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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風寒,顧微雪覺得雙腿和腳上都濕冷濕冷的,便往篝火里添了些柴枝,然后又尋了個有分叉的樹枝把鞋子掛在上頭靠近火堆開始烘暖。山間夜晚太過寧和安靜,其實她本也有些疲乏,加上也不知是否因為涼風暖火太相宜,腳底板也被火烤得開始發(fā)暖,她烘著烘著就打起了瞌睡。 不知不覺腦袋重重一點,她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剛才那一瞬間居然睡過去了,更悲慘的是,就這么手一抖,其中一只鞋子在枝頭上沒掛穩(wěn),掉在地上,鞋頭沒進了火里。 顧微雪手忙腳亂地將鞋子一把抓了起來,看著已然被燒破了的地方正心疼著,不經(jīng)意一抬頭,看見篝火對面的蘭雍正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劃著什么,樣子看起來頗為專注。 他身上原本穿著的外袍已經(jīng)不見了,她下意識視線一轉(zhuǎn),便看見那件外袍正蓋在蘭明淮和梁彥東的身上。 顧微雪看著蘭雍,默了默,輕輕喚了他一聲:“王爺,累了這么半天,你不睡一會兒么?” 他停下手里寫劃的動作,仰起頭看了看天空,說道:“睡不著。你困了就睡吧,待會有人來了我會叫你們。” 睡不著?顧微雪想了想,把鞋襪放好后起身就著赤腳便走了過去。 眼前在泥土上繪制的棋盤被一片暗影倏地投下來擋住了一大塊,蘭雍抬起頭,看著顧微雪在自己面前席地盤腿坐了下來。 她先是回眸看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蘭明淮兩人,然后才壓低了聲音沖他說道:“但您不是先前便沒有補好覺么?若是長時間休息不好,便很容易頭疼發(fā)作的。” 蘭雍靜靜看了她須臾,淡淡一笑,問她:“你這是真關(guān)心,還是獻狗腿?” “……”顧微雪順了順氣,又看了眼腳下的棋面,“其實王妃說的沒錯,該需要休息時,最好還是少費思量。” 蘭雍笑笑,重又垂眸看著地上,似隨口說道:“有人在旁邊我睡不著。你不用管我,休息你的去吧。” 顧微雪愣了愣,夜色中忽然一縷涼風拂來,她好像隱約明白了什么。 難怪來行宮的路上聶蓁白日里幾乎一直都和自己待在一起,想來多半便是為了能讓蘭雍安心補個覺,可是馬車外咫尺之內(nèi)都是人,他又如何能真的睡好?同是輔政王的衡陽王蘭逸就明顯一路上狀態(tài)都不錯, 她想,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踏實。 但是……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防備心怎會嚴重至此?竟然連身為妻子的聶蓁待在身邊也無法讓他安心。顧微雪看著他的側(cè)臉,不覺陷入了深思。 “那我去前頭守著吧。”她忽然說道,“你休息一會兒。” 說完,也不等蘭雍回話,便準備轉(zhuǎn)身走開。 卻被他伸手拉住。 “有人讓你去么?坐回去烤你的衣服。”蘭雍皺了眉,松開手,“免得受了風寒,我連使喚的人都沒有。”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一刻,顧微雪又覺得他難伺候起來。 遠處隨風隱約飄來了什么聲音,兩人停下正在爭論的話題,凝神聽了片刻。 “人來了!”顧微雪興奮道。 不過她看蘭雍的樣子倒是并不意外,似乎也不覺什么需要特別驚喜的,就像是他為一件事做了一些額外的計劃,而現(xiàn)在計劃如他所料實現(xiàn)了而已。其實她也知道裴立本就一定會帶人找他們,而他當時留在山邊的火把也不是為了擺著好看的。 裴立帶著不少侍衛(wèi)很快循著火光和回應(yīng)聲尋了過來,一見到蘭雍,便帶頭齊齊跪了下來,動作利落,一看便是軍營出身的作風。 “王爺,您沒事吧?”裴立當先急問。 蘭雍淡淡搖頭,轉(zhuǎn)眸看向了一旁,眾人立時順著他視線看去——顧微雪剛剛將睡著的蘭明淮和梁彥東喚了起來。 裴立反應(yīng)極快地沖著還在揉眼睛的蘭明淮行了個禮:“卑職等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這種陣仗之下,蘭明淮的瞌睡也是醒得極快,目光很快便清明了。他頗有腔調(diào)地“嗯”了一聲,說道:“既然及時來了,便算是將功折罪了。小侯爺腿受了傷,你們小心護著,回去后立刻召御醫(yī)來診治。” “是!”侍衛(wèi)們聲音響亮。 顧微雪看了看眼前這些人:“裴侍衛(wèi),你們是從哪里下來的?小侯爺行動不便,夜間山路若是不好走……” “洛女傅放心,”裴立道,“谷底有條路正好是通往獵場那邊的,原先特意打理過,只是路途繞了些而已。” 原來還有這么條“官道”在谷底?顧微雪微訝之余,轉(zhuǎn)頭看向了蘭雍——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剛剛重新把外袍穿上,又是那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樣子拍了拍袖子。 他真不知道?顧微雪看著他,直覺告訴她,不信。 “皇叔,本皇記得你原先常在獵場里打獵,看來你一定不常四處看風景。”顯然地,蘭明淮也想到了這一點,而且,他也不信。 這語氣里有些明顯壓抑的怒氣。 蘭雍聽了,唇角揚起笑意,好似很無辜的樣子略一挑眉梢:“獵場里看風景太危險,就如同陛下和小侯爺這回一般,才不小心失了足啊。” 蘭明淮覺得他是在諷刺自己,忍不住想發(fā)作,卻被顧微雪在袖子下面抓住了手。 “陛下冷靜,”她附在他耳畔快速低聲地說了一句,“王爺這是在提醒小侯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