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顧微雪便笑道:“就是陪我回來的那個侍女。原先我在金羽時和云悠哥哥偶然救了欲尋短見的她,后來她無家可歸,云悠哥哥便暫時收留了在府上。” 蘭雍點點頭,沒說什么。其實他哪里記得什么侍女不侍女,再說顧微雪口中所說的“原先在金羽時”顯然便是她還和云悠有婚約的時候,那段在她眼里心里還沒自己什么事的過去……他不聽也罷。 不過經這么一提醒,他也想起來一事:“對了,說到侍女,我倒是有個人要給你。” 顧微雪略略一忖:“是俏春么?” 蘭雍“嗯”了一聲:“聶蓁臨死前,怕她回了聶家受欺負,所以把她留在了王府。” 顧微雪理解聶蓁的用意,也明白蘭雍的意思——俏春是聶蓁的心腹,人機靈又忠心,且從頭到尾都對他們幾人間的關系知根知底,放她在身邊,絕對是能保護她又利于顧微雪的事。 “好。”顧微雪想起了聶蓁,心頭漫過一絲惆悵,又補了一句,“我會好好待她。” *** 用過午膳后,云悠便先告辭離開了司明閣,而顧微雪則和蘭雍一起去了宣華宮。 一走進這座歷代北星皇所居的宮殿,顧微雪不由想起了蘭明淮,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嘆。 蘭雍察覺到她便緩的腳步和突然沉默的情緒,回過頭一看,便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于是停下來,伸手輕輕拉過她,說道:“他走時很安靜,什么痛苦也沒有。” 她禁不住鼻尖一酸,悶悶點點頭:“嗯……其實那日我在陳國王宮里見到他時,就知道他可能熬不過這關。” 只是,他還那么年少。 蘭雍也沉默了一會兒。 “微雪,”他低下頭,忽然低低說道,“我只有你了。” 她驀然一怔,眼中酸澀更甚,還伴著陣陣心疼。 她主動傾身抱住了他,溫聲道:“隨之,我們要白頭偕老。” 他笑了出來,抬手回抱住她:“嗯,至死不離。” 兩人靜靜擁了對方良久,蘭雍退開身,拉起了顧微雪的手:“來,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牽著她走到書案邊,拿起一個小巧的,藍色繡纏枝紋的四四方方的錦盒,打開了盒蓋—— 里面靜靜躺著一枚用紅線拴著的白玉扳指。 蘭雍將它拿出來,重新掛在了顧微雪的脖子上,笑道:“它丟了那一次,卻嚇了我半死。” 顧微雪笑著拿起扳指看了一眼,忽然發現里面的刻字又多了兩個,就在“隨之”兩字的旁邊,新纂刻了“微雪”。 合起來念便是:微雪隨之。 這是要一輩子跟著他了。她想,這樣很好。 “那次情況比較混亂,東西丟了純屬意外。”顧微雪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又怕他繼續嘮叨自己,便打算趕緊轉移話題,一轉眼,恰好看到案上有一幅開了些許的畫。 “這是什么?”她隨口問道。 蘭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后又轉回了眸光往她臉上一瞥,唇邊泛起抹十分耐人尋味的笑意:“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顧微雪本來只是隨便起的話頭,但聽他這么一說,反而真的起了好奇心,于是有些狐疑地走過去,拿起畫軸輕輕展開了這幅畫。 她驀然一頓。 畫中繪著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旁邊還題著字——“微微雪意,念念隨心;塵緣易得,知己難尋。” 她垂眸靜默了須臾,然后抬起頭深深看了蘭雍一眼,提筆在畫中這行字的旁邊續下了一句—— 灼灼雪意 迢迢風雨 許隨君子 白首不離。 *** 半空中翩躚著飛來一只翠色的蝴蝶,盛凝歌眸中戾色倏然閃過,往風中用力一抓,指間的力度便碾碎了蝴蝶的翅膀在掌心里。 她臉色沉郁地將奄奄一息的蝴蝶丟在了腳下,又用力狠狠踩了幾腳,直到它成了一灘看不出原形的碎泥。 煩躁地走了兩步,她又停下腳步往告示欄那邊氣沖沖走了過去。那張告示實在是太礙眼了!她恨不得將它撕下來也用力踩碎,她是堂堂的盛家二小姐、無憂郡主,憑什么被個小小的司明閣主山野村姑壓在腳下? 一時間,她又渾然忘了盛家已敗落,她也被貶為了庶人的事實。 她只是覺得很諷刺,也很可笑。曾經她視聶蓁為眼中釘,只覺得是對方擋住了她和蘭雍在一起的路,卻從來半點也沒有注意過那個先是叫作洛英,后來又改了名叫什么顧微雪的女人……白白地讓她笑到了最后! 蘭雍和烏越部公主的婚事傳出來時,她不覺得痛苦難過,因為她曉得他不愛那個璃珠公主。 可是這個顧微雪……她咬牙切齒地想起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這些事,便知是蘭雍為了能娶到那個女人所使的手段,還有那女人回城那天,她就站在人群里,親眼看到蘭雍抱著她走回來。 她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神情。 她本以為他永遠也不會對任何女人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快要走到告示欄那邊時,她忽然被個小孩子撞了一下,心中像是被人猛然撞開了一個缺口,立刻發火吼了過去:“你找死么?!” 小孩嚇得一縮,他身旁的母親便立刻黑了臉,毫不客氣地說道:“分明是你走路不長眼,橫沖直撞地撞了人還有理了?你以為你是誰?這大街又不是你家的,兇什么兇!”說完便一副懶得和潑婦計較的樣子,拉著自家兒子快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