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知道這件事嗎？」志成雙手托著臉頰對小雅說。

    「沒，我沒跟他說。」又是一個殺人的眼神丟給對面。「也不想想是因為誰，讓我現在還不敢跟格瑞通電話。」

    「志成！你怎么在這！」才說完就聽見非常熟悉的聲音從餐廳門口傳來，是格瑞。

    皮鞋跟咯噔咯噔敲擊地板磁磚聲音那么清晰，顯示這雙鞋的主人走得有多急，轉眼就來到了小雅二人桌旁停駐。

    「傅雅！你這是在躲我嗎！」格瑞挺直站在桌邊，菱角分明的臉，不管白天黑夜看來都還是那么的美麗。

    本來想拿包包遮住臉逃跑的小雅，也因為格瑞來的太急而作罷，她感到自己的心臟正在撲通撲通的跳，就像小時候偷摘隔壁芭樂逃跑時的那種感覺。

    「你們怎么會約一起吃飯？」格瑞也不理會他們是否已準備離開，拉了張椅子就自行坐下，還順手招了服務生準備點餐。

    「這一桌都你吃的嗎？」他瞄了一下桌面，滿是驚訝。「傅雅，小心變肥豬，想想肚子上的肥油是怎么一吋一吋的增加。」

    「是你身邊這位大叔吃的啦！」小雅不想再聽格瑞那些恐嚇的話語，皺眉回了一句堵他的嘴。

    「這樣啊，志成～有吃飽嗎？要不要再點些甚么吃？」格瑞轉頭馬上露出滿臉燦笑，笑的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傅雅都快失手將包包往他臉上砸過去了。

    「呃，我吃飽了。」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變臉速度，格瑞怎么會來這里啊？「我下午還有工作，要趕去訓練場了。」

    「我今天沒事，那我跟你去！你等等我！」格瑞開心的轉頭對服務生說：「我要改成外帶，將餐點外帶！」

    志成故作緊張的看了看手機時間，順手就帶上自己那個萬年不換的臟背包，還將桌上沒喝完的拿鐵裝好準備一起帶走。

    「下次再跟你約，我先走了！」風風火火的揹了背包轉身就門外跑去，才出門外就一下朝左又一下朝右的也不知道他是要跑去哪？

    那個路癡！小雅心中暗暗罵道。吃完了就這樣跑掉還真的有夠沒良心的。

    「你們怎么會約一起吃飯？」眼看志成就這么跑了，格瑞只好乖乖的坐下繼續等餐點，他對正站著苦笑的服務生說：「抱歉，我還是內用好了，改內用。」

    「你小心下次這家店門口貼上：凡帶寵物者和名為蘇格瑞的男士，禁止內用。」小雅對格瑞的任性真的是很受不了。「你這是吃的哪一頓啊，早餐？午餐？還是下午茶啊？」

    「你快說你怎么會跟我的志成在這里吃飯啦！還管我吃的哪一頓？你甚么時候這么關心我啦？快點說啦！」半嚕半撒嬌還坐著跺腳，都不知道三十歲男人還可以有這么可愛的少女表情，完全無違和感。

    不知怎么著，小雅突然想說如果人高馬大的志成也做同樣的表情......，她莫名打了個冷顫。

    「你和左欣不是叫我去參加那個，那個甚么會館的活動嗎？」小雅喝了一口冰茶，開始即興發揮她多年文字工作者的專業。

    「對啊，不是上星期的事情了嗎？然后呢？」格瑞皺眉表示不解。

    「趙志成就是帶我離開會館的那個男人啊！」帶著充滿衝擊的語氣，她直直望著格瑞雙眼。

    「所以你們因為這樣約吃飯？」格瑞無法理解兩件事到底有甚么關係，他沒聽見他想知道的。

    「你知道我媽偶而會心血來潮的催一下吧？加上淑玲的事情，我這不就找他幫忙嗎！」小雅心想：越簡單越好，越模糊越好，說太多只會整死自己。

    「你不會是要約他回家給傅mama看吧？我不許喔！」格瑞優雅地拿起餐巾紙，平舖在大腿上，準備開始享用自己的餐點。

    「我得跟他喬好怎么跟雙方家長交代吧？」說的跟真的一樣，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也是啦！」想到志成也快五十的人，父母會著急也是正常的事。不過一般家長對年近五十還不婚的不都已經死心了嗎？還是要年過五十才死心？這他要等二十年以后才能理解吧？

    格瑞心想：不管怎樣，對象是自家姐妹還是比較能掌握的。

    看著眼前沉默著乖乖吃飯的格瑞，小雅暗自松了口氣。格瑞信了，他相信了！

    「那淑玲是怎么回事？」像突然想起似的，他突然又冒出一句。「我看她坐在那也好一陣子了，到底怎么了？」

    「她給我寫了封告白簡訊。」小雅冷著臉對格瑞說。

    「告白簡訊？」格瑞不急不徐喝了口水。「我也常給志成發告白簡訊啊，那沒什么吧！」

    「簡訊非常長，里面提到我和她聊過的每本書、每場電影、研討會，到這里都還算正常，后面開始是我每天出門的時間，用餐的場所，和每次相聚的朋友有誰。」小雅乾脆坐到格瑞身邊，將手機簡訊點開直接拿給格瑞看。

    「我的天啊！她甚么時候傳給你的？」格瑞邊看邊瞪大了雙眼。

    「上面不是有時間嗎，自己看啦！」小雅還是拿著自己的手機，她可不想被格瑞發現自己這兩天和志成的通話紀錄。

    「寫的就像你們已經在一起一年多的樣子耶！怎么搞的。」格瑞突然雙眼晶亮的抬頭看著小雅。「你要不要就這樣跟她交往看看？」

    這孩子腦袋里到底裝了些甚么？多么奇葩的建議，讓小雅想用力掐這張惹禍的臉，以示強烈的不滿。

    「很痛耶！放手！放手啦！我的臉要爛了啊！」這樣就不需要麻煩他的志成哥哥了呀，一舉兩得，一箭雙鵰，多么美好。

    「你不是跟她還不錯嗎？還是你幫我跟她聊聊？」小雅的心情有點復雜，既帶著恐懼又懷著對她的憐憫。

    「不是我不幫你，說實在的后來她跟你約都直接把我跳過，我就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了。除了上次研討會她突然湊過來說話之外，那次還是因為有你在，基本上我們都沒在聊，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聊啊。」格瑞搖搖頭。

    「你啊，跟我的志成哥哥一樣，沒神經！到最后一刻才發現，喔！原來人家別有用心；可憐的是淑玲吧！」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又放下。

    「不管怎樣，最近這附近也不太平靜，你盡量不要一個人落單，要不要我陪你啊？」說著就親暱的挽起小雅的手。

    「你覺得要不要報警好？」小雅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

    「說實在的，她也沒做甚么，只是一個可憐的人。」格瑞似乎忘了淑玲曾經的故事，也或許他真心覺得淑玲不會對自己做些甚么。

    「話說回來，你今天不需要趕稿嗎？上次的那本小說已經完成了？小雅你真的不像量產譯者耶！這么悠哉。」也不知道是調侃還是恭維，聽起來就有那么一點怪怪的。

    「已經在校稿啦！你今天怎么會跑來這啊？天還亮著就出門，也不像你啊！是來找我的吧？」小雅很習慣的回嘴。

    「對啦！你猜對了！你說，那天志成哥哥是怎么把我送上六樓的呀？是公主抱呢？還是用揹的？是你帶他來我家的吧？怎么沒讓他直接留宿呢？那他該有多累呀？」格瑞開始了他的沉浸情境式問話。

    「這么好奇，這兩天怎么沒打電話找我啊？」小雅歪頭看著格瑞。

    「我打了啊！你要嘛在通話中，要嘛手機無回應，也不見你上線。對了，說好的照片呢？我要有志成哥哥的！」說完馬上對小雅伸手討照片。

    小雅二話不說拿起包包就是一陣翻找，沒一會兒拿出一個淺色牛皮紙袋，她將整個牛皮紙袋放在格瑞手上。格瑞開心的看著手上的紙袋，然后將紙袋里放好的照片整疊拿出來。都是那天活動的照片，第一張就是趙志成笑開了個人獨照。

    傍晚，小雅孤身走在街道上，她實在是悶壞了，碰見格瑞純屬意外，還好沒想像的尷尬或讓他起疑心，只是整兩個小時在聽他聊他的志成哥哥，真正讓人非常受不了。

    「過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下，要喝咖啡嗎？」溫柔的月霞瞇著眼笑著招呼小雅：「你后面那個小朋友怎么回事？一起嗎？」

    「別鬧了，月霞你不覺得這場景，很像那種恐怖漫畫嗎？」小雅趕緊制止月霞正打算向后伸出的那手。

    「你是說......背后靈？」說完馬上笑的花枝亂顫，再回頭往后看了看。「真的還挺像的。」

    「還笑！今天怎么得空出來啊？」兩人慢慢的朝不遠處的小店走去，曾經她們一起在這里分享著彼此最美好的青春時光，記得當時還有美玉、秀嬌、糖糖.......

    當時吵鬧的一大伙人，隨著時光流逝，慢慢的人一個個都跑了，剩下她和月霞三不五時還會回來這里，緬懷那個曾經美好的舊時光。

    「就你跟我還住在附近，老朋友跟自己住這么近，不聚一聚聊八卦怎么對得起自己？我不找你找誰去？」路邊的這些店鋪十幾年來都已易主了幾回，終于這次又開了間賣蛋糕的，旁邊也多了間便利商店。

    「孩子上大學了，現在自由的時間也多了，跟你說一件好笑的事，前天早上凌晨，睜眼突然看見旁邊躺了個微禿的男人，我差點大叫。」拉開飲料柜她拿了罐可樂遞給小雅，自己拿了鋁箔包裝的麥香奶茶。「還好我沒真的叫出聲音，那是孩子他爸！你說，我們怎么突然之間就老了呢？」

    隨手接過可樂的小雅，心中無限感慨，當時老雜貨舖柑仔店隨處可見，和現在四處林立的7-11、全家、ok、萊爾富是兩種景色。

    「有時候夜里趕稿，口渴到客廳喝水時，看見卸妝坐在那看電視的小君，我也會突然嚇一跳；以為是哪偷跑進來的阿桑坐在我家客廳偷開電視。」小雅安撫著說，「光線不足誰都會看錯，其實你需要的只是一副新眼鏡。」

    「最近你媽還會催婚嗎？那天你說的不小心，后來還有聯絡嗎？還是正在進行式？」一陣笑后月霞切入正題，她轉頭看了眼玻璃墻外的淑玲說道：「還是那么受弟弟meimei們的歡迎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我媽啊，好像順著一年四季，每季都來一次催婚戲碼，我都習慣了。這次要不是因為你們慫恿，我也不會跑去甚么婚友社。」她傅雅又不是沒戀愛過，還需要去婚友社嗎？

    「就是說啊！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對不對？」月霞太清楚這個可愛的朋友了，沒人推她一把恐怕沒這么快自己走出來。「他叫甚么名字啊？可靠嗎？」月霞試探著問。

    「他叫趙志成，都快五十的人了還一直要別人請吃飯，從北車轉運站出來就完全搞不清楚方向，整個就是大路癡。男生有像他這么路癡的嗎？」小雅一陣疑惑，男生不都很自豪方向感好嗎？

    「他看起來有一米七五以上吧？很奇妙的是，他從左側看起來有點像孔某，從右側看起來有點像樸某俊，正面看起來像誰你知道嗎？」小雅沒發覺自己正完全投入在聊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

    「像誰？」月霞低頭喝著飲料偷笑。

    「金某彬！不是崔某植，是金某彬！」她整個無法接受的雙手一攤。

    「金某彬怎么了嗎？很帥啊！」月霞差點沒笑出聲來，小雅舉的例子全都是一線的韓流男星，到底是有多喜歡他呀？

    「不要說他了，說到他就來氣。」小雅突然又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月霞對這樣的狀況早已見慣不怪。

    「那你想好怎么跟格瑞說了嗎？」一語道中要害，月霞可是很會抓重點的。

    「要說甚么？又還甚么都還不是，你知道嗎？格瑞整個吃飯時間都在跟我聊他的志成哥哥，我要怎么開口跟他說啊？而且我還答應了他，暫且甚么都別說。」像在逃避也像在找不要說清楚的理由，小雅自己也覺得心虛。

    「你知道格瑞雖然看起來很沒心肝，但他對感情是非常認真的。難道你要等木已成舟后再跟他說嗎？這樣對你們的交情，對格瑞來說，會不會太殘忍？」月霞笑著說出心里話，不光只是因為格瑞是她親愛的表弟，也因為兩人交情深才敢直接這么說。

    「你讓我再想想。」小雅知道不能拖太久，月霞說的也都是真心話，等到真的有些甚么以后再跟格瑞說，只會更殘忍。

    「嗨！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正打算走回家的志成看見小雅一個人呆坐在便利商店里，不禁走前去拍了拍她的肩。

    「啊！你怎么在這？」小雅顯然被志成嚇了一跳。月霞回家后，小雅就一直一個人呆坐在墻邊，反覆思索著剛月霞對自己說的話。

    「在發甚么呆啊？」他買了瓶運動飲料就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問你，你喜歡甚么樣的女生？」小雅盯著手上的可樂罐，突然問他這么一句。

    「我嗎？為甚么問？」志成看一眼小雅，接著說：「綁馬尾、戴眼鏡、最好有酒窩，一雙眼睛不需要太大，但要看起來乾凈，充滿靈性，矮一點沒關係；最重要還是相處起來舒服。」

    這下，小雅帶著詭異的表情看著他，因為小雅短發，不喜歡戴眼鏡，也沒有酒窩；除了矮以外，好像沒有一項是符合的。

    「呵呵，那你呢？你喜歡甚么樣的男生？」志成被看的有點尷尬，他也隨口問道。

    「陽光、溫暖、喜歡運動、笑起來好看，小麥色皮膚，稍微壯碩有肌rou，有禮貌，懂得穿合適的衣服；相處舒服當然很重要。」不知道為何腦海閃過皓安的臉，小雅甩甩頭。

    「啊！」志成尖叫一聲，然后雙手握拳小手臂交叉胸前，故作驚恐的說：「除了小麥色皮膚外，你說的不就是我嗎！」

    小雅還真沒遇過這么奇怪的中年大叔，怎么有這種過度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呢？連想好好的跟他聊天都這么困難！

    「我不喜歡路癡。」小雅冷冷的說。

    「我也不喜歡路癡，幸好我不是！」志成一副得意的樣子。

    小雅很是無奈，如果像志成這樣的人還不叫路癡，那誰還是路癡？

    「我說，這位大叔，我覺得還是必須好好跟格瑞說才行。」小雅惡狠狠地瞪志成一眼。

    「說？說甚么？有甚么需要特別交代的嗎？」志成說的好像從沒發生過甚么一樣。

    「那天的事！你要給我裝，小心我揍你！」小雅突然兇志成。

    「怎么突然又提這件事啊？今天有發生甚么嗎？」志成納悶，不是說好了嗎，怎么了這是？

    「你跟我都很清楚格瑞是怎樣的孩子，且不要說我跟你現在沒什么，他可能都無法接受了，要是在我跟你變得很熟的情況下讓他知道，你覺得我會不會永遠失去他這個好朋友？」小雅將心里的苦惱一股腦說出。

    「那你想怎么做？」志成微笑著看小雅。

    「我想向格瑞坦白那天的事，希望你能諒解。」小雅還是低著頭。

    「那就這么做吧，沒問題的喔！」志成心里想，阿康這個大嘴巴，搞不好已經稍微有向格瑞提這件事了。

    「要是格瑞生氣了，我會說都是你害的。」小雅稍微抬了抬下巴。

    「好啊，盡管說沒問題。」志成不解有必要為了這件事糾結煩惱嗎？轉頭又看向門外說：

    「那外面那隻你有想怎么處理了嗎？格瑞有沒有要跟她聊？」

    「沒！」小雅賭氣不看志成，心想：鳥事怎么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