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條:初初思考,成功第九步
18 時間晃晃就過去了,忙里偷間的短暫旅行結束以后,日子又再次走進死胡同,回到三天一大考,兩天一小考,天天都有隨堂考的無限循環。 沉懷恕準備要飛回法國的那一天,紀祈也跟著去了機場。 三個禮拜說長不長,要說短,如果按照紀祈有事沒事就往沉南初的公寓跑,想盡各種方式在對方面前不斷刷著存在感的頻率來看,他和沉懷恕待在同一屋簷下的時間屬實跟短沾不上邊。 好歹都相處一段時間了,情份放在那里,紀祈覺得自己不去送個機也說不過去。 撇除老愛逗他的惡趣味、愛亂喊不明所以的綽號、偶爾中法文參雜的說話方式和兩人似乎不合的八字以外,紀祈其實覺得沉懷恕是個好人。 當然,他一直都是這么覺得的。 這才不是在知道沉懷恕就是沉南初的那個設計師姑姑才突然冒出的想法?? 抬頭看了眼沉懷恕,又低頭看向女人剛遞給他的手帕,紀祈覺得自己世界像被重置了。 媽的。 他這些天里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架沒少吵、白眼沒少翻、陰陽怪氣的話要多少有多少,連到最后他喊人都直接不加姊了。 最重要的印象分數全都扣光了以后,才發現對方竟然是喜歡的人唯一親近的親人。 這要怎么搞? 談戀愛零經驗的新手在線等,很急。 少年眼神空洞,沉懷恕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茫然,只覺得這個樣子的他過分可愛,于是她笑著湊到紀祈面前:「行了,又在發什么呆呢,快回神,趁初初不在這里,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 沉懷恕靠過來,紀祈可以清晰聞到女人身上淺淺的香水味和沉南初家沫浴乳的花香交融在一起,她也是用木質調的香水,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東西,但紀祈還是覺得沉南初的味道好聞一些。 「再接再厲,人已經動搖了?!?/br> 沉南初不是慌,但他確實為這件事情找過沉懷恕一次,就在他們剛從渡假村回來不久。 某日陽光燦爛溫暖的午后,她在陽臺替沉南初種植的那些植物摘掉枝椏上的枯葉。 陽臺面積大,買房時還附贈了兩座搖椅。平時沉南初也沒去動它們,搖椅便一直堆在角落,倒是沉懷恕每次回國都會拉著他坐到搖椅聊天。 撒在磁磚上的光線鋪成毯,一陣微風徐徐吹來,葉片敲出稀稀碎碎地響聲。 沉南初坐在搖椅上,難得喊了沉懷恕一聲姑姑,而后在這片歲月靜好中,緩緩開了口。 「你覺得喜歡這件事應該要有理由嗎?」 沉懷恕停下動作,她一聽便明白沉南初在說什么。倒不怎么覺得奇怪,只是感到有些意外。 沉南初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沉懷恕從沒干涉或是懷疑過他的任何一個決定,所以她怎么也沒想到沉南初竟然會特地來問她這件事。 「對一個人有好感,那個人在你眼中是會發亮的,你看見了他的閃光點而被吸引,這是很順其自然的,并不需要理由或是學習?!钩翍阉〉拖骂^,手里繼續折著盆栽的枯枝敗葉:「至于喜歡,我想那是好感的進階。透過相處而逐漸愛上那個人身上的閃光點,這應該更不需要理由?!?/br> 她像是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如果連談個戀愛都要像寫證明題一樣寫出合理的算式,那這場戀愛應該會談得很痛苦喔,人類的情感表達是很復雜的,感情里有太多無法一言蔽之的事情?!?/br> 「撇開血緣關係,如果我在你眼里也是會發亮的,那應該是之前的,還是現在的呢?」 「但你知道的,初初,我永遠不可能撇開血緣關係的去看你?!钩翍阉≌f:「因為就算我撇開也沒有用,無論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優秀的人,也不管是之前又或者是現在,你在我眼中都一直都是閃閃發亮的存在?!?/br> 「因為每一片、每一幀,都是那個你。」 沉懷恕教導沉南初去接受任何一個瞬間的自己,因為她認為人生就是由那些片段連結而成的美麗,在一幅美麗的布織全部完成之前,製作者千萬不能懷疑你曾經落下的那一針、那一線。 「我知道我的人格特質可能對某些人來說是有吸引力的,不可否認,那些就是我的優點?!?/br> 沉南初說:「但我可能就是??」 「有點患得患失吧??」 清楚女人早已知曉他字里行間指的那個人是誰了,沉南初乾脆攤開來明說。 「紀祈或許是有些喜歡我的,我感覺的到,也不懷疑他的喜歡?!钩聊铣醭聊?,像是終于切開掩著藏著的自己,他道出了想法,同時卻也迷茫:「但要怎么說呢,我覺得那會有一個期限,等到他清楚即便我再努力也不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之后,他就會慢慢收回那些喜歡?!?/br> 無論失明前后,沉南初總是留不住人,他身邊從來不缺因為好奇而接近他的人,但人們來來去去,兜兜轉轉之后,最后留下的又能有幾個? 在親人方面,沉南初理解父母因為各自成家而離他而去,也知道奶奶并不想留他自己待在這個世界,所以他特別感謝將他撫育成人的姑姑。 在友誼方面,沉南初可以接受以往交好的朋友在發現他成為盲人以后默默疏離,也能夠體諒委託人在發現他看不見以后所提出的質疑,所以他特別珍惜所剩不多的朋友和每一個工作機會。 這些事情他都有辦法理解,也能接受,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覺得難受。 說到底,他今年也才二十四歲。 所以他保持著距離,他依舊歡迎人們好奇的接近他,但他不再主動走向人群。 溫柔的迂回。 聽見沉南初的話,沉懷恕沒說什么,只是回過頭來反問他:「那如果紀祈沒有呢?」 對啊,如果紀祈沒有呢? 沉南初不會去想這個可能性,因為他們之間差距的不只是健康的眼睛,還有年齡。 他們差的不是只一兩歲,是七歲。 人們都說三歲一代溝,他和少年之間隔著的距離是七年。紀祈還沒出去看過這個世界,沉南初怎么能確定他在看盡繁華以后還會喜歡自己。 沉懷恕將手里的枯葉埋到土里作堆肥,她洗凈雙手后坐到沉南初身邊的搖椅。 金屬鐵鍊發出清脆聲響,佐著橘紅蛋黃色的日落,沉懷恕淡淡的聲音在空間中散開。 「猜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上帝給了我們說話的能力就是希望我們可以利用言語去拉近彼此的距離。如果總是因為害怕聽見答案而躊躇不前,那因此錯過的不只有你,或許還有對方?!?/br> / 高強度的暑期輔導佔據了整個夏天。 為期兩個月的名義上暑假結束以后,黑夜似乎還窺不見天光,考生們的時間日漸緊湊。 夏去秋至,秋去冬來。 接近年末,沉南初也逐漸忙了起來,當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尚未找到面對紀祈的方法,所以寧愿先把這些委託一次解決,留下一些時間。 沉懷恕還在國內的時候,這股無措感并沒有那么嚴重,但隨著時間流逝拉長,離開前的那場間聊在不知不覺間發酵,沉南初回神后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有段時間沒和紀祈坐下來間聊幾句。 而離大考越來越近,紀祈也不再動不動就跑去找沉南初,日益增加的課業壓力逼得他不得不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這場改變自身未來的考試。 紀祈理科好,目標也明確。他對程式設計有興趣,隔壁a市的理工大學理所當然的應該要是他的第一志愿,可在試填志愿時,他又茫然了。 來回一趟接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或許還是太遠,至少他是這么覺得的。 紀祈能察覺沉南初這陣子很明顯的在躲他,但他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對方已經知道了什么。 這樣的表態,是委婉拒絕的意思嗎? 紀祈不曉得,不過接二連三的考試幾乎就要佔據了他所有的時間,他也無暇分心去思考。 高三上學期的課到了尾聲,學期進度完全結束,所有的課都被替換成了自習課或是小考。 教室里充斥著筆尖迅速劃過紙張發出的細碎沙沙聲,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的考卷。 除了紀祈。 這份考卷難易度不高,只是算法繁復冗長了一些,但紀祈還是提前寫完交了卷。 等待交換改試卷的空檔,紀祈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他手撐著頭,看向窗外。 從高三以后班導不打算繼續換座位,紀祈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之前靠窗的那個后排位置。 日子一轉,跨年又要到來。 再過兩天就是跨年夜,隔天的元旦是國定假日,這又是一場連續三天的小假期。 考生是沒有過節自由的,跨年后再兩個禮拜就是考試,如果因過度放松而出現閃失,那他們這一年來的所有努力都將功虧一簣,失去意義。 趙晏和蕭子棋兩家人約好那天要一起去隔壁市的著名餐廳吃飯,犒勞一下辛苦的孩子們。在知道紀祈他mama又去出差以后,蕭mama也託蕭子棋去問紀祈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吃。 但最后紀祈還是婉拒了她的好意,因為他認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是因為他們被上帝收走了膽怯,沒有顧慮,活得熱烈,少年是不會被馴服的,以至于他們做什么事都轟轟烈烈。 紀祈不喜歡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沉南初知道他的心意,只不過這段日子真的忙,他一直沒能找到一個好的時機點,但既然現在有了機會,那他也沒道理一拖再拖。 / 再一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