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顧昔皺眉看向他:“照宣侯這么說,長柔也已經是山寨女匪,那么自然沒有留下的資格了。” 她說著,舉步迎面向他走來,卻在即將錯身而過的瞬間,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下一刻,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兩年多沒見了,你見到我,只會和我理論這些嗎?” 她暗暗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關:“長柔怎敢與侯爺爭論。” 宣少景閉了閉眼,良久未言,手上卻仍牢牢抓著她沒有放開。 “小柔,”他忽然輕輕喚了她一聲,“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鼻尖驟然一酸,顧昔拼命壓抑著如潮水般襲來的酸澀痛感,開始掙扎:“放手!” 他卻將她驀地拉入懷中,緊緊擁著:“長風說你已經變了,說靈都已經不再是你需要的地方。但你還生我的氣,這就代表什么都沒變對不對?小柔,跟我回靈都……” 宣少景話音還未落下,便被顧昔突然用力推開,他后退半步站穩,抬眸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誰說我在生你的氣?”她眼中不知何時已蓄了淚光,臉上的神情卻倔強地一如當天,“顧長柔能生宣侯什么氣?氣你在許了我白首之諾后轉眼便與其他女子有了夫妻之實,還讓我在興高采烈去迎你歸來之時親眼見到你們親吻嗎?或者,是氣你連一句解釋也不肯給我,只是通知我說你除了顧長柔之外還有另一個要照顧一生的女人?不,”她搖搖頭,“我只是氣我自己,為什么會因為一個男人就讓自己變得這樣可憐,失去了做我父親女兒的資格?!?/br> 宣少景沉默著,半晌,向她伸出了手。然而顧昔不等他的指尖觸到自己的臉,便側過臉避開。 “既然侯爺一定要長柔回靈都,那么,長柔也有一事想對侯爺說明?!辈坏人f話,她便已兀自續道,“婚姻之事,長柔今生不愿再提及。” 宣少景愕然一怔:“你要終生不嫁?” “是?!彼氐溃昂顮斎绻獑栐?,我只能說——因為我的姻緣,早已隨著十八歲的顧長柔一同埋葬了?!?/br> 說完最后一個字,顧昔便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她沒有去看宣少景的臉,更沒有等待他聽完這句話后的反應。 她沒有勇氣去看,更沒有勇氣去等。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怎么樣?她不是沒有想過??墒菂s從來不敢認真去想這想象的結果,宣少景的憐憫她不需要,內疚更不需要。甚至……他的眼中若出現了嫌棄之色,到那時,她覺得只會將他們之間最美好的東西撕得粉碎。 她幾乎連想象任何一個親近熟悉的人因此對自己流露出震驚之色的情景都無法接受。 顧昔走得飛快,鼻尖的酸澀一陣比一陣洶涌,她一邊拐過轉角一邊抬起手背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又一把。直到眼前終于視物清晰了一些。 “……”她驀地剎住腳步,愣愣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中衣披著錦袍,一副半夜起來閑逛模樣的男人,一時忘了反應。 葉之洵也沒說話,就站在那兒看著她,月光照了一角在他的衣袂上,泛著淡淡的藍。 顧昔輕輕一咳,正準備跪下給他行禮請諒自己對他的險些沖撞,誰知極意外的,他卻先于她的動作開口了。 “不必了,”他微微一偏頭,“走吧?!?/br> 她一怔,隨即低頭迅速從他身邊走過。 葉之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后轉身走入了廊外的月色中,抬頭望向夜空中懸掛的明月,良久,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緩緩泛起一抹看不清意味的淺淡笑意。 *** 第二天上午,四方侯爵一同入宮向國君湛灝請辭,就在離開正熙殿時,宣少景被湛容喚住。 然而,在大致聽了對方言語間的含義之后,宣少景的情緒便明顯比在殿內時沉落了不少:“少君殿下的意思是,要留長柔在身邊侍候?” 湛容笑了笑:“并不是留在我身邊侍候。本君的意思是,顧小姐與晏滄云情同姐妹,希望與她一起共事,那么不如……” 宣少景皺眉道:“顧長柔乃將門之后,怎能與山匪為伍?這件事,恐怕顧將軍也不會同意?!?/br> “英雄不問出處,飛沙寨既然歸順朝廷,便不再是山匪?!闭咳蓊D了頓,看著他,續道:“顧少將軍昨日也曾對本君提過,希望能讓顧小姐留在王都的意愿?!?/br> 宣少景一怔:“顧長風?”他沉吟了須臾,說道,“即便如此,臣仍以為不妥。顧長柔的身份畢竟與飛沙寨等人有別,來日若被他人提起,多半會有所非議,必會對顧家,對西侯府都有不善影響。” 湛容就是擔心他不肯放人,誰知還真是毫無懸念。事到如今,反而讓他這個尚未站穩腳跟的儲君感到頗為棘手,顧家擺明了尊重顧長柔的意愿不想讓她回去,可是宣少景也擺明了就是要把失而復得的青梅給帶走。 強留?他還沒有這個威勢,更沒有和宣少景正面對抗的必要。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開了口:“既然這樣為難,那不如就請殿下先將顧小姐借給臣吧。家母時常念叨想要一個身手矯健的女子侍候在側,臣正為此頭疼呢?!?/br> 宣少景轉眸看著他,目光沉沉,沒有言語。 “葉侯既然這么說,那本君怎好拂違老夫人的意愿。”湛容面上微笑,心里卻因為葉之洵居然主動賣給了自己這個人情微感訝異,“那么,此事就由葉侯親自對顧少將軍說吧?!毖粤T,他也不再多言,告了個別便早早抽身徑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