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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句話,是看著旁邊的蘭雍說的。 又有大臣心痛道:“可難道便要棄圣上于不顧么?” 這一回不等蘭逸開口,便有其他人站了出來:“另立新君是為了不讓別國鉆空子,保我北星江山,并不是就此棄皇上不顧,屆時只要新皇登基,以伐陳營救先君為號,自然一樣師出有名!” 話是這么說,可誰都知道,新君打著如此仁義的旗號即了位,就算真的信守諾言把蘭明淮救回來了,可皇位呢?難道還能讓回去? 于是,爭論的人也好,中立的人也罷,此時紛紛都隨著衡陽王蘭逸的視線看向了還尚未出聲的另一位輔政王。 “隨之,你怎么說?”蘭逸問道。 蘭雍沉靜地看了殿前眾人良久。 “皇上是一定要救的。”他的聲音有些微沉,襯得他神色越發冷峻,“至于另立新君,我看沒這個必要。扶立新君是江山大事,不是一時片刻便能尋到合適人選的,再者——陛下會因一時膽怯而將我北星江山奉出不過是你們的猜想,二哥與我看著皇上長大,難道真覺得他是那種軟骨頭的性子?” 蘭逸似乎沒想到他居然會表示反對,不由一愣,一時沒有說話。 卻有衡陽派系的大臣站了出來:“王爺所言極是,皇上自然不是那樣的性子,可人心險惡,就怕別人軟硬兼施地逼著他寫承諾國書,到那時可就為時已晚了啊!” “那就不認不就行了?”蘭雍一撇眸看過來,語氣干脆利落。 不……認? 說話的大臣被噎住,其他人也面面相覷——這,一國之君當著別人的面寫的承諾國書,說不認就不認了? 仿佛是為了幫他們證明這一雙雙耳朵沒出問題,蘭雍又淡淡重復了一遍:“你們別忘了,皇上尚未親政,他就算寫國書,照理也必須由本王和衡陽輔政王加印方才有效,只要我們認準了這條理,就可以不認。——他們要地,有本事就來搶。本王倒要看看他們能打到何處來!” 此時蘭逸也回過了神,一抬手止住了正要開口的大臣,看著蘭雍說道:“道理是可以這么講,可道理是對能講理的人講的,那些是什么?是貪心的豺狼,是兇猛的虎豹!萬一他們興一個我皇背信的罪名合縱來伐。隨之,這北星的江山,你向先祖賠得起么?” 殿前無人敢上前接話。 蘭雍轉過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淡淡涼道:“那如二哥所言,另立新君——是否已有人選了?” 蘭逸卻表現地很謙遜:“這種事,我總要避個嫌——依我看,還是由上太妃來提人選比較好。” 蘭雍臉色微微一沉。 殿前官員們又開始互相傳遞眼神,更有人竊竊私語—— “衡陽王這招好狠啊,王爺若是不答應另立新君便要承擔開戰的風險,萬一出點什么事便是要千夫所指。 “是啊,可要是答應了他,衡陽王已先說了他要避嫌,王爺自然也不好先帶頭提人選。誰都知道,上太妃和王爺母子并不齊心啊……” “可這是關鍵時候,就算母子不齊心,但這做娘的難道還不向著自己兒子?這皇位若是王爺自己不坐,那新君另立時怕是等著他的更是血雨腥風,難不成上太妃還真能不顧王爺死活么?” “衡陽王這是鐵了心要利用這次機會一箭雙雕啊,若是上太妃不提長樂王之名——那便理所當然順了衡陽王的意;若是真的出于私心提了自己兒子——那這一個趁虛而入篡權奪位的帽子怕是也就不遠了。” …… 仿佛一切早已準備好了一般,隨著蘭逸一聲“有請上太妃”,果然,下一刻這位長禧宮的主人便在宮人的攙扶下走進了殿內。 蘭逸當先站了起來,作出恭迎的姿態。 蘭雍也隨著站起,微微垂眸低頭施禮,卻臉色沉靜,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面前的這兩人。 “上太妃,”蘭逸恭聲道,“前因后果您都知道了,另立新君一事我與隨之都覺得迫在眉睫,只是這人選——還是要您拿個主意才好。” 上太妃緩緩側眸,看了一眼蘭雍:“隨之,你過來。”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或緊張或微妙地落在了他們母子身上。 蘭雍蹙著眉,朝她走近了兩步,然后抬起眼簾看著她,神色復雜,沒有說話。 “衡陽輔政王,”上太妃又喚了蘭逸一聲,“關于另立新君一事,本宮不同意。” 眾人皆是一怔。 有人立馬就要開口:“上太妃……” 卻被她淡淡抬手打斷:“本宮知道,若是因這個決定而為我北星江山招致禍端,便萬死難辭其咎。只是先皇將皇上托付于我,本宮看著皇上長大,實在做不出這君尚未央便棄他于不顧之事。” 她長吸一口氣,微微揚起了下頷:“但既然總要對先祖有個交代,那便讓我這婦人去吧——” 話音未落,便已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上太妃?!” 一縷血線忽然順著她唇角流了下來。 蘭雍驀然一愣,疾上前半步將眼看著要倒下去的她攬到了懷里,驚呼道:“娘?!” 上太妃倒在他懷里,嘴里又嘔了口發黑的鮮血出來,染濕了他的衣袖。 她身上發著抖,臉色蒼白地強打著精神,在蘭雍懷里轉過頭看著殿前眾臣:“若選擇皇上是罪過,那么……這罪過本宮來擔。先皇在上,爾等決不可、做出背信棄君之事,否則——雖死當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