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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百曉生自己想象著畫的么。”蘭璃當然不干,“而且那畫連一半臉都看不分明。” “哎。”洛千變忽然嘆了口氣,“其實我最近正努力忘記自己原本長得多么出色。” 蘭璃:“……” 君無瑕:“……” “你們不知道要同一個嫌棄男人長得好的人相處是多么需要投入忘我的一件事。”說話間,修長的手指已經靈活地找準了面具與皮膚的貼合處。 “嘶——” 連帶花白的頭套一并應聲取落。 “……”蘭璃怔怔看了半晌,“這,這……”這了好幾下,也沒這出個所以然。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上去年紀最多三十歲出頭,發黑依然如墨。 而他的容貌,蘭璃只能說,百曉生的畫果然根本沒有描述出其一半來。但那幅畫作為比較權威的摘星公子畫像,自然也有它的正確之處,比如那幾分對于他風格氣質的想象。 如今的洛千變,雖少了些畫中飛揚的氣息,多了些歲月積淀的從容。 但唯一沒有出乎她認知的,是他眼底那份經年不曾變的仿佛虛無一切的傲然。 “你們四個到底誰長得最好啊?”蘭璃忽然有些好奇這個問題。 “這個嘛——”洛千變笑了笑,似意有所指地道,“那要看在你心里誰長得最好。” 不等蘭璃說話,君無瑕已經插道:“人找到了么?” 他問的是宋清徐,蕭忘塵一直四處尋找的人,其實或許已經該用尸體二字。但君無瑕沒有,已可視作他對這個人并不太冷淡的態度。 話題一轉到此瞬間使氣氛帶出幾許沉重。蘭璃也收起了先前聊天的樣子,嘆著氣,搖了搖頭。 “忘塵早上才又帶著人去了河道下游的鎮子里,還沒消息回來。” “這蕭忘塵,倒是挺像他爹的。”洛千變忽然喝著茶隨口感嘆了一句。見蘭璃望過來似乎在等著自己說下文,他才正了正身子,解說道:“當日在伏虎山上他解決那些人和事的態度,你應該看在眼里了。其實蕭惜墨當年因為名號的關系,總是被外間認為少了幾分硬氣,但若真就將他看作是優柔寡斷的軟柿子那就未免有些大意了。不然當年蕭惜墨也不會毫無留戀地離開了姬雪雁,卻又到死只有唯一一個的妻子,你以為感情不好的夫妻兩,女的會因為男的死了然后短短半年內就憂思成疾跟著去了的么。” “再說蕭忘塵,他最后雖然沒有對宋家人趕盡殺絕,但是卻已經徹底與他們劃清了界限,清理了他們的財產,在背后動用官府力量發配了他們,從此眼不見為凈。”又續道,“他們父子兩單看行事未必多么狠絕,但在心志上,其實每一次的決斷都是真的講究一個‘斷’字。” 蘭璃所有所思地沉默了良久。 “公子,”莫問忽然快步從月門外走了進來,“我剛才看見繡云一個人往渡頭方向去了。” “一個人?”蘭璃一怔,看向君無瑕,“好像不大對勁。” 君無瑕沉吟須臾,抬眸對莫問道:“跟上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因緣 又是一天夜色。 蕭忘塵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天。 清風軒里一切如故,就連月色都那么熟悉。但他回想起,他其實并沒有真正在這里待過幾次。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的話…… 他摸著冰涼的石桌,有些疲累地坐在了正隨風零落著花瓣的辛夷樹下。 “誰?”這動靜并不曾帶著殺氣,他隱隱有些意料來人是誰。 “是我。”原本正要轉身離去的白衣女子,猶豫片刻,終是走入了他的視線。 蕭忘塵看見她,神情并不顯得意外,只是說道:“我以為你帶走你娘,此刻早已離開靈州了。” 紀風柔咬了咬嘴唇,夜色中,他并不能看的太清楚她的神情。 看她竟然久久沒有說出話來,蕭忘塵有些疑惑,但他沒有催促。 “我是要走了。”她終于說道。 蕭忘塵頓了頓,嗯了一聲,“保重。” 又是片刻,她忽然輕輕一笑,說道:“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能為你做。”她始終沒有走近他,依然站在陰影處,問道,“你還恨我么?” 蕭忘塵并沒有馬上答她,似乎是真的在捫心自問這個問題,眼看著他好像就要開口回答,她卻又制止了他。 “還是不說了。”她語氣中仿佛含了一絲笑意,“我走了。” “風柔。” 風柔。有多久他不曾這樣叫過她的名字了? 幾乎是剎那,紀風柔眼前的水霧就瞬間彌漫。 但她站在陰影里,更背對著他,不會讓他瞧見。 “伏虎山的事,我已經利用過你,所以你并不是什么也沒為我做。我不對你說謝謝,也不對你說抱歉,你們離開靈州我也不會阻攔。所以從此以后,蕭家與你們,是真的兩清了。你明白么?” 兩清?她不由笑了。 “真的能夠兩清么?”她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更不知道,我失去的,又能用什么來彌補。” 蕭忘塵一怔。 “我想了想,”她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話音中帶著一絲不講理的笑意,“我還是不想與你兩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