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叫做江孟宇,是我們學校大一籃球社的。」寢室的寧靜,被以雯風風火火推開大門、急切奔跑的動作給趕跑的蕩然無存,同時在她這樣的動作下,還伴隨讓人毫無頭緒的一句話。 「啊?你說誰?」 早以習慣以雯這種『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的氣勢,我從容地將整理好的報告夾進資料夾,再寫了張便條註記,這才回頭看向以雯。 「前幾天你說在動物醫院遇到的那個男生!」她微微抬起頭一臉驕傲,兩道濃眉刻意向上勾了勾,一副要我開口夸獎她的意思,「我可是買了幾箱飲料,才向各個社團打聽到消息的。」 說起來,以雯還真是個校園超級情報網,每回學校有重要事情要公告,我們寢室總能在公告前搶先一步得知,舉凡她想知道的事情,截至目前為止還真沒有難倒過她的,當然除了違反道德的事情之外,比如期中考的試題。 如果將我們宿舍三姐妹抓去進行人格分析實驗,我理所當然會被歸為邊緣一族,就是那種不主動認識朋友、缺乏自信心,即使認識的,但只要是尚不熟識的人,也常常因為找不到話題,而與對方兩個人面對面,最后只能尷尬相視一笑的被動交友類型,總結而言是相當慢熟。 而蕓希應該算是最普遍、最正常的類型了,就是會主動與人交談,但也不是那種自來熟、人來瘋,純粹是隨著時間,逐漸熟識的類型。 相較于我們,楊以雯就不一樣了!她在社交方面毫不膽怯,管他上至校長董事,下至校工警衛,她就是有辦法從中認識相關聯的人。她從不在意其它人的眼光,面對人群總是能交談的游刃有馀,她最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就是:「不認識?過去打個招呼不就認識了?」 要是她這種功力,能分百分之一給我就好了! 有鑑于此,當今天她風風火火衝進房間,將我只是簡單提過『在學校附近動物醫院遇到的男生』幾個關鍵字,解譯出:「江孟宇、同校大一生、籃球社社員」時,其實我并不意外。 唯一不在我預想中的,是以雯在幾分鐘后以極度曖昧的語氣補上一句:「而且,重點是江孟宇沒有女朋友!」 站在動物醫院門前,我有些緊張及躊躇不安,只能試圖深吸幾口氣調解這樣的情緒。要不是被以雯連哄帶騙地趕出寢室,還在出門時搶走我的宿舍鑰匙,一副你不好好把握機會,那就讓我推你一把的媒婆樣。 我臨走前,她還順便仍了句今天不過八點不讓我進寢室的話,我大概還窩在宿舍里繼續整理下週的經濟報告。 動物醫院的外觀相當簡約,整體的配色是暖色系,門口處搭建木製小圍欄,當陽光灑落透過木格縫隙爬進里面,那幾座玻璃小房子被映照的一閃一閃的。 室內鵝黃色的墻面舖滿在四周,各式的彩色圓點被散落點綴在其中,一旁幾塊小木牌掛在玻璃房上,上頭標註著各個小傢伙的名字。我走近查看,看見房子里幾隻看起來似剛出生的小狗正互相依靠著睡著,一小團灰白色圓球的樣子,就像是芝麻口味的小麻糬,讓人好想捏一捏。 「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嗎?」聽見身后傳來甜美的聲音,我將目光從小狗身上抽回。 站在眼前的是位身穿簡約帽t,目測大約是高中年紀的女生,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晶透水亮,是那種楚楚可憐卻又不矯情的天然模樣,鳥黑的長發搭配上她整體散發的氣質,以及她自帶魔力的聲音,實在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請問江孟宇在嗎?」從打量眼前女生的思緒回神后,我微捏著自己手心惴惴不安地將前來的目的道出,同時腦海中思索著,待會見到江孟宇時應該說些什么? 「嗨,好久不見!」可是我們前幾天才見。 「江孟宇,我想看看宇寶。」這口吻好像不是太禮貌!畢竟他沒主動告訴我他的名字。 「嗨,你還記得我嗎?」不行,完全十足的搭訕語氣。 在我將浮現腦海中想到的見面招呼語,逐一推翻之后,甜美女生從員工專用室出來,告訴我江孟宇正在倉庫整理東西,一時半會還抽不開身,問我需不需喝點什么在一旁的椅子等待。 我搖頭拒絕,其實心里還稍感慶幸,方才腦海中的幾個想法不需派上用場,只是,雖沒見到江孟宇,但我倒是見到了一個小傢伙。 「宇寶!」我看著牠直奔我而來,便蹲下身輕撫著牠。 在徵求同意后,我帶著宇寶到附近的公園散步。今日的天氣很好,和煦的陽光背后是一大片散佈著輕柔云朵的藍天,陽光撒落大地時伴隨著徐吹而來的微風。而草皮上尚有許多帶著毛小孩來散步的飼主,我留意到其中一些人還成群著,似乎是在彼此分享著飼養心得。 我帶著宇寶在其中一處較少人的草地坐下,掏出一把從甜美女生那拿來的寵物零食給牠,宇寶不停的搖曳著尾巴,吃著我手心上的食物,顯得非常開心。看著宇寶那讓人喜愛的模樣,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在面對人類時的社恐,在動物上卻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僅管才只是第二次見到宇寶,但是牠帶給我的感受卻是相當自在親切。 也許,當時初見時,我會答應江孟宇去動物醫院處理傷口,大概也是因為宇寶在場吧! 「宇寶,你喜歡jiejie嗎?」在宇寶的背上輕輕撫著,牠輕吠了幾聲,彷佛是在回應我的喜歡,而牠的眼神里水汪汪的完全沒有一點雜質。 愜意的在草地上,享受這大自然的洗禮,期間我偶爾會摸摸宇寶的頭、再拉著牠的小手佯裝握手的模樣,而牠會舔舔我的手指,再嗅嗅我的外套口袋,試圖找出殘留的寵物零食。 見狀,我輕碰了下宇寶的鼻子:「宇寶,你這個小貪吃鬼!」 其實我是很喜歡小動物的。但是自從小時候和家人一起回外公家,我和表姐妹調皮地拿小石頭丟向外公家的大黑狗,而被絕地反撲之后,在我心里確實留下一些陰影。自那天之后,每當看見可愛的小狗,內心還是會覺得少女心爆發被萌化,但是當小狗靠近時,我便會忍不住的往后退卻,就怕下一秒那張萌萌的狗臉,會翻狗臉不認人,往自己身上啃上幾口。 但宇寶帶給我的感覺真的很自在,而且能夠有一種將內心壓力全部釋放出來的感受。 「嗨,你是宇寶吧!」離開草地和宇寶在四周間晃散步時,迎面而來一個牽著隻柴犬,年紀大約50來歲,穿著優雅的女士,看見宇寶之后突然蹲下在我們面前開口問道,「今天不是爸爸帶你來散步啊?」 我禮貌性的微笑著對女人點頭示意,隨后低頭看著宇寶的反應,牠兩隻眼睛骨碌碌的閃亮著,在陽光的微微投射下顯得更加水汪汪。宇寶尾巴搖曳的幅度比方才還要大,顯得特別開心。 看來宇寶與對方挺熟識的,就連對方蹲下來摸摸牠的頭,牠都一臉高興的吠了幾聲。 「宇寶,跟奶奶說,這是不是你的mama?」女士的聲音雖然刻意低語些,但是一字一句卻恰是能讓我聽清楚的音量。 只是短短一句話卻在我腦海中不斷繚繞…… 她說我是宇寶的mama!!宇寶的爸爸是江孟宇!那我和江孟宇是什么關係!!我們不是啊!阿姨我和江孟宇只見過一次面,也才剛知道他的名字,怎么我就成了宇寶的mama啦!將所有解釋的話語全想過一輪,我才突然驚覺,我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對方肯定要覺得我是默認了。 「那個,阿姨,我不是……」 還未來得及開口解釋,阿姨已站起身一副我不用再解釋的表情,接著突然饒有趣味在嘴邊留下淺笑,目光則是向我的身后看去:「宇寶,奶奶先走了,你看爸爸來接你了。」 幾秒后我身后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