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寧婉清是在和人心交戰中走到今天的,又哪里會看不出來他的心虛?當下便是冷冷一笑,說道:“往日里你都是跟著二老爺在辦事,大概不太了解我的脾氣,我這個人其實并不介意給人機會,但我很不喜歡有人浪費我給他的機會。”言罷,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隨口吩咐道,“去把外面的管事都叫進來,跟他們說,我想換個大掌柜,這些賬本他們誰能看得懂,我就用誰。” 侍從立刻應了聲就要往外走。 “少主!”孫掌柜心知她這招一出,那些人就算不想上位,但為了自保也多半會出賣他,更何況誰不想在未來的城主手底下受重用?一件事解釋清楚或許還有救,但如果是欲加之罪,那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他暗暗吸了口氣,攥了攥有些發涼的掌心,認命又無奈地說道:“少主,您就算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動寧家的銀子,這些錢……是二老爺需要周轉,所以才,才暫時借去了。” 心中隱約繚繞的預感被證實,寧婉清心情復雜地一頓:“他做了什么需要這么多銀子去周轉?” “這個屬下真不知道。”孫掌柜道,“其實之前二老爺已經小額地借過幾次,后來很快都還了,每次……每次還會額外賞我些銀兩,也就是這兩個月,還得慢了些,大盤點的日子又快到了,我沒辦法,只能照二老爺的意思,進了些次貨,然后做高了進貨款。” 不到一千兩的銀錢,寧婉清想,如果她二叔有心償還,想一想辦法也不是湊不齊,但竟然出了這種作假貪污的主意,看來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不想還,要么,是還不上。 若是后者,只怕她二叔還不止在這一個鋪子動了手腳。 一念及此,寧婉清不禁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說話,隨波忽然來找她了。 她很是意外,立刻丟下孫掌柜去見了人。 “少主,”隨波恭恭敬敬地給她施了個禮,“平德公子惹了些麻煩,尚公子親自找上門來了,公子讓我來跟您一聲。” 寧婉清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寧平德惹了麻煩,和尚祺有什么關系?而且以花令秋和尚祺的關系,會有什么事還需要專門喊她回去處理的? 她正疑惑間,隨波已低聲說道:“平德公子前陣子不知何故在外面借了一大筆銀子,如今利滾利已有七八千兩,當時走的是尚公子的人脈,現在那人說沒收到平德公子許諾的利息,徑自找尚公子要賬來了。” 寧婉清瞬間恍然。 略一思忖后,她問道:“令秋是什么意思?” 隨波一本正經地道:“公子說,平德公子是通過他的關系才走了尚公子的門路借到的銀兩,如今尚公子被人家下了面子,他夾在中間也實在是無顏面對老友,希望您能為他做主。” 讓她給他做主……寧婉清有點兒想笑,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假模假樣的呢? “好,知道了。”她抿起唇邊的笑意,正了正色,說道,“我這就回去。” *** 于是,等寧婉清回到寧府剛踏進正廳,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尚祺坐在下方右首的位置,她的父親寧承琎坐在上位,面色沉靜地看著局促中帶著幾分惶然的寧平德,而花令秋,亦正站在他的旁邊。 寧平德確實有些抑制不住地慌亂,他萬萬沒想到尚祺居然這么不留情面,竟直接找上了他大伯父來要賬,至于么?!不過是晚了些時候,沒有及時把銀子送去,居然就毫不猶豫地在他背后捅了一刀,哪有這樣一言不合就耍瘋癲的? 還有花令秋。他看了眼這個沒用的姐夫,忿忿心想,連這點事兒也攔不住,難道還以為他自己能置身事外么? “婉清,”寧承琎示意女兒坐到自己身旁的副座去,“平德欠了尚三公子朋友一大筆銀子的事,你可知道了?” 寧婉清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正含笑瞧著自己的花某人,應道:“剛聽說。”又問,“二叔呢?” “我已讓人去通知他了。”寧承琎道,“不過他不在家里。” “寧城主,”尚祺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不想驚動您老人家,但無奈,那就是渾人一個,我今日若不來,只怕改天他就能自己上門鬧得滿城皆知,他那個人,性子倒是豪爽,就是不喜歡人家騙他。” 寧承琎喝了口茶,緩緩說道:“欠債還錢,確實天經地義。但我有件事很好奇,不知尚三公子那位朋友何以對平德如此有信心,竟然初次見面就能借出這么大一筆錢給他?”話音未落,話鋒已陡轉,“平德,你說。” 寧平德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侄兒也不知道,或許,或許是看在尚公子和大伯父的面子上吧,我原本也沒想借那么多銀子的……” “那你還敢許諾別人十日一結利息?”寧婉清忽而問了句,“而且還是高利。你和別人做的什么生意,如此有把握?既有這樣的門路,為何不跟我們說一說?” 寧平德一時噎住,沒能接上話。 “令秋,”她又轉向某人喚了一聲,“你當日幫他走尚公子的門路時,可有問過他這些?” 花令秋似為難地笑了一笑:“這個,我不過舉手之勞,哪里知道他會借這么多。” “我看就這樣吧,”寧承琎沉吟了片刻,說道,“平德到底是我侄子,他在外頭欠的賬,自然要由他父親來定奪如何處理。若尚公子信得過我,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敦促我二弟盡快把這筆錢還上。” --