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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悠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著對方:“她睡下了?” 李倩瑤點點頭:“時候不早了,大人您也早些休息吧,您近來已經很辛苦了。” “嗯。”他又回過頭去,“你也去睡吧。” 李倩瑤躊躇了半晌,說道:“大人,婢子看得出您心中還掛念著微雪小姐,不如就趁這次機會把她留在金羽吧?” 云悠不知有沒有聽見她說話,只依然背對站著,看著湖中倒影,什么也沒說。 李倩瑤靜等了良久也沒等見他回應,低下頭,咬了咬唇,默默退下了。 *** 三日后,叛軍營中傳來消息——蘭逸率眾投降了。 蘭雍收到降書時并不顯得意外,甚至連半點喜悅之色都難以察覺,有些人看在眼中便覺得高深莫測,難免私下議論。 自覺看出了些門道的慶陽侯便道:“雖不知王爺當日在關外設臺約見蘭逸時說了些什么,但我覺得,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之中。” 不過,當約定的投降之時到來,眾人卻并未見到蘭逸和他身邊那幾個盛氏將領的身影。 蘭雍便命人前去查探。 很快,裴立親自帶著人前來復命:“王爺,蘭逸他……他飲鴆自盡了。連同那幾個盛氏將領,都喝了飯席上的毒酒。” 眾人聞言不禁詫異。 但蘭雍卻很平靜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卻有人表示不解:“難道蘭逸是寧死也不肯降?所以連帶著身邊的盛家姻親心腹,一道共赴黃泉?” 聽見這話的蘭雍停下了腳步,微微偏過頭,說道:“他是在為我善后。” 言罷,沒有再多解釋什么,徑直離去。 北星內亂平復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蘭雍卻并未班師回城,而是兵分兩路,決定親自帶軍轉道陳國。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前來稟報—— 陳國派人把蘭明淮送回來了! 蘭雍一愣,立刻快步迎了出去。 一輛顯得有些老舊的馬車正停駐在外頭,陳國使者身著樸素衣物,一副尷尬忐忑的模樣站在馬車旁邊。 而當日陪著蘭明淮前往陳國的崔大學士就在一旁,他看起來仿佛蒼老了十歲,頭發花白,面無光澤,卻激動地眼泛淚光。 一見蘭雍,他便跪了下來。 “王爺……”他一開口便哽咽了。 蘭雍俯身將他扶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語聲有些澀啞:“沒事就好。” 崔大學士卻落下淚來:“王爺,皇上說請您到車里相見。” 蘭雍立刻意識到什么,松了手,急忙走上馬車,一伸手掀開了簾布——蘭明淮正斜靠在車壁上,見著他,有氣無力地扯起了一抹淺笑:“三叔,我回來了。” 這哪里還是當日離開北星都城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蘭雍簡直不敢相信,他竟孱弱到這個樣子,臉上毫無血色不止,瘦得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跑。 蘭雍咬了咬牙,走過去要扶他起來:“有御醫在,沒事了。” 蘭明淮忽然猛咳起來,咳到最后幾乎是在干嘔,但他手上卻執拗地抓著蘭雍的袖子。 “別,別讓外頭那些人看見我這個樣子……”蘭明淮好不容易順下了氣,卻是如此說道。 他泛出一抹苦笑:“我這個國君,做得實在太差勁了,連這么一點點波折都經不起,將自己的身子折騰成了這樣……對不起,三叔,我沒有聽你和顧jiejie的話,著了別人的道。” 蘭雍心中一陣酸澀,說道:“不是你的錯。” “三叔,”蘭明淮眼睛里泛著淚,望著他,正正說道,“我沒有把一寸土地給他們。” 蘭雍點了點頭:“我知道。” 蘭明淮笑了笑:“那我沒有讓你失望吧?你說,父皇會怪我么?” “你從不曾讓三叔失望。”蘭雍說,“你是你父皇最好的兒子。” 蘭明淮的笑容更深了些:“三叔,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登基為皇,分陳國、滅麗海,為明淮報仇。” 話說到最后,雖還笑著,卻已露了哭腔。 蘭雍沒說話,只握緊了他骨瘦如柴的手。 “三叔……”蘭明淮看著他默言不語卻紅了眼眶的臉,終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嗚咽起來,“我好害怕,你說人死了會去哪里?萬一、萬一父皇他沒來接我怎么辦?我、怕黑,怕一個人……” 蘭雍伸手將他抱在懷里:“你不會死的。” 蘭明淮的眼淚卻流得更兇,但他像是耗盡了體力,漸漸沒了聲音,攥住蘭雍的那只手也緩緩失了力道,倏地松了下來。 蘭雍立刻喊了人上來搭手把蘭明淮抬下去,又急急傳了御醫。 陳國使者見此情景嚇得抖了一抖,但還是一咬牙上去擋住了正要往里走的蘭雍:“長樂王爺,我王是真心求和,他也是受了麗海皇……啊!” 話還沒說完,蘭雍已一揮袖,忽地抽出身旁將士的佩劍向他刺了過去。 這一劍,堪堪留了他半條命。 然后,蘭雍冷冷看著他說道:“真心求和,就是偏在這時如此折騰他?那你就這么回去吧,如果一路顛簸,還有命回到你們王上面前,就代本王轉告他——晚了。” ☆、美人(一) 蘭明淮沒有熬過當夜,自此一睡不醒。 蘊城的氣氛變得相當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緊緊繃著迫切和憤怒,但眼下北星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隨著蘭明淮的死,帝位也正式懸空,國不可一日無君,何況傳位詔書早已名正言順地宣告了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