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花仕明沉默了半晌,說道,“當年,是我錯怪了陸氏。我也讓人去莊子上找過她了,本想把她接回來,但是,她失蹤了。” 說到這兒,他不禁又多看了花令秋一眼。 見對方并沒有什么回應,花仕明又道:“這件事我壓下來了,只要她沒事,其他我可以周全。” 花令秋腳下驀地一頓,回過頭看著他,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微微挑起了眉梢,說道:“那這么說,在下還要乘花城主的情了?” 花仕明皺了皺眉:“我只是希望……” “補償?”花令秋淡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還是試探?若你想知道她是不是被我弄走的,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是。” 花仕明一愣。 “花城主不會以為在我與你們撕破臉之后,還會把親生母親留在花家做人質吧?”花令秋極輕極淡地彎了下唇角,“你周不周全都無所謂,反正人我已經帶走了,你不周全,丟的是花家的臉,周全了,也不過是讓你們自己臉上好看些。又何必到我面前來邀功?我忍到今天才把人帶走,該給的耐性和臉面早就給夠了。” 花仕明薄怒道:“你這說的什么話?你的名字還在花家的家譜上端端正正地擺著,父子之系,難道是你隨口一句話就能摒棄的么?!” “那就勞煩你們趕緊開祠堂把名字給我劃了。”花令秋冷然道,“我說不要的東西,絕不會回頭去撿。二十幾年了,如今才想著跟我說父子之系,花城主也不嫌晚了些,我倒寧愿您老人家當初能夠管住自己的褲腰帶,別把我生出來。” “你放肆!”花仕明怒極,揚手就要一巴掌打下來。 花令秋出手如電,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花仕明一驚,還未來得及回過神,已見他略帶嘲意地一笑,說道:“花城主,當日在花家正廳,夫人那一巴掌我已經讓過了,如今再要從我這里討便宜,怕是不大好吧?” 花令秋言罷,隨手丟開了他,轉身便繼續往前走。 “孟家的事可與你有關?”花仕明突然在身后開口問道。 花令秋連頭也沒回。 花仕明略一思忖,還是快步上前抓住了他:“我知道你想為飛雪出氣,可有些事還是要適可而止,你既要為你岳父和婉清考慮,就該知道馮家不會眼睜睜看著孟家走入絕境而不管。” 是啊,馮家還要趁著這時候雪中送炭,彰顯義氣,收攬人心呢。 花令秋不以為然地一笑,只回眸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花城主不愧是我岳父的世交老友,多謝關心了。” 花仕明被他一噎,明知這是做兒子的在諷刺當老子的立場不定,卻半個字也張不開口,只能眼睜睜看著花令秋抽開手,沖著他微微一笑,側身讓路:“請吧,家里人還在等我回去。” *** 花仕明皺著眉頭回到了彩云塢,一踏進家門,聽說姜氏從長子的房間里出來后又哭了一場,到現在也懨懨地水米未進,他就覺得心煩又疲累。 當日花令秋揭穿了當年之事的真相,相比起他本就沒有投入太多感情的妾室和庶子所遭受的冤枉委屈,他其實更難接受的是這一切竟然出自姜氏之手的事實,更難理解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居然能狠得下心拿親生骨rou的安危來冒險爭寵,尤其是他這些年一點點看著花宜春是如何地經受了那些病苦的折磨。 事到如今,要說他們夫妻之間沒有半點心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夫妻兩個話越來越少,姜氏在他面前哭訴求饒,他看見她的模樣,想起自己一直愛著的女人竟然好像和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也就越發地糾結心累。 花仕明轉頭去了紫熹院。 屋里的燈還亮著,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正半靠在書案邊寫著什么的花宜春。 “大夫不是讓你靜養么?”花仕明立刻大步走過去,伸手就要去奪他的筆,“夜寒風涼,快去床上躺著。” 花宜春任他奪了筆,臉上平靜地說道:“我在給二叔寫信。” 花仕明怔了怔:“你給你二叔寫信做什么?” 花宜春抬眸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透著明顯的倦色:“我想了許久,事到如今,只有二叔才能勸二弟回心轉意。”見花仕明不說話,他若有所悟地頓了一下,問道,“您今天去寧家,和二弟說上話了么?” 花仕明的語氣就有些生硬:“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還讓我早些開祠堂把他名字給劃了。” 雖然心中已有預料,但聽見父親這么說,花宜春還是難過地閉上了眼睛。 “是花家對不起他。”花宜春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定睛看著花仕明,說道,“爹,二弟一定要回來。” 聽他語氣堅定,花仕明反倒有些奇怪起來:“為什么?”他是知道長子的脾氣的,自從知道了真相,花宜春現在根本就不理姜氏,不管她如何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他都是淡淡的,而且因他身子不好,反而有更多的理由拒絕她靠近,比如借口不適,比如說累了要睡覺,總之就是根本不和他親娘再接近。 有次惹急了,姜氏問他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他竟反問了一句:“我雖然還能茍延殘喘,但飛雪卻沒了,死者焉能復生?” 花仕明那時候就知道,花宜春這一病,其實塌的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