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花開
春光明媚的劍橋市某處。 一朵在油綠樹梢上剛盛開不久的紅花在微熱的朝陽光線照射下突然墜落到結冰的河面,墜落的力道讓河面微微裂開縫隙,鮮艷的紅花汲取些許冰水后綻放到極致,像在冰原上開出一朵花的奇異畫面吸引詠心的佇足。 詠心習慣每天在天空還未完全明亮前出去晨跑,沿著查爾斯河跑一圈,在晨跑過程中邊跑邊收聽世界各國的新聞,以便掌握世界脈動,跑完后便返家洗澡,再親自做早餐,然后翻閱各家報紙記錄重點摘要,接著更衣,準備到校,到校工作后不到天黑絕對不會回家,日復一日,從家中到學校,再從學校到家中,白天黑夜,黑夜白天,如此反覆循環,在別人看來她的生活既單調又乏味,但她卻不這么認為,因為她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 在她感嘆造物者的神奇時一股清甜香味竄入她的鼻息讓她發現其他人灼熱的目光,她順著目光看過去只見著墨鏡的紅發女子對她揚起了迷人的微笑,那個笑容讓她想起一位許久未見的朋友,她恍神地想,會是同一個人嗎? 還沒等詠心細想紅發女子就跑開了,詠心看著對方穠纖合度的好身材,跑起來像獵豹一樣相當具有攻擊性就有些心驚,隨即有些失落的情緒涌上心頭。 詠心搖頭揮去這個有些怪異的感覺,每天晨跑的人不只有她,男女老少各年齡層皆有,可她今天怎會單單注意到那個紅發女子呢?或許是因為以前從來沒看過吧?而且跑這么快也不怕跑到最后氣力放盡?她覺得跑步就是要慢慢跑,才能用感官好好享受沿途的風景,就像是此刻結冰的查爾斯河在遠方晨曦撒落大地之際熠熠生輝,彷彿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寶石般璀璨奪目。 分心的詠心沒注意腳下有石頭就被絆倒,膝蓋破皮流血,很快滲出黑色布料,她忍住痛意讓自己慢慢地移動到路旁,以免阻礙到別人,正當她思索該如何是好時她又聞到那股香味,從鼻沁入肺,最后到心,她想她會記住這個味道一輩子,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出于某種預感。 在詠心又將失神之際她看到剛才跑遠的紅發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處理傷口,手法相當俐落,包扎的傷口看起來很專業。她想為什么這個女人會隨身攜帶藥品?難道她以前也受傷過? 在詠心胡亂想著時一輛車突然急踩煞車,車上的人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大小姐你怎么了?你怎會受傷?快點,快點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妻鳥手忙腳亂地想把詠心帶上車,詠心只是嘆了口氣,伸手拉了拉妻鳥,「我沒事,沒事的,這位小姐幫我處理好了,不要緊的,放輕松好嗎?」 「還是到醫院檢查吧!要是破傷風就不好了。」 「我覺得那位小姐處理得很好,不會有事的。」 正當詠心想和紅發女子道謝時才發現人已經不在了,只有空氣中還飄散著些微香氣證明剛才發生的事情并不是妄想,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傷口有些失神。 結果妻鳥還是堅持將詠心送到醫院檢查,確定沒事后再載詠心回家吃早餐、換衣服,之后才去學校進行每月一次的日本文化講座。到學校后妻鳥相中一個車位,準備將車開進去前就有輛bmw限量重機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一瞬間搶走了車位,車主還故意還發出震耳欲聾的引擎聲,挑釁的意味十分濃厚。 妻鳥看得火氣很大,詠心則看到那位車主慢條斯理的關掉引擎,背著陽光站立,拿下全罩式安全帽后一頭鮮艷的紅色長發隨風飄揚,是女人。 那女人身高約168公分左右,身高比例很好,身材也很好,前凸后翹,身著黑色亮面皮衣搭配超短黑裙,腳上則套上及膝黑長靴。轉過身后發現她留著一頭整齊的瀏海,一張瓜子臉,搭配超大黑色墨鏡幾乎蓋住整張臉,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想法,只有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發現了有趣的事情。另外,她的兩耳穿了許多耳洞,戴上各式各樣的耳環,脖子細長,側面有玫瑰刺青,打扮相當惹火,重點是她身上那股水果的甜香再次吸引到詠心的關注。 妻鳥開車門下車,怒氣沖沖地擋住女子的去路。 「抱歉,這位小姐,這個車位是我們先來的,請你移開你的車子。」 「這個車位有寫名字嗎?」 「是沒有,但有先來后到的道理,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來停車時這個車位還是空的。」 「你這是歪理!」 「歪理還是個理。」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妻鳥知道自己講不過,打算搬出身份來嚇人。 女子聽到妻鳥這么說時往后看了看詠心,揚起笑容,「不知道耶!」 「我們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物,你如果識相就馬上把你的機車移開。」 「恐怕不行喔!因為我上課要遲到了。」 「就你遲到重要嗎?」 「其他地方還有車位,為什么一定要停這里?」 詠心拉開車門準備下車時似乎勾到什么東西讓她重心不穩往前撲去,在驚恐之際正好被紅發女子接到,她抬頭發現女子的笑意更濃了,還有那股香味,讓她不自覺地臉紅起來,趕緊站穩自己的步伐以及拉開和那女子的距離。 「大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腳還在痛呢?」 「沒事,我們將車停到別的地方就好了。」 「明明就是這個小姐沒禮貌搶了我們的車位,為什么要讓步?」 「我的講座要遲到了。」詠心只說了這句話妻鳥立刻明白她的話中涵義。 妻鳥看了看手錶,再瞪了紅發女子一眼,便上了車將車停在其他的車位。 當詠心想向女子道謝今天早上的事情時女子早已不見人影,詠心悵然。 等妻鳥停好車后她們再一起到設計研究院,路上妻鳥還在抱怨剛才紅發女子目中無人的行為,詠心只是保持微笑的聽著,不做任何表示。 在詠心還未踏進教室前教室就擠滿許多學生,相當熱鬧,等到她一出現學生們立刻鴉雀無聲,她早就習慣自己成為聚光燈焦點,不急不徐地走到教室中央準備上課,妻鳥則到附近上課。教室里有上課前就請人從家里搬了一臺雨點箏,是日本傳統音樂中重要的一項樂器,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接受訓練,演奏起來和專業的相差無幾。學生們都對這個樂器相當好奇,她今天要講授關于日本的音樂,除了利用投影機撥放影片講解,也會親自演奏幾首曲子給學生聆聽。 「這個樂器叫做箏,長度大約180公分左右,有13根弦,弦由13個可移動的琴柱架著,演奏者可根據需要移動琴柱的位置來調音。演奏時要以拇指、食指、中指戴上撥子撥動琴弦來演奏。待會我演奏幾首曲子,讓你們聽一聽。現在……」 在詠心侃侃而談之時她似乎又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剛抬頭就看見一名紅發女子從教室的最后面優雅地走進教室,一點也不介意自己遲到的從容模樣,她沒有戴墨鏡,但詠心還是看不太清楚她的面貌,因為彼此距離有些遙遠,。 「大家都很清楚櫻花是日本的國花之一,櫻花不只是日本的象徵,也代表日本人的精神,日本有一句諺語說:『花數櫻花,人當武士。』意即花以櫻花為第一名,人以武士最優秀。櫻花的花期短暫,盛開到最美麗的時刻瞬間凋零,其驚鴻一瞥的生命展現與武士不畏懼死亡的精神相互輝映,所以,日本自古以來便相當推崇櫻花和武士道,兩者完整展現了日本人的生死觀「以死求生」。」 詠心走向日本箏,「接下來我彈一首日本古謠《櫻花》。」 「這首民謠創作于江戶幕府時代晚期,是為兒童學習日本箏而做的,全首只有五個音階,相當簡單。」詠心邊彈邊道,神情專注,仿若畫卷中的美人。 詠心演奏完后又連續演奏了《櫻花變奏曲》、《櫻狩》、《西行櫻》、《櫻川》和《山櫻》等幾首曲子,學生皆報以熱烈的掌聲,然后吵著要詠心教他們演奏,詠心看了看舉手的學生們,其中還有那名紅發女子。 隨著紅發女子越來越逼近,面貌越來越清晰時詠心的心跳也莫名的加速跳動。詠心這次才真切地看清紅發女子的真實面貌,細瘦的瓜子臉配上修剪整齊的瀏海,瀏海下蓋著一雙柳眉,雙眼皮下有一雙靈動的水汪汪大眼,小而精美的鼻梁,一張櫻桃似的鮮艷小嘴微微撅起,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個兒看。 詠心感覺自己此刻好像赤裸著被人觀看,她的小心機被人察覺到了,在紅發女子面前詠心莫名感覺自己好像什么都藏不住似的。 紅發女子端坐在椅上,詠心讓她在右手大拇指、食指與中指戴上義爪,再教她如何擺放自己的手,帶著她的雙手去撥弄琴弦,悠揚樂曲慢慢傾瀉而出。 下課鐘聲響起,詠心讓學生們自由離開,紅發女子仍坐在椅上盯著詠心收拾東西,她這才想到自己還沒請對方離開,她面露溫和的笑意。 「剛才,你彈得很好。」 「老師,你不問我叫什么名字嗎?」 「喔,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老師,你沒有其他的話想和我說嗎?」 「對了,今天早上很謝謝你,我該如何向你表示謝意?」 「老師,你確定你今天早上遇到的人是我嗎?」 「我很確定是你,你的香水,還有一頭紅發,相當特別。」 「老師,你談過戀愛嗎?」 「這是私人問題,我可以不回答嗎?」 「老師,我可以和你談戀愛嗎?」 這句話終于引得詠心抬頭注視女子,因為剛才她在忙著收拾物品。 女子站了起來,噙著一絲笑意逼近詠心。 「老師!」 詠心心跳再次加速,就連腳步也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 「我剛才問了你五個問題,你只回答了四個,還有一個你沒有回答。」 詠心當然知道她哪個問題沒有回答。 「老師,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很認真的。」 女子在詠心身上聞到一股香味,不是人工而是人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味道,聞起來十分舒服,女子眼睛睜得大大,大膽直視根本不敢對視的詠心。 「你只是在試探我。」 詠心刻意和女子保持距離,手里仍在忙著收拾,她覺得她必須這樣做。 「老師,你覺得女人可以和女人談戀愛嗎?」 女子不依不撓地靠近詠心,雖然記憶有些遙遠,可還是和以前一樣聞起來是乾凈、好聞的,令人有些想念,有些情難自禁。 「可以,因為愛不分性別、種族、地位、年齡、宗教……想愛就愛。」 詠心雖然沒見過同性戀,不過,她認為同性戀和異性戀根本沒有差別。 「老師,那你覺得你自己是哪種人?」 女子目光深深鎖住詠心飄移的眼神,像隻老鷹般犀利,令人無處可逃。 「我是我,我哪種人也不是。」 「老師,你覺得我們之間有可能嗎?」 「什么可能?」 「相愛。」 「你似乎很喜歡發問?」 「因為我對你很好奇。」 「我不知道,也許哪一天我會知道也不一定。」 「是嗎?那我會很期待的。」 「也許不要有愛比較好,有了愛就會產生羈絆,以及種種愛恨情仇。」 詠心想起父母不快樂的婚姻關係,父親的霸道與花心、母親的怨懟與癡心,當初為了彼此家族權勢所結合的一段婚姻讓兩人無法真心相愛,剩下猜忌與利用,令人心寒,也讓她對于自己將來是否步入婚姻也有所遲疑。 「你也該離開了,你待會有課程要上不是嗎?」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一語不發的走進教室,將詠心的雨點箏收進專用袋后便向詠心行禮,「大小姐,我先將您的箏送回去。」見詠心點了頭后才轉身離開。 女子趁詠心發呆時冷不防地親上詠心的臉頰,此景正好被下課趕來找詠心的妻鳥看到,妻鳥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妻鳥覺得內心的女神被玷污了,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內心不停咒罵那個沒禮貌的女人上萬遍才能洩恨。 「你……?」詠心摸著剛才被親吻的地方,一臉錯愕。 「我叫楊松伊,你可以叫我leo,我是為了你才來哈佛的,老師。」 「楊……松伊?」詠心愣愣地復誦一遍。 「老師,記住我,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楊松伊相當有自信地說著。 「我該向你道謝的,今天早上……」詠心一直掛心早上的事情。 楊松伊將一張便條紙放進詠心的手里,「你可以打給我……約會,老師。」 「我想我該請你吃頓飯的,楊同學。」詠心看著那張便條紙。 「我很不滿意你稱呼我為楊同學,太生疏了,老師。」楊松伊故作生氣。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詠心愣愣地被楊松伊牽著鼻子走。 「學姊!而我叫你老師,這樣很好玩。」楊松伊笑得很純真,像個孩子。 「大小姐!」妻鳥出聲打斷她們,然后硬是將兩人隔開。 「你不是早上搶車位的那個沒禮貌的小姐嗎?」妻鳥的語氣充滿挑釁。 楊松伊只是微笑地看著妻鳥,她知道妻鳥是護主心切,「你好!」 「你不該道歉嗎?原來你這么沒有修養?」 「我還是那句話,在我停車以前那就是個空車位,我何錯之有?」 妻鳥氣得臉紅,想出手賞楊松伊一巴掌前手卻被詠心抓住了。 「angela,事情都過去了,沒關係的。」 「既然我家大小姐為你說話,那就算了,只是希望你以后眼睛睜大點。」 楊松伊馬上將眼睛故意睜得很大,引來詠心的笑聲。 「楊小姐,我鄭重警告你,你離我家大小姐遠一點,我家大小姐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物,想要攀折不屬于你的玫瑰花也要看你有沒有能耐不被花刺扎到手,以免到時候滿手是血卻一無所獲,最終還賠上自己,這就很不值得了。」 「angela,你說話有些過分了。」 「大小姐,夫人說大小姐只能和身份相當的人往來,其他人最好識相點,與他人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不要過分親近,也不要找藉口sao擾他人。」 「所以你現在是在替母親決定我可以和哪些人往來嗎?」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忠誠地執行夫人交代的話語。」 楊松伊眼看詠心和妻鳥要吵起來了便開口:「這位小姐說得沒錯。」 「看來楊小姐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妻鳥笑了。 「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而是我覺得你說的話沒有錯,什么樣的人就該和什么樣的人來往,才不會動不動就吵起來,就像你和你家大小姐,你覺得你們很適合嗎?你根本就不尊重你家大小姐,你只是拿雞毛當令箭,什么話只要搬出你家夫人就如同圣旨,你家大小姐即使不想聽也沒辦法,這讓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得寸進尺。美其名你都是為你家大小姐好,事實上都充滿著你的私心,你認為到底誰該檢討呢?妻鳥小姐。」 被說中的妻鳥簡直氣炸了,恨不得撕爛楊松伊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巴。 「也許如你所說我沒有能力攀折這朵鮮艷的玫瑰花,但我就是喜歡這朵玫瑰花,即使要付出血的代價,我也愿意一親芳澤,因為那朵玫瑰花值得我這樣做。」楊松伊說話時直直盯著詠心看,火熱的視線讓詠心覺得有些莫名尷尬。 「leo,你在做什么?老師在找你。」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alice?知道了。」楊松伊回頭看著走近并拍了自己肩膀的女人說道。 「老師,再見!」楊松伊將視線移回到詠心身上,笑得很美。 詠心,我終于再次來到你的面前了,即使你已經不記得我也沒關係,以前的我你忘記也好,反正連我自己也不愿意想起,可現在的我定要讓你刻骨銘心,因為這次的相會預告著我們會相愛,會在一起,你是我的,我愛你! 詠心看著楊松伊的笑容與很久之前的某個畫面重疊,是不是她們曾經相識?要是相識她怎會沒有記憶?還是說這只是某種錯覺呢? 妻鳥伸手想拉住楊松伊,「喂!話還沒說完,你不可以走,聽到沒有?」 楊松伊甩都不甩妻鳥,徑自和alice離開教室,留下氣急敗壞的妻鳥和不太開心的詠心,詠心將東西拿了后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妻鳥在后面慌張地追著,邊追邊為自己解釋,只是詠心的臉色越來越冷,最后妻鳥只好閉嘴。 在走廊的另一邊松伊和alice也是一前一后走著,穿越一個又一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