愕。

    「對啊。」他答得乾脆，「你其實是想問的吧？你欠缺的只是有人推你一把。既然如此，我就自告奮勇來擔(dān)任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