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帶小狗晃晃,成功零點七五
3 穿戴好衣物后,兩人踏出了公寓。 這一趟出門,紀祈心情有沒有變好沉南初不知道,但他自己確實還挺高興的,畢竟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放松的去做一件事了。 平時因為工作繁忙,沉南初很少有空去處理工作以外的事,除了每天固定要帶齊齊出去散步以外,也沒什么其他娛樂活動。 本來跨年夜的那場煙火就是沉南初為了獎勵自己一整年的辛勞而特別安排的放松行程,卻沒想到遇上了一段意外插曲,最后煙火非但沒看成,還撿了個小朋友回家。 但也因為撿了個愛鬧小脾氣的小朋友回家,他才想起自己原來已經很久沒來逛超市了。 ?? 輕快的旋律隨著感應玻璃門的開啟而自動響起,直到兩人并肩走進超市的那一刻,紀祈才真正意識到沉南初并沒有在騙他。 這個人是真心覺得「逛超市」這件事能讓心情變好。 「我們不帶齊齊就來逛超市,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兩人停在了蔬果區前面,紀祈雙手握著推車橫桿,一臉擔憂的看向身側獨自支著盲杖,心情卻好的不得了的人:「如果等等不小心撞到東西又受傷了怎么辦,還是回去帶齊齊來吧。」 「不用那么麻煩,沒關係的。」沉南初想都不想,就直接婉拒了紀祈的提議。 早在齊齊還沒跟他回家以前,他也曾經獨自出門來過幾回超市買生活用品,所以「逛超市」這件事對沉南初來講,雖然的確是不太方便,卻絕對稱不上是困難。 沉南初安撫似的拍了拍少年扶在推車握把上的手,示意紀祈可以放輕松一點,不用太過于擔心,他笑著跟少年解釋。 「其實我不怎么喜歡帶齊齊來這種有機會跟人群密切接觸到的場所,雖然牠在寄養家庭的時候都有受過相關的訓練,但賣場里有太多事情是我無法掌控的,之前也曾經發生過幾次不好的意外,所以后來我會比較傾向自己來超市。」 「一定有某些事情、某些地方,甚至是某些時候是齊齊沒辦法陪在我身邊的,我總不能離了牠就什么也做不到,所以生活中一些簡單的事,雖然我可能也需要花費較多的時間去處理,但只要是能獨立做到的,我也會傾向于自己完成。」 導盲犬是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被迫退役的,在靈敏度和行動力都逐漸下降以后,機構會派專人來評估犬隻目前的身體狀況,判斷牠是否還能負擔起導盲犬的責任。所以沉南初十分清楚齊齊不會也不能永遠陪在他的身邊,他一直有意識的在日常生活中訓練著自己,如果是自己能夠獨立完成的事情,就盡量不要太過于依賴齊齊,否則齊齊一走,他就又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是沒了齊齊,也會有下一隻導盲犬的出現。」紀祈不解:「不想讓自己過于依靠牠們,那齊齊存在的意義呢?」 「導盲犬的訓練和配對沒有想像中的那么容易。」沉南初輕笑:「至于齊齊的意義嘛??」 他思考了一會兒后,認真又溫柔的說道。 「就這么跟你說吧,從我的角度來看,對我來說齊齊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同時也是一個幫助我更容易去接觸這個社會的憑藉,但并不是我和世界之間唯一的橋樑。」 紀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了幾秒才想到沉南初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怕沉南初覺得不被尊重,他趕緊回應一聲:「其實我覺得即使齊齊不在身邊,你還是可以做到很多事,反正再不濟也有我在,不至于讓、讓你跌倒受傷的。」 話說得太急,不小心被口水嗆了一下,本該是自信滿滿的一句話卻被說得坑坑巴巴、底氣不足的。 對于身旁這個試圖安撫自己,但仍然抵不過緊繃情緒的少年,沉南初只覺得好笑又可愛,讓人特別想要逗弄一番。 心情過分愉悅,沉南初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怎么話題繞來繞去,最后還是回到怕我跌倒受傷啊?」沉南初笑得瞇起了眼,右臉頰上浮現的單個酒窩盛著滿滿笑意,他朝著紀祈伸出了沒拿盲杖的那隻手,揶揄打趣道:「既然這么害怕我摔跤,那紀小朋友要不要牽我的手手呀?」 這句話當然只是在說笑而已,沉南初說這句話的目的就是想稍微緩解少年過于緊張的情緒,并沒有真的打算要讓紀祈牽他。 可他這么認為,紀祈卻不這么想。 沉南初的手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白皙纖細卻不柔弱,看著那隻手,紀祈無奈撇撇嘴,不甘心道:「我才不要,因為你又把我當小孩子。」 雖然嘴巴上是這么說,但身體卻做著截然相反的動作,少年想都沒想,就乖乖的將手放到了沉南初的掌心上。 兩手交疊,掌心貼著掌心,炙熱的溫度在指尖接觸的剎那之間,開始蔓延。 清晰感受到手中那抹不屬于自己的溫暖和陌生的觸感,沉南初不禁有些發愣,他是真的沒想過紀祈會把這一句玩笑話當真。 「好了,牽手手了。」紀祈輕輕晃了晃兩人交握著的手,聲音雖然滿是嫌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情愿:「你才是小孩子,要人牽牽還說疊字。」 少年的手是意料之外的寬大,一張一闔后就將沉南初的手緊緊包覆在內,指節處薄薄的一層繭在晃動中不小心蹭過了手背,帶來了一絲癢意,抓不著,也止不住,就這么一路癢到了心底。 沒人注意到少年漲得通紅的耳廓。 / 繞了一圈超市,沉南初也沒什么要買的。 如果那段時間的委託太多,沉南初會直接一次性的在網路上訂購大量的生活用品,就連三餐都會提前想好菜色,將可能會使用到的食材都列出來以后,再請有提供送貨服務的廠商直接宅配到家。 所以這時候要他買,他還真不知道要買什么,就更不用說被他一句話拉來逛超市的紀祈了。 走了又走,最后兩人停在了零食區前。 沉南初的手依舊被紀祈牽著。 雖然牽手這件事是自己提出來的,但等兩人真的牽起手來以后,沉南初還是覺得有些彆扭。 他先是嘗試偷偷的把手松開,但被紀祈發現后就立刻被握得更緊,無奈之下,沉南初只能隨便找了個藉口,說「牽著手熱不舒服,不牽了行不行」,可卻又被紀祈輕飄飄的一句「騙誰呢,你手冰的跟冰塊似的」堵得啞口無言。 無論說什么紀祈都不肯放,最后甚至還搬出了「小朋友不牽好就會被人販子抓去賣」的這種鬼理由來反駁他。 幾番抗議無效,沉南初也就隨他去了。 「小朋友要吃餅乾嗎?」看著眼前滿貨架的零食,紀祈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明明知道沉南初比他大了快七歲,只是長得顯小而已,但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了半顆頭,正垂眸思考著要買什么餅乾的人,紀祈實在無法違心的喊他一聲哥哥。 「買餅乾嗎?」沉南初想了想,說道:「那幫我拿一盒蘇打餅吧。」 跟沉南初確認好蘇打餅的品牌以后,紀祈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中找了找,終于在貨架的最上層發現了一排的蘇打餅,大約有四到五種的口味,于是他轉頭問了一句。 「想要什么口味的?」 「還有檸檬的嗎?」沉南初問。 粗略一看是沒有,但有時候店員在補貨時會把同品牌的商品放在同一區,也有可能只是被其他口味的擋住而已,所以紀祈并沒有直接把話說死,只回了一句「可能要再找找」,說完就開始幫沉南初找起了檸檬味的蘇打餅。 好在紀祈的身高夠,即使放在了貨架的最上層,找起來也不麻煩,只是要花時間而已。 「如果沒有就算了,我覺得他們家除了檸檬口味,其他的蘇打餅都不好吃。」沉南初猶豫了一時半會兒,突然壓低了音量,誠實說道:「尤其是草莓口味,它吃下去有一大股奇怪的漱口水香精味,而且我上次吃完跟我姑姑視訊時,她說我的舌頭全部都變成粉色的了,所以你之后如果要買的話,要記得不要買草莓口味的。」 「是嘛。」 紀祈還找著餅乾,只笑著應了一聲,畢竟他也沒吃過這一牌子的蘇打餅。 沉南初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是。」 想了想后,他又補充了一句。 「草莓口味真的是難吃大魔王。」 聞言,紀祈停下了動作,低頭看了他一眼。 不說別的,只是這一句聽起來有些孩子氣的話,紀祈覺得那實在不太像是沉南初會說的。 可直到他轉過頭,清楚看見沉南初的臉后,才發現那人現在的表情簡直認真到不能再認真。 雖然只認識短短不到一天,但在紀祈所有的印象里,沉南初一直都是一個進退有度、溫潤柔和,不會讓周遭的人感受到一丁點不自在的人。 即便被喝醉后的他鬧了一頓,也只會在他自責時,更加溫柔的安撫他,甚至還為了讓他轉換心情,特別帶他出來逛超市。 偶然看見沉南初那么孩子氣的一面,紀祈屬實有些驚訝,也因此沒能提前反應那忽然從隔壁通道竄出的孩子。 那孩子一邊推著賣場推車,一邊轉頭跟后方的mama說話。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小孩像是急于在母親面前表現自己一樣,他突然增加了力道,而手中的推車速度也隨之增加,絲毫沒有注意到就站在貨架旁的紀祈和沉南初。 「小心!」 等到母親發現兩人的存在,發出一陣驚呼聲,提醒孩子趕緊煞車時,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通道很窄,兩人身后立了一架店員補貨用的鐵梯,身前又有一臺推車阻擋。 眼看根本無處閃躲,紀祈也管不著蘇打餅到底哪個口味才好吃,他下意識的伸手撈過沉南初的腰,一把將他帶往自己的方向,把人好好的護在懷里以后,轉過身,用后背去抵擋那股撞擊。 「嗯哼。」儘管紀祈緊咬著牙根,喉嚨里仍發出一陣悶聲。 沉南初被他抱在懷里,那陣悶聲在胸腔中被無限放大,耳畔盡是劇烈心跳聲,少年大衣上的淺淡酒味融合了沐浴露花香,肆溢鼻尖,他整個人就像是被籠罩在一把名為「紀祈」的傘中。 「怎么了?」沉南初雙手撐在了紀祈胸前,將兩人的距離稍微拉開,他睜大眼睛,語氣焦急的問:「怎么回事?紀祈你有沒有怎么樣?」 「沒事,別擔心。」 跟懷里的人大致描述了剛才的情況,見他似乎冷靜的差不多了以后,紀祈才放開了緊固在他腰間的手。 「很疼嗎?」退出懷抱,沉南初皺著眉,手停在了半空中,像是想摸摸紀祈被撞到的地方,卻又害怕弄疼了他。 疼嗎? 幸虧有了他們的推車在前面做緩衝,所以衝擊力道其實并沒有紀祈想像中的那么強烈,但猛得被金屬材質的推車這么大力的撞了一下,就算沒破皮,一頓瘀青也是少不了的。 說不疼是假的,但也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不想讓沉南初擔心,紀祈于是說了謊。 「不疼的,已經沒事了。」 像是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說的有些敷衍,頓了頓后,他又補了一句:「你別擔心。」 闖禍的小孩在發現自己快要撞到人的當下就已經完全傻住了,在撞到人以后,更是開始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孩子的母親連忙趕上前安撫小孩的情緒,一邊手忙腳亂的跟兩人道歉。 可一切在傷害發生之后才得到的道歉,聽起來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紀祈對小孩本來就沒有什么耐心,尤其是這種闖禍后只會哭嚎,一句認錯的話也不說,最后還要讓家長來幫忙道歉的小鬼,更是沒耐性。 忍著從后背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他隨意敷衍了幾句,搪塞過孩子母親的道歉和拒絕對方提出的賠償以后,就從貨架上抽出剛剛找到的檸檬味蘇打餅,牽起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的沉南初的手,在結帳后,離開了超市。 兩人走出超市已經一會兒了,沉南初還是垂眸不說話,紀祈再次晃了晃兩人交握著的手,試圖把他逗笑。 「沉小朋友,你傻了嗎?」 幾秒過后,見人依然沒有反應,他又舉起手中的蘇打餅,在沉南初的耳邊搖了搖,小包裝的塑膠袋在紙盒里摩擦碰撞,發出一陣細碎聲響。 「你聽!我找到了檸檬味的蘇打餅哦。」 沉南初依舊沉默不言。 紀祈知道沉南初究竟在自責什么,無非就是為了讓他的心情變好,強拉著他來逛超市以后,卻又不小心害他受傷。 可他真不覺得這是沉南初的錯。 紀祈沒再說什么,他停下腳步,將沉南初牽往路旁的行道樹下。 細碎的光線穿透葉間孔隙,成了點點的金色光暈,灑在兩人身上,光點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察覺到少年像是有什么事想說,沉南初搶在他開口前,先開口道了歉。 「紀祈,真的對不??」 這句話在超市里紀祈就已經聽他說了不下五十次,就算有什么錯,歉也應該道完了,更何況這還不是沉南初的錯。沒等人把話說完,紀祈就乾凈利落的打斷了沉南初未說出口的歉意。 「你??咳,沉南初??」 風過樹梢,冬季蕭瑟的風聲中混雜著乾枯樹葉的細碎摩擦聲,少年剛經歷過變聲期的聲音清澈中帶了點低沉的啞意,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稚嫩卻也可靠。 「不要道歉了,我沒事。」 紀祈的語氣有些彆扭,可里頭卻滿是他理所當然的真誠,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沉南初清晰感受到了那隻被牽著的手倏然被人握得更緊,他聽見了紀祈的話。 少年臉頰瞬間漫上緋色。 「早就說了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傷的。」 / 笨蛋小狗害羞啊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